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下腦殼,拖長音哦了一聲:「你說自己是二百五啊。」


    張子平哭笑不得,對另外幾人說:「這人喝大了,我送他回去,你們也都散了吧。不對不對,別讓邰笛一個人回家,我怕他拿身份證付給司機,這丟人可丟大發了。」


    其他人又想起結帳時的那一幕,哈哈大笑。


    邰笛顯然喝多了,連被一幫子人嘲笑也聽不懂,可勁地抓著顧清溪的袖子,不讓他逃跑。


    剩下的幾個人要麽叫車,要麽做地鐵,紛紛和顧清溪他們告別。


    轉眼,就隻有顧清溪和邰笛還站在街道上。後者還是個神誌不清的醉鬼,連站都站不住。


    涼風一吹,樹影搖晃,略顯淒涼。


    其實顧清溪喝得比邰笛多。實在是邰笛酒量太差,一喝就倒,怪不了別人。


    顧清溪試著按住邰笛的肩,耐著心地問道:「你還能自己走嗎?」


    邰笛大喊道:「不能!」


    要是按照顧清溪平時的脾性,一定會讓邰笛在外麵說話小聲一些。


    不過,今天,他還懶得和一個醉鬼計較。


    顧清溪看他連眼睛都睜不開了,略有些擔憂地問:「你是不是太困了?」


    「不困。」邰笛嘿嘿地笑道,又一次大喊,「腿軟!」


    「……」


    笑了一會兒,他稍稍踮起腳尖,和顧清溪保持同等高度。


    「壞蛋。」他湊到顧清溪的耳邊,曖昧地呼著熱氣,「你明知故問,明明……就是被你幹軟的啊。」


    「……」


    「老公。」他親了顧清溪的臉頰一口,笑眼彎彎,像個討糖的小孩。


    「……」


    係統卻誠惶誠恐起來,要知道邰笛這人雖然沒節操,但每次攻略的方式,都要看那個世界的大環境。


    比如,如果他和攻略對象,是以純潔的方式為開端,一路上都走小清新線,他就不會貿貿然地打破這種氣氛,做出點莫名羞恥的事。


    再比如,大部分攻略對象,他都會直接喊名字,少部分會取「寶貝兒」、「親愛的」這種無比肉麻的稱呼。


    至於……喊老公這種,羞恥感爆棚的事。


    他其實隻對一個人施展過。


    如今,那人被抹去了記憶,在自己的世界裏當他的大明星,早就忘了還有邰笛這個人的存在。


    係統嫌棄地嘆了口氣,怒吼道:「喂,你眼前這個冰清玉潔的大美人,可不是上個世界集綠茶婊和白蓮花為一體的渣前夫,快點睜大眼睛看看啊!」


    可惜邰笛已經醉得完全摸不到東南西北,哪裏還聽得見係統的話,隻曉得一個勁地調戲顧清溪,還是在認錯人的前提下調戲他。


    顧清溪擔心邰笛摔倒,一直緊緊扶著他。誰知邰笛這個不要臉的熊男人,一會兒好死不死地把身體往後仰,一會兒摸摸顧清溪的手,或者摸摸他的嘴唇,手腳一點也不老實。


    係統心想,最好有路人經過,把邰笛認作調戲美人的混混,替他好好訓斥一番。


    有時候,係統就是個烏鴉嘴。


    這裏還真有個路人圍觀了他們兩人很久。


    女孩是在路口等朋友的,等待的時間太漫長,她閑著無聊,就看好戲似的看著他倆的鬧劇。


    這時,她見狀況不對,徘徊了一會兒,走上前擔憂地問道:「沒事吧?」


    顧清溪的臉上都是邰笛糊上去的口水,領口的紐扣也被扯掉了,頭髮被撓得亂糟糟的,雖然稱不上衣衫不整,但是有夠狼狽的。


    這種場景被陌生人看到,還是被一個二十歲不到、穿娃娃裙的小姑娘親眼目睹,臉皮薄的顧美人有點尷尬地回道:「沒事。」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你別誤會,他是我朋友。」


    聞言,小姑娘噗嗤笑出了聲:「帥哥,我當然知道他是你朋友,我看著你們幾個,從旁邊的日料店出來的。我是看你朋友醉得厲害,如果你不太方便的話,我可以幫你們打車。」


    顧清溪沉吟片刻,拒絕道:「這個地方不太方便打得到車,我想帶著他去下個路口。謝謝你的好意,不用麻煩了。」


    這個世界上,有一類人,矜持又克製,尋求別人的幫助比喝毒。藥還困難,卻能為別人赴湯蹈火。


    顧清溪就屬於這類人。


    小姑娘點點頭,也不勉強他。


    「那好吧。」小姑娘說道,指著她原先站著的地方,「我就站在那個路燈下,一會兒我朋友也會來,要是你們有難處,一定要說哦。」


    顧清溪笑道:「謝謝。」


    話音未落,邰笛出人意料地撲到他身上,親昵地摸著顧美人的耳朵尖,傻嗬嗬地笑道:「紅的。」


    顧清溪完全處於懵逼狀態。


    「你們感情真好。」


    小姑娘眨了眨眼,一臉我都懂的表情。


    「不是這樣的……你誤會了。」顧清溪不知怎麽解釋。


    「哎,我才不是那些不懂變通的老古董。」小姑娘偷笑,「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拜拜。」


    等那好心的小姑娘走到稍遠的地方,邰笛又摸摸顧美人的臉蛋,像發現新大陸似的驚呼:「咦,這次連臉都紅了。」


    係統翻了個白眼,道:「廢話,誰像你臉皮那麽厚。」


    顧清溪垂下眼簾,他移開邰笛到處揩油的手,難為情地偏過頭。


    「如果你腿軟的話……」


    邰笛歪著頭,懵懂地看向他。


    「我背你好嗎?」


    「好呀。」


    邰笛笑道:「我最喜歡你背我了。」


    顧清溪不太懂邰笛這句話的意思,他們兩人明明是第一天認識,邰笛卻說的是「最」,語氣還那麽熟稔。


    好像他以前也背過他似的。


    可他完全沒有關於邰笛的記憶,顧清溪確定今天,是第一次遇見他。


    路邊一輛摩托車疾馳而過,高速度掀起一陣風力,樹影再次不甘寂寞的飄揚,順便把邰笛那句話的末尾帶入顧清溪的耳邊。


    「我最喜歡你背我了。」


    「葉輕。」


    他歪了一邊腦袋,眯著眼睛笑,訴說著內心的最喜歡。


    「……」


    顧清溪的心一沉,喉頭湧起難以忽視的酸澀感,原本被溫柔地撫摸著的心髒,被人狠狠揉捏住。


    原來是這樣啊。


    怪不得,他明明是第一次見他,他卻表現得那麽大膽。


    原來是這樣啊。


    顧清溪默不作聲地背起邰笛,讓他牢牢地趴在他身上,緩緩走向前去。


    「他和我很像嗎?」顧清溪問道。


    係統再一次怒吼:「不像!你怎麽可能跟那個臭小子像!那臭小子簡直是史上最沒魅力的攻之一。」


    邰笛聽得懵懵懂懂。


    好吵,今天係統怎麽能這麽吵。


    「抓牢我的脖子。」


    「哦。」


    「他和我很像嗎?」


    「誰啊?」邰笛把臉趴在顧清溪的肩膀上,牢牢地摟著他,「你說誰啊。」


    「夜卿。」顧清溪想了想,說出一個模稜兩可的名字。


    「葉輕?」邰笛大笑著拍顧清溪的肩膀,「你不就是葉輕嘛。你當然像自己啊,哎,你真是太傻了。」


    係統捂臉:「你還罵別人傻,你自己才是全世界最大的大傻子。一手好牌打成這樣,你真是……」


    咦,為什麽?


    為什麽顧清溪的好感度非但沒有下降,反而直線上升?


    之前吃飯的時候,進度條已經從二十升到了四十,如今又從四十上升到了六十的高度。


    「我不傻。」顧清溪說,他抬頭看著夜空,溫柔的聲線被風吹散,「倒是你……真的好重。」


    *


    路燈。


    「方顏!」小姑娘不開心道,「你總算來了。電影還有十五分鍾就要上映了,我們走過去都要十分鍾。」


    方顏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筱雨,我午覺睡過頭了。連晚飯都沒吃,就趕著來見你了。」


    「哎,算了,等會我們去電影院買點吃的就行了。」筱雨揮揮手,說,「不過你不在的時候,我也算飽了眼福,看到了兩個帥哥。一個就是普通的帥吧,還有一個……天,我覺得他比我愛豆還帥。」


    筱雨就是之前試圖幫助顧清溪的女孩。


    女孩子碰到帥哥都是很興奮的,方顏也不例外,她抓著筱雨的手腕:「啊?那你有加到他們朋友圈嗎?」


    筱雨搖頭:「沒加。」


    方顏一臉失望。


    筱雨敲著方顏的腦瓜子:「加毛線,帥哥都和帥哥攪基去了,還加毛線朋友圈,虐狗啊?」


    方顏目瞪口呆,還沒從好友這番話裏反應過來。


    「他們還沒走遠。」筱雨指了指前麵那條路,說道,「你看到了沒?」


    方顏睜大眼睛瞧了很久:「沒啊,我就看見兩個人。一個在前麵走,一個跟在後麵,鬼鬼祟祟的。」


    筱雨恨鐵不成鋼,道:「那不是一個人,帥哥背著帥哥,你眼神不好,看成一個人了。」


    「對對對。」方顏又看了一眼,認出來了,突然,她臉色一變。


    筱雨問:「又怎麽了?」


    「他他他……」方顏像看到了鬼一樣,「那個跟在他們後麵的男人,是不是我們班的那個怪人?」


    第11章 梨和蘋果4


    顧清溪背著邰笛走啊走。某人又耍起了酒瘋。


    「今晚的星星好亮。」


    「嗯。」


    「和去年聖誕節的一樣亮。」


    「嗯。」


    係統抬頭望了望天,夜空掛著一輪皎潔的圓月,星辰被映襯得黯淡無光,他心力交瘁,嘆氣道:「顧美人,我知道你人好,不過你也別總是順著他啊。」


    指鹿為馬,可是要慣壞某人的。


    邰笛嘿嘿一笑,彎著嘴角低頭,兩條腿直勾勾地纏住顧清溪的腰部,偶爾來來回回地晃悠著雙腳。


    真把這當做了騎馬。


    「我不想分手。」邰笛悶悶地說。


    顧清溪明知不應該插手別人的感情世界,但還是不忍心他傷心。


    他說:「那就不分手。」


    「可是我有我的驕傲啊。」邰笛傻傻地笑道,「既然終究……不得迴轉,那不如讓自己走得瀟灑一點。」


    不得迴轉……嗎?


    係統摸著不存在的下巴——說的也是啊,它早就警告過邰笛,如果他想要強製停留於一個世界,它就會因為能量不足而崩潰,不過對宿主卻毫無副作用,頂多消失它這塊落後的機器罷了。


    所以,它比他口中的老公還要重要嗎?


    友情竟然打敗了愛情。係統心裏很感動,擦了擦眼淚,心底一黯,它沒有五官,更不用說淚腺。


    它就隻是個機器而已,連糙履蟲都比不上。至少這種單細胞生物是有生命的。


    這麽多年,係統才領悟到這一道理,默默地躲到牆角,獨自黯然神傷。


    「你說。」邰笛用腳尖踢了踢顧清溪的大腿,他也隻有在醉酒的時候,才會說出心裏的疑惑,「如果,一件事情從開始就預定了結局,我還有做這件事的必要嗎?」


    從開始,就預定了是分離。那麽,他還有做這件事的必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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