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靜抬頭看他一眼,那一眼看得趙振華心驚肉跳,謝靜的臉色是一種陰鷙的慘白,眸如點漆,對比之下顯出一種悽厲的狠決。


    “幹,幹嘛這樣看我。”


    謝靜眼神近乎偏執,卻還頗有風度地對他笑了:“趙先生,做你該做的,我不會虧待你。”


    眼前的這個人,也算是天之驕子了,卻為了一個兩隻腳將將蹋進鬼門關的人把自己搞成這樣,逼著他和閻王搶人。


    他哼了一聲,算是應承了。


    趙振華是個換命師,市麵上那種重生,穿越,起死回生的案例多半就是經過他這種人的手,隻不過這種買賣他四十歲之後就不再做了,一來造業障,二來他年紀大了吃不消。


    每次接一單,他就得在床上躺大半年,有時候無緣無故地昏厥已經是家常便飯。


    而且年輕的時候不悠著點,老來會有現世報。


    他早就收手了,自己在城郊買了塊地勉強度日,卻突然有一天被人從被子裏挖出來扔到這裏,一管黑洞洞的槍戳著他的脊樑不給他選擇的餘地。


    為了以後計,他左拖右拖希望可以扛到那個病床上那個短命鬼斷氣,結果不知道麵前的人用了什麽辦法,他就是吊著一口氣躺在床上當活死人。


    但是代價也是顯而易見的,這個謝靜身上迅速就聚集了一團死氣,縈繞在周身龍捲風都吹不散。奈何人家強,命硬,怎麽樣都不會比他早死。


    謝靜大概是被他逼急了,不和他講客氣了,直接叫人綁了他。他要是再不答應,明天早上很有可能就是奚江水裏的一具浮屍。


    病床上躺著的人看起來不過二十歲,麵相很嫩,看起來還帶著少年人的稚氣,輪廓是東方人特有的淡。


    他是奚城蘇家的當家人,長得俊秀還是含著金湯匙出生,二十來歲的青年才俊在這座臥虎藏龍的城市裏出盡風頭,不久前還上過電視為政府大樓揭牌,一群桑四十歲的花癡女對著電視都能流口水,幻想自己能回個春嫁入豪門。


    哪成想現在卻躺在床上挺屍?


    趙振華圍著床把人打量了一圈:“謝先生,這是換命啊,要用血來祭的,你要我上哪裏找心甘情願為他折福折壽的人?我記得這位蘇先生家裏沒人了吧。”


    謝靜說:“不用找,我。”


    趙振華聽了,不禁在心裏嘖嘖稱奇,現在這些有錢人,搞gay搞得都要搞得驚天動地。


    趙振華挑好日子,布起法陣。屋子裏貼著大量的符紙,不知道的還以為什麽跳大神,他站在床前安靜地看著床上的兩個人。


    一張床上謝靜和蘇渭並肩躺著。那位謝先生表情冷漠,他看也不看身邊的人,隻是盯著天花板,若有所思的樣子看起來未免太沒有人情味。


    然而他卻願意做出這樣大的犧牲。


    等趙振華說了句開始,他才轉過頭看向蘇渭,冷淡的視線在蘇渭的臉上轉過一道,最後停駐時才流露出一點情意。


    像個認真的學生在研究題目一樣。


    趙振華看得牙酸:“開始啦欸開始了。”


    謝靜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目光裏含著嚴正的警告,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麽意思,門外守著不知多少個亡命之徒,裏麵一旦出事,他們就會衝進來把他打成篩子。


    他為了自己的小命也要好好幹不是?


    等一切結束的時候,天上已經黑沉,暑氣蒸得視線裏的東西都變形了。房間裏的電因為靈場的壓迫早就斷掉了,漆黑一片中謝靜準確地找到他的位置:“怎麽樣了。”


    不愧是命硬,竟然這麽快就醒了,正常人至少得躺個三年五載。


    趙振華全身汗濕,他耗了太多精力進去,不啻於脫了一層皮,身上的力氣早就抽光,隻能虛弱地躺在地板上回答他:“謝先生,辦是辦妥了,隻不過你這血緣關係也太淡薄了吧,魂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謝靜在黑暗裏的質問他:“你什麽意思?”


    “我是說,你們倆血緣關係很弱,我隻能勉強把人救回來,至於是在哪具身體醒過來,你自己去找吧!”他大聲喘口氣,“你自己找個術師去定位吧,找不找得到,你都別來找我!”


    謝靜走下床,居高臨下地站在他身邊。


    到這一刻,他才發現這個人臉上的麵具正在碎裂剝落,露出猙獰的本來麵目,他眼睛發紅,藉由窗戶裏透進來的月光才可以看出是多麽的可怖,那個男人拎起他,將他提到眼前,一字一句問:“你說什麽?”


    趙振華但凡有點心力此刻就哇哇大叫了,但是他現在手腳癱軟,隻能任人拿捏,就好聲好氣地說:“你這人要講道理,你說得信誓旦旦說你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是親兄弟呢,結果血緣關係淡出個鳥,出了三代連亂倫都算不上,要不是你丫的命硬,鬼才救得回來呢!”


    話音未落,他就嗷的一聲叫出來,整個人四仰八叉地跌到地上。


    謝靜呼吸粗重,他勉強克製自己即將失控的情緒:“說,怎麽找?”


    趙振華真是怕了他了,秉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原則,顫巍巍從自己的上衣口袋裏抽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找,找這個人,他口碑很好,就是小貴。”


    話沒說完,他就昏迷過去。等恢復意識的時候,他已經住在市中心的高級私人醫院,戴著墨鏡的保鏢佇立在他的床前。


    趙振華看著這種渾身帶煞的狠角色就渾身不自在,磕磕巴巴地問:“你,你怎麽在這?”


    那個保鏢遞了一張支票給他,他接過一看,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那麽大一筆錢,還真是……


    這些有錢人啊……


    他把支票遞給對方:“這個給你。”


    “什麽意思?”


    “麻煩轉告謝先生,這些錢以後分期打給我,一個月兩萬,”他咧嘴一笑,“打到我死的那一天,多的就捐出去做善事。”


    這件事之後趙振華在醫院躺了大半年,不過也算值,那麽大一筆錢,隻要不作妖,足夠他活到死。他這人一輩子生就的窮苦勞碌命,唯一的優勢就是命硬,要不然也不會去做這一行,和閻王死磕。


    他年輕的時候賺的錢不是碰上股市崩盤就是遇上銀行破產,怎麽也不會在他手上多留兩天,現在好了,錢放在那個男人那裏,每個月按時發放,這樣總不會錯了吧?


    想到自己以後的美好生活,他不禁嘿嘿一笑,兩個並著往裏凹的門牙都顯得亮起來。


    至於那位謝先生,管他呢,隻要命夠硬運夠好就行。


    第三章


    蘇渭恢復意識的時候,人躺在床上,眼前是慘白的光,不停地虛晃。


    他的四-肢-僵-直,手腳完全失去了知覺。


    躺了好一會兒,蓄滿力氣,他掙紮著起身,手在胸-膛上摸-索,摸了幾遍終於不可置信地睜開眼睛。


    扒-開衣領,入眼的是完好無損的皮膚。


    沒有彈、孔!


    但是他記得自己明明被阿青打中了心髒,那種子、彈、鑽、在身體裏的劇痛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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