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


    又是幾日光景。


    一場大雪降臨帝京,眨眼間便積了半尺深。


    就連武夫也不敢在如此嚴寒之下輕裝出門。


    整個大離,仿佛一夜邁入深冬。


    帝京護國司的衙門內。


    火爐散發出怡人熱意,幾名差役添上熏香,很快又退了出去。


    那身著淡青長裙,裹著披肩的女子已經摘掉麵紗,露出姣好的麵容。


    她用一根銅勺盛起幾片茶,提起爐蓋,輕輕抖進茶爐,同時緩緩說道:“妙劍齋不足為患,但聶渺……你對他有多少了解?”


    坐在她對麵之人,正是護國司主。


    易太初。


    從始至終,易太初都注視著女子的動作。


    直到她問出了這個問題。


    易太初終於抬起眼眸,平靜道:“你親自見過他了?”


    雖然女子對易太初用問題來回答問題有些不喜。


    卻還是笑著道:“溥青婆婆在他麵前,隻需一招,就再也使不出半點本事。像這樣的四品,我確實從未見識過。”


    說完,她將銅勺放下,又拿起茶爐,給易太初麵前的茶盞倒了一杯,輕描淡寫道:“三年前,你在大虞真的贏了他?”


    “是真是假,如今都不重要。”


    易太初端起茶盞一飲而盡,淡淡道:“我已經許久沒見過國師了。”


    女子眼波微閃,笑容多了一絲玩味:“見不見得到國師,重要麽?就算沒有他的指點,這一局也要繼續推進下去。


    說實話,青州那邊的動靜,已經嚇破了牧族的膽子。


    他順應護國司的想法,暗示天下武夫抓捕蠻人,你可知此事到底造成了多麽嚴重的後果?”


    易太初的手指轉動茶盞,眼神沒有任何變化,反問道:“蠻人有什麽後果,我需要知道麽?”


    女子那雙瀲灩眼眸閃過寒芒:“易司主,需不需要我來提醒你,蠻人,才是這一局的關鍵?”


    麵對她充滿冷意的逼視。


    易太初麵不改色,隻是將茶盞放下,伸手推到她麵前。


    她低頭看向那隻茶盞,一時不解。


    “本官也該提醒你,牧族的事,不必你來操心。”易太初淡淡道:“蠻人的確是關鍵,但你要記住,國師想讓哪一支蠻人成為關鍵,誰才有資格坐上那個位置。”


    女子盯著易太初看了許久,表情肉眼可見地變為平和,柔柔一笑:“是我心急了。”


    “心急的不是你。”


    易太初指著那隻茶盞道:“如果牧族熬不過去,自然會有其他人來頂上。


    你已是碧波宮的宮主,那就經營好這個身份,他們選你站在台前,恐怕也不希望你這麽早就被人幹掉。”


    說到這兒,易太初頓了頓,意味深長道:“不論是被他所殺,還是死在我的手裏,這都不是他們想看到的結果,你明白了麽?。”


    女子放在茶台下的左手握緊。


    隨後又鬆了開來。


    輕笑道:“易司主的意思,我聽懂了,不如還是說說,護國司打算如何對付現在的監察司吧。”


    易太初收回目光,語氣平淡道:“你先前已經說過,妙劍齋不足為患,還有什麽可說的?”


    “聶渺呢?”名叫夔姝的女子笑容不改,緩緩道:“大離武評第七,隱會狐首,在江湖交結甚廣的一位‘陸地神仙’,為何會這麽巧合地栽在監察司手裏?你覺得他是什麽身份?背後是誰在指使他?”


    “你懷疑國師?”


    易太初的唇角似乎有笑意,但那絲笑意極難察覺。


    她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沉默一瞬後,搖頭道:“國師不可能用這樣的辦法接近他,所以我在想,聶渺會不會代表著江湖的另一種態度?”


    她看著易太初,沉聲道:“現在有多少人願意接受妖蠻朝貢,成為大離屬國?”


    易太初抬起眼眸,用極為漠然的目光看向她。


    夔姝隻覺得渾身一冷。


    好像連血液都被這道目光所凍結。


    思維陷入刹那的停滯。


    直到易太初不再看她,她終於從那種狀態當中恢複,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是我失言了。”


    “隻此一次。”


    易太初道:“我對你的容忍,隻有這一次。”


    夔姝默然半晌,接著道:“可你無法否認,確實有人不願意看到妖蠻立國,就算是大離的屬國。除了大離江湖,還有大胤,大虞,不想此事成真的人,不僅在我們眼前。


    這背後的阻力,如今還未浮出水麵,光是一個大離夜主就已經讓牧族難以招架,你真的相信國師能夠算盡一切?”


    “一個聶渺,就讓你怕到這種程度?”易太初的嗓音冷漠道:“他隻是四品第七,不是四品第一。”


    “若是四品第一,我們就該怕麽?”


    夔姝也露出一絲冷笑:“易司主似乎忘了,大虞評價他為驚世武夫,意為‘天下第一四品神通’!三座江湖,四品論魁就站在我們的對立麵!


    如果四品第一我們才該怕,為何卻不怕他!?”


    “因為他出手,自會有無量去攔。”


    易太初淡淡道:“這個答案,你滿意了?”


    夔姝聞言一默。


    隨即歎了口氣,“聶渺或許隻是個開始……”


    “你說錯了。”易太初打斷夔姝,“聶渺就是結束。”


    沒等夔姝反應過來,他已經將那隻茶盞抓起,隨後握住手掌。


    哢嚓一聲,捏得粉碎。


    夔姝從他這句話裏,聽出了不同的意味,神色一變:“你認為聶渺是那五人之一?”


    監察司,有六名紫衣暗司。


    至今為止,除了當年跟隨夜主出走大離的祿墨之外,還沒有暴露第二人的身份。


    難道,聶渺就是第二個?易太初早就知道這件事?


    那護國司為何到現在都不對他出手?


    夔姝試圖從易太初的表情裏看出些端倪。


    可易太初卻是忽然站了起來,一步走到門口。


    抬手打開門。


    冷風灌入,令夔姝‘清醒’了不少。


    “本官還要去見國師。”


    易太初側過身,一字一頓道:“今天,就到這兒吧。”


    夔姝沉默下來。


    最終,她站了起來,低聲道:“那我就告辭了。”


    “不送。”


    易太初微微頷首。


    目送夔姝離開以後,他揮手閉門。


    將風雪盡數擋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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