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卷縮在雪之傷為我簡單搭成的樹床上簌簌亂抖,沒有被褥沒有棉衣,我身上隻著一件雪之傷的白色中衣,不抖才奇怪。


    我的衣服從裏到外都濕透了,雪之傷的外袍亦被我浸得半濕不幹,無奈之下隻好脫下他的中衣給我穿。可他的中衣不知道是用什麽材質做成,非棉非麻非絹非帛,有些像絲卻又比絲冰滑涼薄得多。穿在身上非但不覺得溫暖,反而更加寒冷。


    “這是什麽爛衣服,比沒穿還冷,我不要穿不要穿……”我委屈的叫,伸手拉扯襟口,要把中衣拽下來。


    “住手!”正埋頭點火的雪之傷忙出聲喝止,恒定無波的聲音終於有了點起伏,“琥珀,乖。再忍忍,等火點著就暖和了。”


    我雖智力下降反應變慢,但到底沒有傻透。心中模糊覺得赤身露體似乎不大對,所以叫得雖大聲,拽的卻有些遲疑,被雪之傷喝止後便順勢停了手。


    我期盼的看著雪之傷點火,可那些新從怪樹上劈下來的枝條又潮又濕,有的上麵還凝著冰霜,便是僥幸點燃一枝半根的,也是冒會黑煙便又熄滅。我凍得實在急了,不由脫口叫道:“你怎這麽笨!要是炙焰在,一彈指便點著了……”


    “炙焰?炙焰是誰?”雪之傷眸光閃動,索性扔下樹枝,走過來盤膝坐於床邊。


    話出口後,我其實就愣住了。再經他問,我更是迷茫,炙焰是誰?誰是炙焰?對這個名字的感覺很奇怪,有點甜蜜有點氣憤有點酸澀有點遺憾。好似很熟悉,但又完全想不起來有關於這個人的任何事,隻是記憶深處慢慢燃起一團熾烈火焰。


    雪之傷見我半天不答,淡然提示道:“可是烈火·炙焰?”


    “烈火·炙焰……烈火·炙焰……”我喃喃的反複念,心中歡喜,點頭傻笑道:“對對對,就是烈火·炙焰。”


    雪之傷眉峰輕皺,“你認得烈火·炙焰?他是你什麽人?”


    我無意識的重複念道:“他是我什麽人?他是我什麽人……”腦中倏忽閃現妖魅火瞳、妍麗紅唇、絕豔笑顏……但一切都如隔雲霧,模模糊糊如夢似幻。我越想看清楚些,那些畫麵卻越模糊遙遠,直到頭一跳一跳的痛起來。我不禁抱頭呻吟。


    “頭痛就別想了。”雪之傷雙手垂於膝下,食指拇指相扣,結成智慧手印。雙目微合,和藹的道:“靠近我,我幫你驅寒。”


    我一開始不明所以,直到感覺身體溫暖起來,才恍然明白,這個“師父”真是厲害,竟然和太陽公公一樣會發熱。一邊忙向他靠過去,一邊瞪大眼睛仔細打量,看他是否還能發光。⊙﹏⊙b汗……


    離雪之傷越近,我越覺得溫暖。不是模糊記憶中火色身影的那種熾熱,而是如沐初陽般的和煦。也許熱度不夠,但柔和自然。(.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天寒地凍中,隻穿單衣的人突然見到一個溫度適宜的發熱體,會有什麽反應舉動?當然是靠近再靠近,最好是能把發熱體緊緊抱在懷中。可是我不敢抱雪之傷,盤坐的他寶像莊嚴,聖潔得似神雕玉像,令我望而生畏自慚形穢不敢碰觸。


    我在他膝前半尺處如小獸般伏臥下來,仰頭看了看他祥和舒展的眉眼,沒來由的覺得安心靜謐。這裏可以汲取他的溫暖,這裏能聞到他新雪般的氣息。


    雪穀冰窟,森冷嚴寒。有一溫暖安全的方寸之地睡覺休息,幸甚!


    ————————————————————


    睡夢中,忘記一切美醜卑尊得失傷痛,隻餘本能的向溫暖靠去。“好暖和呀……”我閉目傻笑,還想再貼近一些,卻被輕柔的推了開去。我不爽的翻身,再貼過去,可又被推開。如此反複幾次,推我的手法仍是輕慢柔和不帶任何火氣,我卻急躁起來。怒叫一聲,因身體團縮如球,便就如球般滾過去,伸出雙手緊緊抱住雪之傷的如削長腿,任他怎麽推拽都不肯放開。


    “琥珀,放開。你這樣我無法行功。”如此時刻,雪之傷的神態語氣卻仍是一片祥和,真不愧為出世之人。


    若是清醒,對這神仙般的師父,我是絕對不敢如此放肆的。可我慣來有起床氣,熟睡時若被驚擾,那更會怒不可遏火冒三丈。


    “不要!不要!”我閉著眼睛任性大叫,雙手更加用力的抱緊,大有“咬定青山不放鬆”之勢。


    “琥珀,聽師父的話,快放手。”


    “我為什麽要聽和尚的話?不聽不聽……”半夢半醒間,不經大腦的脫口叫道。


    “和尚?那是什麽?”略帶詫異的聲音。


    “就是師父呀,師父就是和尚,和尚就是師父……”我趁他走神,哼哼嗨嗨的爬上他的雙膝。


    “哦……”錯愕的吸氣聲響起,雪之傷終於色變,“琥珀!你給我下來!”


    “當然不!”我哈欠連天的左蹭右蹭,想找個舒適的位置再會周公。


    “下來!”握著我手臂的力量霍然加大。我吃痛的喘息,猛的張口咬住那美如冰雕卻令我吃痛的修長手指。


    “嘶……你怎麽咬人?”雪之傷自幼出家,大概沒機會被女人咬,所以十分吃驚。


    “誰讓你弄痛了我?知道我的……厲害了吧……”我威脅的呲牙,猶自閉著眼睛直點頭。這模樣使我的威脅非但沒有一點震懾性,反而滑稽可笑。


    “下來!”聲音雖仍祥靜平和,卻有種難描難訴的冰冷,如冰紋暗綻。


    正得意的我,手臂忽然劇痛如裂酸軟癱下。“啊……好痛呀……”我嘩的大哭起來,含混叫道:“你是壞人壞人,壞和尚!壞師父……嗚嗚……”童言最是無忌。


    雪之傷的身體霍然一僵,低喃道:“壞……師父?”猶豫片刻,抓著我手臂的手慢慢鬆開來。


    “唉,罷了,真是冤孽……”雪之傷低頭望著縮成一團,滿臉眼淚鼻涕,整個人都爬上了他雙膝的我,搖頭苦笑道:“塵世一切皆為幻,色相皮囊俱是空。你若覺得舒服,那就隨你吧。”語畢合目,眉峰逐漸舒展,呼吸亦變平順,麵上複有神光湛然。


    我其實已經痛醒,但心中氣他弄痛我,再加上有點惱羞成怒不好意思,便撒潑哭鬧的賴在他懷裏不肯離開。見他閉目不再理我,我反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比之僵在他懷裏,其實我更想爬回我的老地方安睡。可是好不容易爭來的地盤,就這樣放棄又覺得可惜。


    我苦惱的拱了拱頭,突省起可別驚醒了他又來拽我,忙眯眼偷看他,卻見他雙目緊閉似乎已經入定。我的膽子不由大了起來,胡拱亂蹭,把鼻涕眼淚都抹到他泛著新雪冷香的雪色長袍上。看著終於不再一塵不染,涕淚斑駁的長袍,我不由咧嘴傻笑。“太高人皆妒,過潔世同嫌。”我早就覺得他這件雪色長袍白得刺眼了……


    我這樣胡鬧折騰,他卻仍然盤坐如山紋絲不動。我實在是累了,便在這得意中迷糊睡去,夢鄉溫暖柔軟,且有新雪初陽的氣息。“床鋪”很舒服,可這睡姿……沒練過瑜伽的千萬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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