此時是六七點鍾,天色灰蒙蒙一片,看東西模糊不清。若是有人伸出五根手指頭,怕會認錯成三四之數。


    工地上搭建了簡單的工棚,以供來的人住宿。趙雪槐三人就站在工地大棚的幾米之外。


    正是熱的天氣,迎麵吹來的涼風卻讓人忍不住發抖。


    羅新華打開手電的開關,縮著脖子上前去開大棚的燈,口裏抱怨道:“這天怎麽突然冷颼颼的,風還這麽大。”


    控製燈的開關被按下,白熾燈悉數亮起,照亮荒涼的工地地麵。慘白色的燈光自上而下,一刹那大棚內燈火通明,但絲毫沒有白日的暖意。


    恰在燈亮起的一刻,唐正華掙脫羅鬆軍身上困住他的那股怨念,如猛虎歸山,快速衝進工棚之內:“哈哈哈!到了這裏,你們別想再出去!”


    枉死之人,若是不願進地府,便隻能跟在害死他的人身邊,受怨念困住不得離開。但是這處工地下埋著唐正華的屍骨,卻是正好能讓他力量增強,逃脫怨念的束縛去報複羅鬆軍!


    隨著唐正華身形掠過,帶起一陣陰風大作。地上的石頭和幹草像是被人齊齊掀起,有人操縱一般紛紛滾動著砸向幾人。


    羅新華被一個石頭砸到臉上,連忙護住臉。害怕之中,他慌張地問:“大師!這是怎麽回事啊?”


    趙雪槐將兩道真氣附上兩人眼睛,手上連忙布施出一個防護小陣法護著二人。


    然後光華流轉,兩人眼前的世界咻地變換。


    羅新華看著突然出現在不遠處的兩道人影狀的黑氣,害怕得牙齒上下打著顫,咯咯作響,覺得腿一陣發軟。


    也不怪他膽小,就算羅新華已經有過一點“見識”,但一般人還是會畏懼一些不常見的東西。不相信的東西乍地出現,就會激起人內心的恐懼,這是潛意識裏害怕存在的問題。


    “媽!”


    羅鬆軍卻是看著依稀看不清楚模樣的的女鬼,肯定地喊出了稱呼。這一刻,落入他眼裏的第一個,不是導致他噩夢了多日的罪魁禍首讓他恨得要死的唐正華,而是他的母親,那個多年未見他依舊覺得可以依賴的人。


    女鬼怔楞在半空中,回頭深深地看了羅鬆軍一眼。但來不及多說什麽,女鬼就迎向了唐正華。唐正華暴漲的力量讓女鬼心裏不安,她明知自己鬥不過對方,但為了羅鬆軍能苟且活上幾日,她依舊拚了命上去。


    回到工地的唐正華力量暴漲了一截,兩鬼相鬥間他竟在短時間內便穩穩占據了上風。女鬼隻能勉力支撐,身形還不斷變得更淺更虛弱。那些逸散的霧氣,是兩者的能量場。


    羅鬆軍眼看著女鬼落入下風,牙口緊咬。


    就在這時,趙雪槐出手了。


    一張張黃色的符紙飛出,八角符紙陣法再度成型,散發著淡淡一道白色光圈。上一次對付的是百年往上的老鬼,此時對付的對象唐正華卻不過是幾年的小鬼,又一直被困在羅鬆軍身邊幾乎學到什麽手段,陣法一出就被趙雪槐困在其中。


    唐正華豆大的小眼閃著血紅的光芒,渾身的戾氣翻滾:“你這個該死的道士,殺人償命不應該嗎!”他氣惱不已。死後發現自己隻能困在羅鬆軍身邊,看著那個兔崽子吃香喝辣,看著那個兔崽子出人頭地,他恨不得生撕了那個殺父的兔崽子,一口口咽進肚子裏!


    “一命還一命,你殺了他母親,替母報仇有何不對。”趙雪槐冷聲道。


    唐正華聽見趙雪槐的話哈哈大笑了幾聲,依舊張狂。自從找到自己的屍體後,這些時日對羅鬆軍的懲戒為所欲為讓唐正華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何況趙雪槐這麽個一看年紀才十幾的小娃娃。隻要他招來他的屍骨,這些人還不是隻能陪死。


    如此想著,唐正華瘋狂地擺開手臂,呼嘯的鬼氣順著風彌漫在大棚裏每一處。白熾燈的燈光都暗淡了下去,變得昏黃暗沉。


    “哢哢、哢哢……”一具空蕩蕩的骨架向著幾人而來。白色的骨架抬起了雙手,鋒利的指骨閃爍著黑色的幽光,如同沾染了劇毒的兵器。兩點藍色的火苗飄在骨架的骷髏頭裏,在陡然變得昏暗的燈光下莫名詭異,透著森森的寒氣。


    骨架快速靠近符陣圈,想要衝擊進去。


    趙雪槐退後一步,左手右手食中二指伸直,大拇指壓住無名指和小指,腳下踏著三台步,口中清喝:“天清地靈,調汝為神,借動法靈。靈血兵將,遵法聽令,即時奉行,神兵火急如律令!”


    符紙組成的八角陣白芒猛地增強,撞上來的骨架“哢吱哢吱”地掉落在地上。


    唐正華宛如受到了撕裂靈魂般的痛苦,抱著頭狂嚎不已,聲聲淒厲。


    片刻後,呼嘯的陰風停止作亂,鬼嚎聲也隨風而去。


    “哢噠”,白熾燈的光亮恢複原狀,恍若雨後初晴般陽光光線明亮到刺眼。寂靜的大棚裏,一隻蟬鳴叫了一聲,仿佛一切是一場夢,隻留了一地的碎骨頭不合時宜。


    一直躲在趙雪槐身後的羅新華聽見鬼喊聲停了,一直偏向一邊的頭慢慢地轉回來偷瞄一眼。就這一眼讓他把心放進肚子裏,凶神惡煞的鬼已經被大師降服,他叔叔羅鬆軍則是和女鬼靠近在說話。


    羅鬆軍站在地麵,女鬼都不敢碰他,隻在他身邊轉了轉,輕聲又溫柔地道:“你……你長大了,媽媽很開心。”


    羅鬆軍一個三十多歲的人聽見這句話,眼眶立馬就紅了。


    他母親一向不愛說話,但愛他的心卻是從沒少過的。即使是嫁給唐正華後,麵對唐正華的拳頭的棍棒,這個女人也是勇敢地擋在他身前。他隻恨當時年少,沒能護住她。


    女鬼虛虛地拍了一下他的頭,轉向趙雪槐躬身一謝。


    看過趙雪槐的雷霆手段,這女鬼也知道對方雖然小小年紀,但是比她厲害多了。她守了這麽多年,還是差點讓唐正華害到她兒子。而對方一出手,就把唐正華連鬼帶屍骨,一並解決了。


    女鬼飄向趙雪槐,羅鬆軍伸著手想追上,手卻從他母親的魂體裏穿過。這種奇異的情況讓他怔楞了一瞬,而後他便急切地看向趙雪槐:“趙大師!能不能讓我媽再活過來?多少錢都可以!”


    “死掉的人,是不可能再活的。”趙雪槐道:“你母親最好馬上離開,那個男鬼是她存在的因,現在那個男鬼不見了,她再不進地府就進不去了。”


    人死如燈滅,有的人死了,卻是執著地不肯走。但女鬼心願已了,回頭再看了羅鬆軍一眼,對他一笑。“好好過,媽很放心,我先走了。”


    女鬼幾乎沒什麽猶豫地就緩緩消失,羅鬆軍已然比她能想到的過得好得多,雖然吃了一些苦,但現在也算小有成就讓人豔羨。做一隻纏在人身邊的鬼,除卻特別的情況,總是不能給人帶來好運的。有時候固執地留下,不如離開,這是一個母親的選擇。


    趙雪槐看著女鬼消失的地方,心裏有點悶悶的感覺。同為母,但不同人做出不同的選擇。


    此時的羅鬆軍看著地上稀稀拉拉的骨頭,心裏的怨恨卻不再像苦水一樣冒出來。原來他母親一直在,這麽多年都在。


    趙雪槐留了十分鍾給兩個人休息回神,十分鍾後才上前撿起了八張已經無用的符紙,用手心火點燃。


    羅鬆軍也回了神,恢複成年人的圓滑,從不怎麽齊整的西裝口袋裏拿出厚實的紅封:“謝謝趙大師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這一趟辛苦您了。”這個世界,很多時候不以年紀論什麽,本事功夫到了,自然有人服氣,這一聲“您”,就是對趙雪槐本事的認可。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趙雪槐收過紅封:“客氣。”


    羅鬆軍見對方收了東西,猶豫著發問,神情顯得有幾分小心翼翼:“大師,我母親……下輩子會過得好嗎?”


    “滯留人世太久,可能下輩子就是普通人的生活。”趙雪槐如實說出自己的看法,但女鬼多年守護的執著讓她有瞬間的心軟,勸慰了一句:“羅先生多行善積德,功德福澤會惠及家人的。”


    “我一定多做善事,多謝大師提點。”羅鬆軍認真地躬身,眼眶微紅。他這一段十幾年的孽債,到此有了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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