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玉騎在馬上,放開韁繩,讓白雪沿著道路信步而行。突然白雪長嘶一聲,不住的搖脖向後望,慢慢放停了腳步。隻見司馬玉全身無力,整個人伏倒在馬背上,他喃喃的叫了一聲:“蔭兒”,仿佛蘇憶蔭還坐在他身邊,可以撫慰他似火燒又似冰灸的痛苦。


    他在蘇憶蔭房中歇息了一會兒,兩人雖都感悟到,心意所屬,今生不忍分離。可是想到蔣英林突然做出決定,要帶蘇憶蔭回返師門。雖然見到他們依依不舍,此事暫作罷論,但兩人終究忐忑不安,不知此事最終如何決定。司馬玉思及蔣英林製止他開口提及親事,更加憂心仲仲。


    他心中疑惑,不知自己哪裏做的不對,致使被人嫌惡,想詢問蘇憶蔭是否知道母親心意,又恐加深她的煩惱。更存著一個說不出的念頭,隻怕自己當真有令人厭憎的缺點,蘇憶蔭原本不知,卻被他問了出來,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糟糕之極。


    司馬玉與蘇憶蔭在禪房中無言以對,脈脈相望。兩人心意相通之後,反而感覺到了比前更多的苦惱、傷痛。不忍分離,害怕將來不能廝守終生。所思所想,所念所感,纏綿情致所包裹的竟都是痛苦,偶爾甜蜜之下蓄藏的是無限哀傷。


    粟媽打發了車夫,回到禪房見小姐,聽說司馬玉生病,就要去庵內廚房燒薑湯,要以民間偏方治療司馬玉的病患。她道:“薑湯對風寒受涼,起效最是見快了。我們小姐小時候著了涼,我就熬薑湯給她祛寒,一喝病就好了。”


    司馬玉明知他沒有外感風寒,內受涼毒,甚至他壓根兒就不是患病,但是聽說蘇憶蔭以薑湯治病,便歉身謝道:“勞煩粟媽費心了。”一時,他喝過粟媽的薑湯,薑湯熱熱的,雖然未必能湯到病除,但體內寒毒的寒氣暫時被驅散,身體舒服輕鬆了不少。


    蘇憶蔭見他臉色和緩,原本緊張的心放鬆了不少,勸他躺下來休息。道:“庵裏的老尼師能治病,你睡一會兒,我把你的病情告訴她,討張方子。讓粟媽到附近鄉鎮抓藥,煎了你吃。”她確定了對司馬玉的心意,對他也比從前細心體貼了。


    司馬玉聽她這番細心關懷的話,其口吻竟是像一位溫柔的妻子對待自己相公,心中歡喜無限,身上的傷痛了,體內的寒氣了,早已忘到爪窪國外。他掀開被子,站下地來,道:“蔭兒,不要再麻煩粟媽了,我的病已經好了。”他看著蘇憶蔭笑,又向粟媽作了一揖,道:“多謝粟媽的薑湯。”直逗得蘇憶蔭抿嘴而笑。粟媽眉開眼笑遜謝之餘,一個勁兒誇讚薑湯靈效。


    司馬玉雖然逗得蘇憶蔭笑逐顏開,他自己也是展顏歡笑,但其實內心深處,他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英林阿姨雖然是父母的好朋友,但顯然她對自己很不滿意,也無心將蔭兒的終生托付於我。


    司馬玉揣測蔣英林的用意,隻猜對了一半,蔣英林的確無意將蘇憶蔭許配給他,卻不是因為不喜歡他,討厭他的為人,而是心存私心,要將親生女兒趙蕊的終生托付給他。


    他不知道蔣英林的私心,總以為自己的行為差強人意,想到因己之過,累及蘇憶蔭多受相思之苦,空勞牽掛之心,心中難過,不願讓她覺察出來。歡笑過後,司馬玉道:“我今天先回去了。”拉著蘇憶蔭的手,緊握了一陣鬆開,也不要她相送,獨自出庵騎馬回去。蔣英林既已說過今日不走了,自然不會乘他回都城,悄悄不辭而別。


    山間道路不好走,司馬玉在馬背上一路顛簸,饒是白雪靈性,下足輕快,盡量撿平坦的地方走,他仍覺得難受之極,到後連拉韁繩的力氣都沒有了,伏身倒在白雪身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白雪靈性,覺察到背上主人有異,停下腳步,長嘶一聲。司馬玉昏昏沉沉,仿佛身在“普渡庵”禪房中,寒毒侵襲,不堪其苦,禁不住低聲呻呤,呼喚蘇憶蔭名字。突然聽見白雪嘶鳴,其聲甚悲,他悚然驚醒,看見白雪回過頭來,一雙美麗的褐色大眼睛裏,滿是關懷悲切。


    他坐直身子,伸手撫摸白雪頸脖,安慰它道:“我沒事,白雪,你不用擔心。”白雪聽見主人說話,寬慰它,知道安然無恙,搖頭挨擦主人手背,“恢兒”歡鳴一聲,邁步繼續趕路。


    行了不多久,迎麵奔來一匹馬,馬上一人高聲叫道:“公子!公子”。聲音喜悅急切,有“眾裏尋他不見,猛一轉頭,卻在燈火闌珊處”的驚喜交加。司馬玉不等來人奔近,已知是曾兒了,示意白雪停下來,立在路邊等他。


    曾兒奔到麵前,勒住馬,抹了一把頭上的汗,道:“還好我沒有找錯路,公子果然是去了城外。”


    原來曾兒見司馬玉帶病堅持出門,實在放心不下。需知他是公子的貼身廝仆,倘若司馬玉有個三長二短。或是被人打得胸口淤青,或者幹脆被大樹絆成重傷,都是他照顧不周,伺候失職。所以司馬玉每次單獨出門,他都是人不跟隨心相伴。今天更是坐立不定,左思右想,終於騎馬出城來尋司馬玉。


    司馬玉見他跑的滿頭大汗,還以為府中發生了急事。問明原因,隻是因為他擔心自己,才放下心來。說了一句:“你真是沒事找事,多此一舉。”和他一起,主仆二人驅馬回城。


    回到城中,看見街道熱鬧非凡,人來熙往,司馬玉突得想起,早上他對蘇憶蔭說:“你跟我回都城,我們玩好玩的地方,吃好吃的東西。”他說這話相隔現在不超過兩個時辰,可是對他,卻像是在兩百年前,許下了一個悲傷的願望。司馬玉有些心煩意亂,對曾兒道:“先不要回府,我們去秦淮河。”


    秦淮河畔,朱門玉樓林立,衣香鬢影接踵。朱門玉樓,處處朱門飛蕭管,戶戶玉樓倚蒲柳;衣香鬢影,映日煙霞泛衣香,旖旎河水照鬢影。


    司馬玉看見秦淮河畔歌女招手揚袖,接攬主顧,不由得想起當時在邊城,也是在這種場景之下,他與蘇憶蔭再次懈逅相逢。司馬玉望著那些花紅柳綠、鶯鶯燕燕的女子,歎了一口氣。向前走了幾步,突然聽見哄堂喝彩叫好聲,原來一家青樓為了客人助興,請了一幫雜耍班子在樓前表演,眾人圍觀,看到精彩處,鼓掌喝彩。


    司馬玉見人群中扯起了一根繩索,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騰起躍落,在繩上做著各種驚險的動作。他遊目四顧,仿佛蘇憶蔭就隱藏在人群背後,然而沒有。不自禁又歎了一口氣,想起那夜和蘇憶蔭同赴“碧雲山莊”,不由自主向人煙稀少,靜僻處走去。


    前麵已經到了碼頭,十數隻大小商船、客船停泊在河麵,碼頭上有客商行走和船工搬運貨物。司馬玉沿河走了一段路,看見前麵盡是荒僻的荒野,便轉身回頭。


    突然聽見嗩呐聲、鐃鈸聲、法鈴聲,嘈嘈雜雜響成一片。一隊身披法衣的道士、和尚,手執法器,口內嗚裏哇啦念經,迎麵而來。曾兒先道了一聲“真是晦氣,是誰到河邊來發喪。”。突然指向喪葬隊伍,興奮異常道:“公子,你看,那個愛燒包的暴發戶。”


    司馬玉一時沒明白過來,問道:“什麽暴發戶?”曾兒道:“公子,你忘了,就是那個一年要燒一張王羲之的字,祭拜死鬼弟弟的商人。”司馬玉這才想起曾經審理過的一樁案子。


    商人齊展鵬購置的一幅王羲之真跡,被人使奸弄詐,偷換調包。他親自與曾兒到齊展鵬家中詢問案情。聽齊展鵬說到,他花重金購買王羲之真跡,不是為鑒賞和收藏,而是當作祭品在他弟弟祭日燒化,以饗亡魂。王羲之的精品佳作,就這麽輕易焚之一炬。司馬玉雖感動他的兄弟情深,對這種暴殄天物行為,卻深為惋惜。


    他想起了這件事,說道:“原來是這個人,不知他到河邊來做什麽?難道是家中又有親人逝世。”曾兒搖頭答道:“不知道,這人行事古古怪怪的。”主仆兩人正說話間,齊展鵬早已瞧著他們了,走出喪葬隊伍,來見司馬玉。


    他作揖行禮,道:“小人齊展鵬見過大人。”司馬玉見他十分恭謹客氣,也施禮見過。齊展鵬趕忙又還了幾個大禮。


    司馬玉見齊展鵬身穿素服,順口問道:“尊家有親人過世了嗎?怎麽到這河邊來做喪事?”


    齊展鵬黯然神傷道:“多承大人相問,今天乃是愚兄弟夫婦的祭日。十八年前他們在此乘船,赴安徽做生意,不幸就在這河裏被強盜所害。可憐他兩個連同二十多名下人,一起被強人殺死在船上。”說到這裏聲音哽咽,淚水流出,再也說不下去。


    司馬玉吃了一驚,想起一件事來,先在心中暗祝:南無觀世音菩薩。求菩薩庇佑蔭兒找到她的家人,解開身世來曆。果真如此,我定當整修普渡庵,重塑菩薩金身。禱罷問道:“齊展鵬,尊弟夫婦是否育有一女,當日也曾攜同上船?”


    欲知蘇憶蔭身世究竟?請看下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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