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蕎兒高興地推開門,李笑荷正坐在桌前,笑得極其溫柔。蕎兒心裏一陣心酸,多好的姐姐呀,就這樣被毀了。


    “嫂嫂,我把東西給你帶回來了。”蕎兒坐在李笑荷身邊,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與瞿耀的不同,這一隻是純釉色的,沒有任何紋理,幹淨的發亮。


    李笑荷激動地接過瓷瓶,捂在胸口,她等了這麽久,終於等到了這一天。恍惚中,她覺得所有的磨難都是值得的。


    “照雲,照雲。”李笑荷呢喃著,怔怔地流下淚來。


    蕎兒拂去她臉上的淚珠,勸道:“嫂嫂,照雲哥哥去世已久,為了憶雲和念光,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李笑荷點點頭,身體卻不自覺地抖動,她生性內斂,久居深宮更是差點磨滅掉她的感情,還好,她還能哭泣,還會哭泣。


    蕎兒耐心地等著李笑荷冷靜下來,無數心思閃過,她慶幸自己晚生了十幾年,沒有經歷那些黑暗的日子,她也心疼自己晚生了十幾年,兄長一個人抗下了所有,在自己懵懂時,他該有多寂寞,多無助。


    想到兄長,蕎兒的眼神忽然沉下來,說道:“嫂嫂,蕎兒有句話,希望你能放到心上。”


    “蕎兒你說,嫂嫂聽著便是。”李笑荷說道。


    “不僅要聽著,更要時時刻刻記著。”蕎兒握住李笑荷的手,注視著她,“能做到嗎?”


    “好。”李笑荷雖詫異,但還是唯唯諾諾地答應了。蕎兒對她十分好,可她卻有點畏懼這位小姑子,說不上來原因,或許是蕎兒的眼神有時過於果決,仿佛可以直接看透人心。


    蕎兒說道:“你現在是齊國王後,念光是齊國儲君,我王兄雖不是他生父,與你亦無夫妻之情,但他一直是個好父親,對你也一直敬重有加,我希望,念光能敬重他,也希望你,能做個王後的本分。”


    李笑荷沉默,手中的瓷瓶又握得緊了些:“我明白了。”


    “嫂嫂明白就好,”蕎兒鬆手,“照雲哥哥雖隻是淮南候庶子,但確確實實算得上我王室宗親,他的孩子自然流著我劉家的血,有資格繼承王位。若是殷夫人有什麽不利舉動,還請嫂嫂多多周旋,莫要讓我王兄為難。”


    蕎兒這些話說的很明確,就是希望自己牽製住殷夫人,讓事情盡量維持在後宮爭寵的層麵上,王上現在還沒有打算剷平護國公的勢力,這時候自然不能被人察覺出異樣。


    “蕎兒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


    蕎兒笑了:“嫂嫂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透。”


    “蕎兒不比我聰明百倍,這些話還是不要說了吧。”李笑荷岔開話題,她不敢再將繼續下去,“雀兒怎麽還不把點心端來,都是我慣壞了她,這會兒偏偏怠惰起來!”


    “無妨,我讓她把點心包起來,可能還在廚房忙活,我去看看,嫂嫂稍等,隨後與我一起回宮吧!”蕎兒說罷,便恭敬地離開了。


    李笑荷又捂著那隻瓷瓶,眼神漸漸堅毅起來,照雲,我發誓,一定會讓我們的孩子平安長大,你在天有靈,定要看護著我們,順便,也保佑那位可憐的人吧!


    第13章 長夜


    劉歆曄從將軍府出來,便徑直回了宮,一個人坐在禦書房內發呆。期間殷夫人來送過甜湯,他嚐了幾口,覺得食而無味,便草草打發人走,繼續略帶頹喪之氣的呆坐著。


    “王兄,我回來啦!”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劉歆曄想都沒想就站起來,奔到門口,剛好與蕎兒打了個照麵。


    “你還知道回來!”劉歆曄嗔怪她,自己真得是慣壞她了,過年都在外頭野,哪裏有個公主的樣子!


    蕎兒倒不介意,依舊笑嘻嘻地撒嬌:“哎呀,好哥哥,我這不回來了嘛,您啊,就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這回唄?”


    “你每次闖禍都這麽說,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哥哥?”劉歆曄氣歸氣,但看到幼妹活蹦亂跳的樣子,心中的鬱結消散了不少,“怎麽樣,外頭好玩嗎?”


    “好玩,比王宮裏強多了!”蕎兒笑著將劉歆曄往屋子裏推,“走走走,我給哥哥說說,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還說?”劉歆曄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這麽晚了,趕緊回你的寢宮睡覺!”


    “知道啦,我說完這句就走!”蕎兒撅著嘴,一臉不高興,她忙活了一天,想見的人都沒見到,實在太委屈了!


    “你要見靜無?”劉歆曄搶白了一句,養了這個寶貝妹妹這麽多年,他還能不清楚對方的小心思?


    “是!”蕎兒幹脆地回答著,絲毫不見矜持,理直氣壯的樣子惹得劉歆曄哈哈大笑:“可惜了,他一點都不想你!”


    “呸呸呸,你說得我才不信!”蕎兒吐吐舌頭,探頭探腦地就要往禦書房裏鑽,被劉歆曄攔住:“他不在這兒。”


    “那他在哪兒?”


    “你猜?”


    蕎兒眼骨碌一轉,念著劉歆曄今天接連碰壁,心裏不痛快,不好多胡鬧,便收了心思,裝作怏怏地說道:“唉,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我明天再來就是了。”


    “哈哈,”劉歆曄笑了,摸摸蕎兒的頭,溫柔地說道,“乖,時辰不早了,快去休息吧,等養好精神,再來和哥哥說說話。”


    “那好吧,我先走了,你也早點睡,小心身子。”蕎兒爽快地應承下來,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剛剛有些熱鬧的禦書房又冷清下來,劉歆曄駐足在廊下,夜風乍起,帶來一陣涼意。三月的天氣多變,稍有不注意便容易生病。


    “來人,將孤的翎毛大氅給韓將軍送去。”劉歆曄吩咐道,“今晚就不用回來了,給孤看著他。”


    蹲在房樑上的靜無翻身而下,恭敬地領命。


    “過幾天,孤再讓你見見蕎兒。”說罷,劉歆曄便轉身回了屋。


    靜無知道自己的主子在鬧別扭,心裏又好氣又好笑。他從蕎兒來的時候便候在房樑上,而劉歆曄卻遲遲沒有示意他下來,明明有點妒忌,對著妹妹不肯顯露,這會兒竟全撒在自己身上了。罷了,畢竟是未來的大舅子,哪能不多擔待些呢?何況誰沒個心情不好的時候?


    於是,靜無當真在韓憐生臥室的屋頂上呆了一宿,啃完了從禦膳房順來的一隻燒雞,感覺也不算壞。


    然而屋裏的韓憐生卻睡不踏實,時而夢見陳三年被斬首示眾,時而夢見那年渝州大水,淹死了許多人,哀鴻遍野的場景。最後,他竟一個人來到一條浩蕩的江水邊,陳三年披蓑戴笠,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釣魚。


    “憫之——”韓憐生喚了一聲,對方沒有任何回應,仍舊安靜地盯著他的魚鉤。


    韓憐生默默地走到他身邊,坐下來,注視著他。


    陳三年仍舊是去世之前的模樣,眉若墨畫,目含秋波,和顏善笑,左耳垂處有一顆淡淡的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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