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她的直白傷了孤傲的世子爺,而後一路無言,直至馬車再洛王府外停下。


    車廂裏的兩位主子久久不見動作,墨隱小聲提醒。


    “爺,王府到了。”


    枕在慕挽歌腿上正要入夢的洛辰脩睜眼,眼底氤氳著朦朧倦意,率先瞧的是慕挽歌,恰巧她低首,目光相撞。


    不算狹小的車廂裏,兩人獨處相對,他枕在她腿上,這樣的舉動確實親昵了些,饒是不拘小節的慕挽歌亦感覺到尷尬。


    男女有別,且她與他已不是夫妻,而在夢中她還……


    “世子,您方才可覺得舒適?”她誠懇笑問。


    洛辰脩恢複了幾分精氣神,聽她忽然有此一問,甚是莫名,卻順著她的意應聲。


    “嗯,舒坦不少。”


    聞言,慕挽歌笑容愈深,開口談價錢便多了幾分底氣。


    “既然您甚是滿意,那我這廂也就不客氣了,這一路給您當軟枕,我這腿麻了,折合下來,少說也頂個一二十兩銀子,我便隻收您十兩罷,算上先去您欠下的,您稍後得付一千零十兩。”


    “……”


    不光是欠債的世子爺無言以對,馬車外靜候的墨隱亦聽到自家爺被趁火打劫了。


    墨隱心道,還當隻是綠意那丫頭斤斤計較,掉在錢眼裏了,不料世子妃才是生財有道。


    綠意那丫頭是跟著世子妃學的罷。


    世子妃可真是不解爺的風情呢,此時談錢財,多傷感情啊,真替爺肉疼。


    然而,一心為自家爺著想的墨隱被爺接下來的慷慨給嚇到了。


    “若能照顧我至痊愈,我給你十倍以上的酬金,如何?”


    爺真是……


    為投其所好,無所不用其極。


    墨隱無語望天。


    而慕挽歌自然不會與銀子過不去,翻十倍便是一萬多兩,傻子才會拒絕。


    “成交。”


    二人達成共識後,世子爺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柔待遇,美人親自扶他下馬車。


    “世子可慢著些,莫要磕磕碰碰的了,我這廂盡快將您治好,屆時拿了銀子走人。


    ”


    一切皆是因為銀子,自家爺有了世子妃貼身服侍,便嫌棄他了,墨隱竊笑之後悵然若失。


    身為貼身侍從,他即將無用武之地。


    慕挽歌扶著洛辰脩走在前,綠意與墨隱隨在後,慢悠悠進了洛王府,回的是一年多以前布置得喜慶不已的那座院子。


    時隔一年多,再回到曾經他與她的新房中,慕挽歌不禁唏噓,“成親第二日,王妃便將我趕去偏院,不許踏足此處半步,今日我又光明正大走了進來,你說她氣不氣?”


    她對著洛辰脩眨巴眨巴眼,不可否認,她是存了心要告黑狀的。


    洛辰脩與張氏不睦,她是知曉的,此時不過借機添把火而已。


    果不其然,洛辰脩的臉頓時黑了,淩厲的目光射向墨隱。


    “為何我聽聞的卻是世子妃在府中一切安好?”


    墨隱心下為自己喊冤,又暗罵非言睜眼說瞎話,但在爺跟前,墨隱隻敢小聲為自己辯解,“爺,屬下一直隨您在外,收到的書信皆是京中傳去的,您親自過目的。”


    言外之意是說爺您可別遷怒屬下啊,那些‘世子妃在府中一切安好’的敷衍之言可不是屬下說的。


    墨隱一臉無辜,可見自家爺的臉色越發不好看了,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旁人無知,他可清楚得很,爺心裏可將世子妃寶貝得緊,誰要讓世子妃不舒坦了,爺便讓那人往後一直不舒坦。


    顯然,即將要倒黴之人是王妃。


    想什麽便來什麽,此時守在院外的婢女進屋稟報。


    “爺,王妃娘娘與郡主來了,說是來探望您。”


    洛辰脩黑沉著臉,冷聲道,“不見。”


    婢女甚是為難,以目光向墨隱求助,而墨隱自身難保,隻對她搖了搖頭。


    將一切瞧在眼裏的慕挽歌甚是想笑,果然呐,洛辰脩對張氏厭惡到了極致,連帶著不待見張氏的女兒洛碧茹。


    不管張氏母女如何討好,洛辰脩始終不會有好臉色。


    洛辰脩捕捉到她笑容裏的幸災樂禍,頓時又改了主意,叫住即將退下的婢女。


    “慢著……”


    婢女急忙福身,聽候吩咐。


    半晌才聽世子爺沉吟,“讓王妃拿五千兩的銀票來,我看病抓藥欠了大夫五千兩。”


    婢女訝異抬眼,不經意瞧見世子爺偏頭一笑,那笑竟有討好之意。


    而世子討好之人,可不正是昨日被王妃攆出府的世子妃麽。


    婢女心驚,急忙低首垂眸應了聲‘是’後便退下了。


    這廂洛辰脩再次開口,吩咐墨隱。


    “你隨著去,將銀票拿來。”


    墨隱應聲退了出去,屋中便隻餘二人。


    慕挽歌打量著洛辰脩,瞧他氣色好轉,稍稍安心,想到他命墨隱去張氏那裏取銀票,不由得好笑。


    “世子爺這才是生財有道。”


    這銀票多半是張氏拿私房來討好他了,否則他直接讓府中管事讓賬房支銀子便是,非要繞到張氏頭上,其意明顯。


    這些年來,張氏費盡心思巴結討好皆未果,今日這五千兩,張氏怕是吐血也要拿出的。


    畢竟機不可失。


    但在慕挽歌看來,這張氏此次也就隻被洛辰脩坑而已。


    張氏乃當家主母,府中用度支出明細該是讓她知曉,而洛辰脩方才那一出伸手要錢,張氏逮著機會獻殷勤,必然要拿自己的私房填上,又不好明說是她作為繼母的一點心意。


    以張氏的小心思,多半以為洛辰脩會因此念她的好。


    洛辰脩到底是知曉張氏的嘴臉,明擺著坑她的,日後翻臉不認賬,屆時張氏反應過來,後悔晚矣。


    得她誇讚,洛辰脩莞爾,無比謙虛地道,“謬讚謬讚,婦唱夫隨罷了。”


    邊說,他邊暗中觀察她的神色,見她斂了笑,他心下黯然。


    慕挽歌來到他麵前站定,麵色平靜卻極為認真。


    “當日你親自上門提親,我心下觸動,確有想過此生與你相攜白首亦或許不錯,但如今……”


    洛辰脩眸光微變,卻未打斷,靜待她說完。


    慕挽歌頓了頓,又道,“如今卻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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