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渭拉扯著他,陳伯卻紋絲不動,甚至推搡著他:“走走!”


    “我們一起走,陳伯!”


    雨越下越大,蘇渭的身上早已濕透,臉上的水漬早已分不清是淚是雨:“一起走。”


    陳伯搖搖頭:“不走,阿青,享福。”


    阿青是謝靜的副手,無父無母,從小長在蘇家,他十幾歲的時候認了陳伯做幹爹,現在謝靜主事,他功不可沒,以後也算是飛黃騰達了。


    他思索一番,又看了看被雨水沖刷過的梯子以及立在糙叢邊的玻璃和刀,一咬牙,再次順著梯子爬上去,用袖子將兩架梯子仔細擦拭一遍,再把玻璃和刀一擦,牽起陳伯的手:“陳伯,你,回去知道嗎?立刻回房去!別讓任何人看見,換好衣服,乖乖睡覺!”


    他推著陳伯走:“乖,回去!為了阿青,別讓別人看見,要洗衣服,聽到沒?”


    聽到阿青的名字,老人總算有了點意識,點點頭:“對,回去,還要和阿青享福!”


    “沒錯,您老要享福,要好好保重。”他看著老人走遠的背影,跪下狠狠地磕了三個頭,起身向不遠處的槐樹跑去。


    那顆槐樹旁藏著一個狗洞!


    為了救助一隻可憐的小狗,他特地讓陳伯在那裏挖過一個洞,每一次母親來看他,他就偷偷把狗從這裏塞出去,秦豐在外麵接應!


    爬過去就好了,當年他為了一條狗挖了這個洞,如今也要從這裏逃出生天,隻要爬過去就好了!


    槐樹旁的花圃後麵果然藏著一個洞,塞滿了磚頭,用花糙作掩護。他將磚推出去,盡力縮小身子向外麵探去。


    入眼的是一雙白色的球鞋,讓他心裏竟然生出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緩慢地抬起頭,心想自己這一生也沒有像今天這樣,頻繁被人看見這般醜態。


    來人穿著綠色的t恤,身形瘦長,一張娃娃臉尤為引人矚目。


    他左手撐著傘,右手拿著一柄粉色陶魯斯pt738迷你□□,臉上掛著不可一世的笑容:“渭少爺,您怎麽墮落到這個地步,為了活命,連狗洞都願意爬了。”


    蘇渭爬出來,拍拍身上的汙泥,強忍著心中的不甘與暴怒,淡淡道:“是你。”


    阿青點頭:“是我,您想不到?”


    “你連陳伯都騙?”難怪陳伯會無緣無故跑過來救他,不過是好將他引過來,一舉擊殺罷了,說出去,就是他蘇渭想逃跑,在慌亂中被人打死。


    阿青將槍口抵在蘇渭的胸口,鑽了兩鑽,握搶的手指下了狠勁,像是要挖出他的心,嘴上卻不在意地說:“是幹爹他老糊塗了,居然求我幫你。我的確是幫你一把,就看你有沒有命走出這裏了……”


    蘇渭點頭,倒沒有那麽怨恨命運的不公了。總算到最後還有個人真心實意的想幫他。


    也算不枉此生。


    但他還不肯示弱,從前從沒有在心裏出現過的對於階級的鄙夷因為這種恥辱感而迸發,他終於想起來這個孩子是蘇家一手養大的。


    於是鮮有地高傲地昂起了脖頸輕蔑地看向他,就像在看一條嶙峋的落水狗。


    “謝靜把我關起來,就是還不到時候動我,你要違抗他?而且為什麽?我們自認待你不薄,你這樣對我,總得有個理由吧,就算養條狗也不會對主人反咬一口。”


    阿青眼睛裏she出毒刺,生生釘進蘇渭的骨頭裏,他眨眨眼露出天真的笑意:“少爺,您這張臉就討人厭呀。更何況,您真的以為謝先生會在意你?他早就到秦先生那裏去了!”


    蘇渭看向他:“你什麽意思!”


    他原本還因為口出惡言而出了一口氣,現在心髒卻像被毒蛇絞住一樣,脹澀窒息。


    烏黑的頭髮濕淋淋地搭在臉上,一張臉白得出奇,眼睛裏一片通紅,竟然有幾分厲鬼般的狠厲。


    阿青“嘁”了一聲:“當初謝先生會去‘夜色’就是因為秦先生,他們倆糾纏了十多年你真的看不出來?”


    蘇渭的手的手猛地抽動了一下,方才在窗戶處劃開的傷口被雨水泡得發白,血已經流盡了,隻剩下白慘慘的泡的發脹的豁口。


    然而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糾纏於那白皙手掌的傷口並不止這一處,還有一條長長的,橫跨過整個手掌一直蔓延到手腕上的白蛇般的傷痕。


    他疼得手指蜷曲起來,不自禁地,遮羞般地將那隻殘破的手藏到了背後。


    睜大眼,啞著嗓子一字一頓地確認:“秦、豐?”


    阿青惡意的笑容在眼前放大,拖長了調子嘲諷道:“是——啊!”


    “砰!”


    第二章


    蘇渭死在一片茫茫夜色裏,死於從小養到大的僕人之手,或者說,是他心愛的人與最好的朋友合力絞殺了他。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軀體癱軟在地上,像是一攤沒有生命的腐肉。迷濛的雨絲飄在濕涼的空中,他的瞳孔早已失去了焦距,在一片渙散破碎的光裏,入眼的是那高而沉黑的天,以及蜂擁而來的醫生中麵色冷凝的謝靜。


    他的臉上還是帶著那種厭惡的表情,即使是他的死亡也帶不來任何觸動。


    與阿青的話混在一起,就像是張牙舞爪撲向他的惡意,恨不能撕碎了他不可。


    然而他卻揮舞著手臂叫人救他。


    蘇渭不禁要笑。


    他知道為什麽謝靜願意留著他。關於那筆天價的交易,九億美金的巨款,如此的誘惑,即使是謝靜也不能例外,隻能勉強忍受他。


    趙振華是個四十歲的中年男人,卻長了了一張娃娃臉,如果不是花白的頭髮和眼角的細紋,很多人會以為他隻是個十七八的少年仔。


    他穿著一件灰色的polo衫,黑色的半舊長褲,腳上蹋著一雙滿是皺痕的褐色皮鞋。卻出現在奚城地價最貴的的別墅區——被人押著來的。


    身後的保鏢推搡了他一把,明顯耐心不足,而相較之下更沒有耐心的卻是他。他皺著眉抖了抖肩膀,大聲叫道:“幹什麽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


    細看之下就會發現他頭髮亂糟糟的,顯然很久沒洗,那副已經掉漆,露出銀白色金屬底色的眼鏡框已經在扭打之中變形了。


    麵前的保鏢麵色冷峻,通身黑沉的西裝,臉上架著一副墨鏡,隱約可以看見橫切過眉骨的刀傷,更是襯得這個人煞氣滿滿。


    “趙先生,我勸你配合一點,沒必要在這裏浪費時間。”


    “到底是誰浪費誰的時間?我都說了我沒辦法,逼我幹什麽?我要是有這個本事,就不用混得那麽慘了。那個傢夥,我救不活,能救也不用耗到現在了。”


    “走吧。”身後的人將他一推。


    謝靜是個英俊的男人,就是可惜了這麽好的皮相,他壓根兒就是個神經病。


    趙振華和他之間算是熟門熟路了,一見他坐在屋子裏,也不抱僥倖心理了。他大剌剌往他麵前一坐,不客氣道:“謝先生,我知道你找我來什麽意思,但是我真的是無能為力。人都死了,你就節哀順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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