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玉問道:“齊展鵬,尊弟夫婦是否育有一女,當日也曾攜同上船?”


    齊展鵬見司馬玉關心亡弟身後事,倒也十分感激,捋下眼角的兩滴眼淚道:“此亦小人一大憾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愚弟夫婦生前未留下一點血脈,他們慘遭匪徒殺害,撒手西去之後,小人連一個紀念他們音容笑貌的人都沒有。”說罷搖頭歎氣,眼眶中又迸出眼淚。


    司馬玉大失所望,暗歎一口氣,唉,世上焉得有如此巧合之事。他想起蘇憶蔭的身世終究難明了,心中難過,默默不語。


    齊展鵬見司馬玉神色異乎尋常,心生疑竇,這位年青大人如此關心亡弟,已是稀奇,何況他問的問題又這樣古怪。盤算著想個方法子,詳問究竟。幾次想開口,看見司馬玉沮喪的神色,心中疑忌更甚,一雙精明的眼珠子,骨溜溜的亂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那邊和尚、道士見主人有事,一齊停了法器和念咒,一位五十歲左右的老仆人過來請示下。老仆人聽見司馬玉和主人的對話,突然插嘴道:“老爺收養過一個女兒,大爺忘記了嗎?”老仆人顯得很懼怕齊展鵬,這句話是鼓足了勇氣才說出的,說得不清不楚。


    司馬玉覺得老仆人的話大有不妥之處,但是驚喜之下,不及深入細想。齊展鵬見老仆人多嘴多舌,怒斥道:“誰讓你過來的,還不快走開!到那邊等著我。”老仆人唯諾走開,邊走卻還不住回頭看司馬玉。


    司馬玉忙道:“齊老板,能否讓我問你的老仆幾句話?”齊展鵬笑道:“小人管束不嚴,下人們都沒有規矩。大人勿要責備他。”司馬玉道:“我不是怪他,而是有話要問話他。”


    齊展鵬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神色,望著老仆,眼中射出狠惡的光芒,但轉瞬既逝,恢複了常態,又露出哀悼兄弟的悲容。他謹慎的問道:“大人想問什麽話?”


    司馬玉一心想替蘇憶蔭尋回失散多年的親人,彌補她人生遺憾,機緣巧遇,今天終於有了眉目。他歡欣喜悅之下,對其他事情一概不留意,是以齊展鵬表情雖然怪異,他卻並不放在心上。問道:“齊老板,你弟弟收養的那個女兒是怎麽回事?”


    齊展鵬道“這件事說來甚是稀奇,非是小人有心欺瞞大人,大人聽我說完,自然就明白了。”他料定司馬玉會窮究到底,心中早打好腹稿,這時慢條斯理,有條不紊的講開:“愚弟夫婦年過三十歲,許是緣法未到,並未育得一兒半女。愚弟伉儷情深,並不因為夫人無所出而納妾室,夫婦一心求禱觀音娘娘,希望菩薩念夫妻誌誠,達成他們的願望,豈料經年累月,並未盼到福音。”


    司馬玉聽到這裏,已有了幾分喜氣,心想:他們長年求子不得,膝下空虛,自然會想到收養螟蛉之子,那麽蔭兒不是他們的親族,便是朋友的女兒了。就算都不是,蔭兒的來曆他總是知道。


    齊展鵬見司馬玉喜形於色,倒有些驚疑不定,中途停止講敘。司馬玉問道:“你的弟弟和弟妹求子不得,後來就收了一個養女,對嗎?”齊展鵬反問道:“那夜我弟弟在船上收養了一個女嬰,大人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司馬玉道:“原來她是在船中被人收養。那是怎麽一回事呢?”他對蘇憶蔭過往的一切,都想詳細了解,更想知道她的親生父母究竟是誰,催齊展鵬接著講下去。


    齊展鵬卻是越來越疑心,聽司馬玉口氣,似乎對那個被收養的女嬰十分熟悉。他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逡巡打量司馬玉的臉色。


    司馬玉笑道:“那件事倒底是怎樣的?你別隻看我,往下講呀。”


    齊展鵬一驚,幹笑兩聲掩飾,不緊不慢的繼續講道:“那件事說起來,也真是巧,白天家中餞別宴席上,餘弟突然跟我說起,他年過而立,還沒有享受過天倫之樂,心中時常覺得遺憾.兒女也許以後總會有的,但現下他想收養一個孩子,體會養兒育女的樂趣。”


    “餘弟酒後傷感,一時有了收養子的想法,卻也並沒有放在心上。不料,那日晚上,餘弟乘坐的商船正要時,突然甲板上傳來嬰兒的啼哭聲,我們覺得奇怪,叫一個仆人出去察看。那個仆人出去不久,抱回來一個剛滿周歲的女嬰,回稟道,這孩子不是船工的女兒,也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曆,竟是被人故意遺棄在船上的。”


    “弟妹見女嬰雪白粉嫩,小臉清秀,馬上接過來抱著笑道,她就是我們的女兒了。弟弟也很是高興,說是觀音顯靈送來養子,就把這女嬰當成菩薩的恩賜,收養為自己的養女。”


    齊展鵬說到這裏,就住了口,抬眼細察司馬玉神色。隻見他臉上再無一絲笑容,低頭沮喪不語。齊展鵬見他沉默,自己便絕不開口。


    司馬玉心想:倘若那個嬰兒真是蔭兒的話,那麽她竟是被親生父母拋棄不要的了。就算我查明了她的身世,又要怎麽對她說呢。想到蘇憶蔭身世悲涼,他的心也像被一陣冷風吹過,寒涼淒冷。


    齊展鵬見他久不說話,正好借口告辭:“司馬大人,祭奠亡弟的時辰馬上就到了,恕小人鬥膽告退了。”雙手一拱,作揖而別。


    司馬玉知道再打聽下去,就算能問出些線索來,他也不想尋根究底。隻恐查來查去,得到的是更令人神傷的消息。還了一揖,道:“打擾你祭拜亡弟夫婦在天之靈,實甚抱歉。你請去吧。”齊展鵬回了一句“不敢當”的客套話,急忙轉身走了。


    齊展鵬回去後,下令和尚、道士繼續敲打吹唱,很快的鍾磬鐃鈸,嗚裏哇啦的念經聲又響起,交織成一片雜音,飄向在河麵上空。


    司馬玉在嘈雜聲中,呆立了半晌,慢慢轉身而回。看見經幡白漫漫一片,飄揚在祭奠隊伍上方。他想到,這對亡魂夫婦有可能是蘇憶蔭的養父母。雖然相處時日不會超過幾個時辰。但從齊展鵬的敘述中,可以聽出他們十分喜愛蘇憶蔭,真心實意的要做她的父母。便停住了腳步,默念了一遍《往生經》,願這對夫婦能夠早日超渡,往生天堂。


    司馬玉回到府中,想起齊展鵬所說那件事情,最終決定不再深究。但這件事與蘇憶蔭身世有莫大幹聯,立即拋諸腦後,卻也不可能。他在書房裏坐了一陣,又想起那名老仆人的奇怪舉止。突然低聲道:“啊,原來如此。”,恍然明白,為什麽當時老仆人的那句話,讓他覺得奇怪。


    老仆人說:“老爺收養過一個女兒,大爺忘記了嗎?”。他稱齊展鵬為“大爺”,而稱齊展鵬的弟弟為“老爺”,這就很是奇怪。按照常理來說,齊展鵬是大哥,輩份尊,老仆人應該稱呼他為“老爺”,他的弟弟則是“二老爺。”如果稱齊展鵬為“大爺”,他的弟弟則應該是“二爺”。


    同一個家族的親兄弟,為什麽稱呼會有所不同?司馬玉想了一會兒,突然自失笑道:“別人家的家事,要**什麽心。他們愛怎麽稱呼主人,就怎麽稱呼。”他始終牽掛著蘇憶蔭身世,別的事情都是事不關已,這種小事更隻是一閃而過,馬上置之不理,隻管沉浸在對蘇憶蔭的縈懷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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