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顏英等人今日才知道,格裏爾每天相逼他們陪著練武的真正原因。這就難怪雖然他功力高深,可是在比武過程中從不使用內力,隻用花樣百出,紛繁複雜的招式和他們對打。他們並不清楚,格裏爾和莫家姐弟間的矛盾糾葛,均想:這人的想法真可謂瘋顛怪異之極,但用在那位少年身上,又可謂感人至深之極。


    一片概歎聲中,司馬玉卻緊鎖住了眉頭,他想:“由此可見,舅舅因為那件事,身受多大的良心譴責。而莫家姐弟經曆家破族滅之痛,飽受顛沛流離之苦,一定要他們原諒舅舅,卻也是強人所難。但隻是他們終其一生執怨仇恨,卻也不莫大的煎熬。我怎麽想個法子解開他們各人的心結呢?”


    方才格裏爾忽然跳出來認親,眾人先嚇了一跳,得知他與司馬玉的關係後,又覺匪夷所思。不知不覺在外站了好一陣子,隻聽張千道:“都別站著了,進到裏麵坐下再說話吧。”才都回過神來。


    所謂的裏麵指的是北麵的那個岩洞,其間大可容納四五十人,三分之二處垂下一道石壁,壁上天然有一道石門,恰如一堵帶著門戶的牆壁,將山洞隔成左右兩間。晚上男左女右,戴顏英等人權且在此棲身。


    他們在左邊大些的洞內坐下,一股暖意隨即從地麵傳來,司馬玉伸手按在地上,宛如捧著一個裝有熱水的瓷茶壺,觸手生溫。莫堇淺看出他的驚奇來,道:“這是大神的恩惠,赤焰山的岩**十之**都這樣暖和。”


    司馬玉正在苦惱如何化解她姐弟與舅舅之間的恩怨,聽到她提到赤焰大神,突然想到“解鈴還須係解人”。馬上乘機道:“莫姑娘,我有一事始終不明,如不見怪,恕我鬥膽相問了。”莫堇淺見他出言慎重,其中必有緣故,想了想道:“不知司馬公子所問何事,不妨說出來聽聽。”


    司馬玉便道:“我看這赤焰城的規模也不小,容納二三萬人綽綽有餘,當年赤焰神發怒到底有多凶猛,竟然一夜之間將這麽多人誅滅殆盡。”


    莫堇淺考慮良久,終於下定心道:“赤焰神當年盛怒之下,也並沒有將我族人全部滅絕,最少有四分之一的人逃過此劫。但大神既已發怒,就表示它不再接納庇佑我們,所以才棄城而去。幸存者都以被守護神驅逐出境,倍感羞恥,所以絕口不提當年的事。不過那天晚上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大半,將剩下的講給你聽也無妨。”


    戴顏英等人聽她要講族中的秘密,都起身要到外麵去。莫堇淺忙站起來,道:“並不是什麽機密大事,諸位不必回避。”


    於是大家一起聽她講道:“赤焰神是一條火龍,平時沉睡在赤焰山的“死之地”,那裏寸草不生,每隔四五十年現身一次。每次皆從山底騰空飛起,躍至幾丈高的半空,口吐烈焰濃煙,周身電閃電鳴。族人們隻要虔心敬畏它,就可保平安無虞;若有絲毫褻瀆,它隻需朝城中吹口氣,全城的人都難逃厄運。”


    原來赤焰神是一條火龍,沈新按捺不住好奇,插嘴問道:“幾年前赤焰城死了那麽多人,就是因為你們得罪了火龍,它朝城裏吹了一口穢氣羅。”戴顏英忙製止道:“新兒,別說話,規規矩矩的聽著就行了。”沈新素來敬畏師傅,忙息聲靜氣,老實聽莫堇淺說話。


    隻聽她說道:“雖然族人待奉赤焰神十分的虔誠,但每逢火神現身,還是在族長和侍神女的帶領下,進入城下密室躲避。那天晚上赤火龍大發神威,本來大家是可以躲得過去的,可是,可是”她不想泄露那天晚上的事,不禁為難起來。


    司馬玉知她心事,解圍道:“莫姑娘,底下的事我們都明白了,你不必再說了。”莫堇淺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不再往下說。


    簡單來講,赤焰山是一座間歇性活火山,火龍現身就是小型火山爆發。火山爆發的地點在離赤焰城甚遠的山陰背處,雖然不能直接影響到城中,但遇順風天氣,揚起的火山灰、火山爆發的有毒氣體,都被源源不斷的送至城內。赤焰城下的那個密室就是為此而修建的,但當天晚上赤焰族長被殺,侍神女被囚,無人組織大家前往躲避。赤焰族人六神無主,在城內亂奔,大半被窒息而死。


    司馬玉曾在書上讀到過類似的記載,所以不聽她說完,也能推測出當時的情形。朱岷和蘇憶蔭卻都隻聽了個含糊不清,問道:“赤焰神吹一口氣,當真就那麽厲害麽?”司馬玉已想到如何化解這場恩怨,便道:“舅舅,你親眼見過火神發怒,你能不能給我們講講?”


    雖然往事不堪回首,但格裏爾見是侄兒發問,也就打破緘默,開口道:“火龍突然從地底鑽出,屋內屋外頓時暗紅一片,門窗搖晃,地板震動,人也跟著站定不穩。赤焰族人驚呼“大神現身了!擁擠著向外跑,我們族人也混雜其中。等我明白過來時,卻見莫雨沙躺倒在地上,情急之下,我也理不得他是死是活了,抱起來就向外跑。”


    “外麵灰色的雪絮漫天飛舞,飄在人的眼睛,鼻子裏刺痛難當。奔跑的人接二連三的倒下,我聞到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心知不好。低頭看見莫雨沙的臉色變得蠟白,知道不能再在城裏呆下去了,馬上抱緊了他逃入城後山林。在山林裏,我偶爾抬頭,看邊那邊火龍擺尾,將半邊天空攪成了血海。”


    眾人先被他的講述駭得呆住了,次後又為那些遇難者不忍,一起將目光轉向了莫家姐弟。見他們低頭默默,似有心事。


    原來他們不是沒有想到,格裏爾在火神發怒之際,將莫雨沙帶離赤焰城,是為了要救他性命。但一則赤焰城滅族之災,是由他和他的族人而起,實難輕易見諒;二則此事一直未得證實。現在聽他親口說出來,且語氣自然流露出緊張和關切,不能不有所觸動。


    司馬玉將這一切看在眼中,輕籲了一口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可能讓莫家姐弟馬上原諒舅舅,但隻要內心有那麽一點感觸的種子,隨著時間的推移,總有一天會生根、開花、結果。到時候,仇恨就會被寬容所取代,而舅舅內心的重擔也終將卸下。


    那格裏爾在敘述往事的同時,也將積鬱已久的情感渲瀉出來,心中頓覺輕鬆不少。他站起來大聲問道:“呆瓜侄兒,那個傷了我妹夫的唐鄂混蛋,是不是在蒙古軍營!?”提起父親,司馬玉不禁又傷起心了,口氣沮喪道:“是。”格裏爾立刻安慰他道:“好侄兒,不要傷心,隻要他還在那裏,這事情就好辦了。”司馬玉搖搖頭道:“把他抓回來也沒有用,他也解不了父親身上的毒。”


    格裏爾便道:“方才那位女俠不是說,隻要有一件寒溫兼備的物件,就可以保住我那妹夫的命嗎?”司馬玉喜道:“原來舅舅知道解救父親的方法?”


    格裏爾道:“中原有個“無雙老人”,他自創了一門怪異的內功心法,名喚“內丹功”。乃是自行用內力將毒藥逼入體內,經過周天運轉,將毒素隨真氣輸入丹田調息。練到一定程度後,真氣與毒素水**融,不分彼此。我在穀中這幾年,將以前耳聞目睹的內外功法,一一嚐試,也曾用蛇毒試練過這內丹功。”


    “我們抓到唐鄂後,將他的凝冰石英拿到手,然後我再用內丹功,將凝冰石英的寒氣輸入體內,與真氣結合。你想想看,凝冰石英的寒氣是冷,體內真氣是熱,這難道不是冷熱一體嗎?”


    他說的這個法子,與唐山教蘇憶蔭用凝冰石英,替司馬玉療毒的方法不謀而合。司馬玉與蘇憶蔭對望一眼,道:“舅舅深得內丹功的精髓,但這時有一名“無雙老人”親傳內丹功的弟子。”謝全有些糊塗了,問道:“你到底是不是無雙老人的傳人呀?”司馬玉笑道:“會內丹功的不是我,是她。”說著將遭伏擊巧遇唐素怡,自己病痛發作,唐山教蘇憶蔭替自己治療的事說了一遍。


    他說這些事時,目不轉睛的望著蘇憶蔭,眼神裏充滿了愛慕與柔情。別人隻顧嘖嘖稱奇的感歎,都不曾注意,隻有戴顏英看得直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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