躊躇已說明一切,方渡青豁然起身,抱著盒子離開,黑色裙擺轉出一道弧度。


    再回到酒店,方渡青看見了林砂枝。


    似乎匆匆趕來,裙子上滾著雨水,第一時間給了方渡青用力的擁抱。


    她眨眨眼,“你來了?”


    “我來了,來陪你吃飯。”


    林砂枝假裝並沒看她死死摳在掌心的盒子,分寸拿捏得十分好,就像過去約她吃飯那樣。


    方渡青點點頭,出乎意料地乖巧。


    “我想先打個電話。”


    繞到安靜處,她又撥時遇殊的電話,這次終於通了,她眼一熱,似乎看見雨後彩虹。


    “餵。”


    他的聲音低啞,蘊著憔悴。


    沒等方渡青開口,又繼續說,“我姐要自殺,剛攔住。”


    她愣,下意識看了下懷中的盒子。


    “對不起,這幾天沒時間找你。我很怕她離開我們。”


    方渡青失去說話的欲望,半張臉隱在窗後。


    沉默讓時遇殊有些不安,雙眼看著對麵病房的時自華。


    他不覺得方渡青是會因為患得患失鬧脾氣的小孩子,隻能揉揉額頭,“等我處理好這邊的事就回來。”


    “嗯。”


    她點頭,砸出兩顆眼淚。


    想說的話全部被緘口,隻剩心酸回味悠長。


    這兩天她過得像末日,怎麽忍心拉上時遇殊一起。


    方渡青說服自己,要做回遇到時遇殊之前的她,是自己的女媧,修補塌下來的天空。


    林砂枝是被週遊章叫來的,陪了方渡青一周。


    七天裏方渡青什麽都沒幹,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睡覺。


    她不哭不吵,也能吃的下東西。


    隻是沉默的時候居多,林砂枝聽見她說話,都是在睡夢中,叫著那個少年的名字。


    最終方渡青把方葉嵐葬在了山上,俯瞰大好風光。他生前看不到的美景,現在全部補償。


    又送走林砂枝和週遊章,方渡青花了兩天時間收拾好自己,準備去醫院看老方。


    她無法再承受失去另一個人。


    換下穿了多日的黑白衣裳,她選了最貼近夏日的淺藍連衣裙,手腳纖細。


    老方果然嫌她瘦了,嘮叨了一通,方渡青聽著,幾乎要落淚。


    她和老方約定好,每天一起吃頓飯,再去適當散散步。


    陪了他一整天,方渡青回意暉閣,短暫休息。


    她現在才知道一個人獨居的苦,在嚐過朝夕相對的甜蜜後,那些彩色的日子一點點褪成黑白,她夾在中間,進退不得。


    本以為能睡到天亮,方渡青卻深陷一個連著一個的噩夢中,夢見阿葉,夢見汪桀,在夢裏生死仿佛沒有界限,她伸手就能拽回那個少年。


    慢慢醒來是在風中,涼風掠過皮膚,激起一陣寒意,她恍惚辨認著周圍的環境。


    和葬著阿葉的那座山,十分相似。


    方渡青走了數十分鍾,看見一個小亭,停了幾輛車,她坐進去,朝山頂走。


    憑著還在心裏作痛的新鮮記憶,她找到了方葉嵐的墳。


    一盞燈在遠處孤單亮著,她坐在了地上,打量著墓碑上多出的痕跡。


    照片裏的少年卻笑得秀氣。


    她突然覺得這一刻十分孤獨,卻又溫暖。


    天地間,隻有她和方葉嵐遙遙對視,方渡青才敢喃喃出口,“阿葉,這麽多年過去,你在那邊好不好?其實對我來說,隻有幾天而已,我仍然難過,為失去你。”


    “第一次覺得自己很弱小,明明知道始作俑者是誰,卻上天下地找不到他。”


    “也許,有捷徑可以走。但是他也過得不好,我已經受了他這麽久的照顧,無法再自私地給他加一份責任了。”


    “所以……”


    “你能再等一等姐姐嗎?”


    月色清亮,她伸手觸到冰冷墓碑,“還有啊,我會照顧好老方的,連帶你的心意一起。”


    “我們一直就是如此默契,我知道的,你是個很好很好的孩子。”


    所以汪桀那個異數才如此招人憎恨,方渡青知道,方葉嵐自己做出了一定的選擇,最後的結果也算有他自己的腳步。


    可從一開始就露出死神鐮刀的汪桀,才是最該被譴責的人。


    她起身,不舍看了下墓碑。


    看了下表,已經快五點了。


    “昨晚老方說,今天早上要帶我去吃,他最近特別喜歡的豆腐腦。”


    “所以我先走了,下次見。”


    方渡青沒回頭,逆著昏黃燈光朝下慢慢走去。


    這一刻,背後是夜色,麵前是晨光。


    她突然熱淚盈眶。


    到家洗了個澡,她披著熱騰騰水汽,看鏡子裏纖瘦的女孩,揉了揉眼下的黑眼圈,有些無奈,摸出一支眼霜。


    換了身衣服,方渡青才再出門,坐了車便朝醫院去。


    高樓林立的間隙,才有陽光小心翼翼灑來,漏到她臉龐上,她側過臉,眯眼看初升的紅日。


    到了醫院,熟門熟路到了老方病房前。


    空無一人,方渡青有些意外,她以為老方會乖乖等他。


    出去問過幾位護士和看護工,都說人一大早就下去了,應該是在散步。


    從窗戶望下去,一時間沒找到人影。


    方渡青鼻尖已有了汗意,她開了冷氣,決定就在病房裏等老方。


    老年人八成都有晨練的習慣。


    她順手打開電視,找了個主持人十分聲嘶力竭的推銷節目來看。


    給病房增加一點熱鬧的聲響。


    等了快半個小時,方渡青坐不住了,正打算下去找人。


    走廊上卻吵鬧了起來,腳步聲沉沉逼近,方渡青推門去看,擔架床上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頭朝裏,看不清麵孔。


    正想走近去問問,有個小護士認出了方渡青,“哎哎,病人家屬就在那。”


    她垂頭,去看那個血人。


    才慢慢看出一絲絲熟悉的意味。


    “你爸爸突發急症了,簽個字,我們準備做手術了。”


    她眼看一群人將老方推走,血腥味在鼻端一閃而過。


    “什麽……意思?”


    小護士知道她家的事,也認識這個堅強的小姑娘,將方渡青拉著往前走,耐心解釋,“你爸爸剛才暈倒在花園裏,被人發現了,現在大出血,需要你簽字確認進行手術。”


    “遲一分一秒,結果都有可能……”


    “我簽。”


    方渡青開口,咬著唇肉,跟小護士到了手術室外。


    她簽完字,坐下,才發現手在顫抖,剛才的名字也完全筆不成劃,歪歪扭扭。


    可是……


    老方怎麽會就突然發病了……


    作者有話要說:


    肥家了,一口氣把結局擼完。


    當然這篇被發出去應該是7月19號了,嘻嘻。


    準備開新文了,再也不是學生了,更沒理由放棄自己熱愛的事------17.06.24


    第63章不願醒來


    “姑娘,你電話在響。”


    方渡青蜷在病床上,被人輕輕拍了下,同病房的老婆婆好心提示她。


    她轉過頭,極其蒼白的一張臉,顴骨突出,額頭泛著cháo紅。


    “還在發燒呀,這個小姑娘真是可憐。”


    方渡青對老婆婆禮貌性一笑,摸向耳下,接聽了電話。


    “喂,方渡青,我是董老師,你怎麽還沒填報誌願,是不想讀大學了嗎?這都一周了!”


    她抬起右手,看到幾個淤青一片的針孔。


    那是她硬拔了針之後,身體給她的警告。


    可是什麽都顧不上了。


    “董老師。”


    她開口,聲音喑啞,喉嚨口腫痛得讓下一句話都變得困難。


    老婆婆詫異地轉過頭,念念有詞,“不得了了,這個姑娘住進來一周了,終於開口說話了。”


    “哎?生病了?”


    董老師被她粗嘎聲音嚇到,語氣不自覺緩和,畢竟是年級第一,為他掙了不少麵子。


    “……家裏出了點事,所以……”


    方渡青眨眨眼,手指用力掐著被麵,側過頭,一點點控製自己的呼吸。


    在六天前那個中午,她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快接受了這一現狀。


    老方沒有活著從手術室出來。


    醫生對她歉意說著話的時候,方渡青搖搖欲墜,一口氣沒提起來,直接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就開始連續一周的高燒。


    還有不知從哪裏趕回來的週遊章,又承擔起照顧她的任務。


    “所以你想好要報考哪裏了嗎?明天要截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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