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呀,我這是在哪裏呢?”不知過了多久了,司馬玉才恢複了意識,卻依然睡意濃重。周圍十分溫暖舒適,他真想永遠就這麽躺著,就這樣沉溺在睡夢之中。但是他的神識卻不停的在尋找一個人:她不在我的身邊,她去了哪裏呢?


    “蘇姑娘”他喃喃低喚出這個名字,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人端著水盆進來。看到躺在床上的病人焦慮不寧,低低呼喚自己的名字,忙答應著走過去。走到跟前,卻發現他並沒有醒,楞了一下,轉身將水盆放在桌上,絞幹一塊巾帕,伏下來仔細替他擦拭額頭上的汗珠。她的動作是那樣的輕柔、靜謐,司馬玉所有的焦慮與不安,都在她的關懷與體貼中煙消雲散了。


    蘇憶蔭將巾帕搭在水盆邊緣,側身坐在旁邊,靜靜的守著已經昏睡了三個多時辰的司馬玉。方才見他似乎輾轉難安,此刻卻平和舒緩了不少,她一顆揪起的心也才放下。屋內寂靜無聲,司馬玉閉著眼睛,體會著前所未有的寧靜與滿足,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又沉沉睡去。蘇憶蔭才端起木盆走出門去。


    “怎麽樣,他還沒醒吧。”一個六十歲開外,須發花白,精神矍鑠的老人在院中問道,蘇憶蔭點點頭。老人坐在一張大石頭後,見她十分擔憂,安慰道:“不用太擔心,過來這邊吃個果子,休息一下,你都去看了三四遍了。”


    這是一個鄉野人家的場院,各種雜色藤蔓樹木,繞生在院子周圍形成了天然的籬笆,院中一排三層架子上,攤曬著各種草藥,清新的空氣中散發出藥材的味道。那塊光滑平整的大石頭是桌子,其他矮些的便是石凳,石桌上放著一竹籃新鮮水靈的紅色山果,蘇憶蔭走過去,老人拿起一個遞給她,道:“嚐嚐,這是我才從山上采下來的,可以提神解乏。”


    蘇憶蔭接過來,咬了一口,果實十分香甜爽口,可是她卻眉頭微微一顰,老人見了笑道:“他吃了我的寧神安魂丸,還得一個時辰後才能醒來呢。”蘇憶蔭的臉倒紅了,借著吃果子掩過去,又問道:“唐爺爺,你方才給司馬公子看病,他這病,這病要不要緊呢。”唐山沉吟了一下,道:“唔,要不要緊呢,我先問姑娘幾件事吧。”蘇憶蔭放下手中的果子,認真道:“你問吧”


    唐山才要開始問,突然屋內傳來唐素怡的聲音,道:“司馬大哥,你醒了?你沒事了嗎?”他兩人抬頭看時,唐素怡拉著司馬玉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唐山見司馬玉麵色蒼白,精神十分倦怠,便道:“怡兒,別淨拉著客人說話,時候不早了,你的晚飯準備好了沒有。”唐素怡衝著外麵道:“早做好了,我就是來叫你們去吃飯的。”唐山站起來道:“蘇姑娘,走,我們先去吃飯,看看這個丫頭準備了什麽飯菜待客。”


    他們在屋內見到司馬玉,他的精神雖有些萎靡不振,身體卻似乎恢複了。唐山笑道:“我算著你還得過陣子才會醒來呢,可把蘇姑娘急壞了。”唐山隻聽了唐素怡的介紹,便誤會他們的關係非親既友了。司馬玉回想起蘇憶蔭方才對自己的細心照顧,現在又聽說她著急自己的病情,一腔感激早已纏綿成情意,隻說不出口,默默的望了她一會,道了聲“多謝”。蘇憶蔭道:“你突然昏過去,我們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實在擔心。”她不過實話實說,司馬玉卻覺得比肺腑之言更覺情切。


    一時,唐素怡擺上四樣菜肴,一碗炒雞蛋,一條煎魚,一碟青菜,並一小碟鹹菜,便是山野人家待客的飯菜了。吃畢飯,蘇憶蔭幫著唐素怡收拾碗筷,天色便黑下來了,唐山就飯桌上點起一盞油燈,微黃跳躍的燈火將整個屋子照得異常溫馨。唐山先隨便和司馬玉聊些閑話,後來兩位女孩子也走進來,唐素怡站在唐山背後,蘇憶蔭對著司馬玉坐下。


    司馬玉瞧著唐山一幅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樣子,實在無法將他和謝全等人的評價聯係起來。唐山看出他的心思,拈著胡須笑道:“你瞧著我不像殺人如麻、凶神惡煞的怪老頭子,其實我的脾氣確實很不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唐素怡在後麵嬌嗔道:“爺爺,司馬大哥的身體才好些,你又並不是這樣的人,做什麽要嚇唬他。”唐山哈哈大笑起來,道:“唔,你要說我是好人,我卻又不是。大抵人一生,有時是好人,有時又真是壞人吧。”司馬玉也深表讚同,想了想,覺得不該有所隱瞞,便將假扮無雙老人傳人並在碧雲山莊的事講了一遍。唐素怡差點笑岔氣,直道:“真好玩,下回再有這樣的事,一定要帶上我。”唐山道:“當年我一時心軟,縱容唐鄂為害江湖十幾年,不過他逍遙的日子也不久了,自己造的孽,終久得自己還。”


    原來這唐山本是四川唐門嫡派子弟,年青的時偏激好勝,凡事不願意被教條束縛,喜歡獨辟蹊徑,因此慢慢走岔了路,偏向了旁門左道。不但想出了自服毒藥,通過內功修煉毒掌的這種匪夷所思的內丹功,又寫了一部自稱包羅天下毒物的《萬毒譜》,以用毒本領之“精”、“巧”、“邪”,名傳江湖。在一次與武林世家子弟爭鬥中,因為對方咄咄逼人,他使出了內丹毒掌,當場擊斃數人,在江湖上引起軒然大波。江湖中人向來忌諱擅用毒者,現在更視他為毒煞魔頭,就連唐門也迫於各方壓力,將之逐出師門。他的夫人當時因急帶氣,不久就過世,隻留下一個十幾歲的兒子唐遠誌獨自在唐門。


    那唐鄂也是唐門弟子,也因為醉心毒物被唐門趕出,唐山遇到他時,他正被仇家追殺,唐山因他與自己的經曆相同,就收留了他。後來唐鄂要求唐山教他內丹掌,唐山因見他平時有些心術不正,一直沒答應。唐鄂軟求不行,竟通風報信,帶領各派武林人士前往圍剿唐山,唐山的武功也在那次與人對陣時被廢的。


    後來唐遠誌被推選為唐門掌門候選人,唐山偷偷回到四川,想親眼看著兒子坐上掌門之位。可是在半路上卻聽見唐遠誌在家中設宴,毒害所有競爭對手,在唐門引起公憤的消息。等他急急趕回唐門,兒子兒媳已慘死在眾人手下,其幼女唐素怡也正被人強逼灌毒,當真是如萬箭攢心。他武功雖廢,但用毒的技術仍十分精湛,當即打出一陣軟煙散,撕下一片樹葉吹起一陣怪聲,片刻之間招來無數長蟲,乘著眾人驚慌失措之時,搶出唐素怡。可憐他曾經威震江湖,當時卻沒有能力搶出兒子兒媳的屍身。後來,他將唐素怡帶到邊境的這小山村,祖孫兩人相依為命。唐山曆經坎坷,卻生性豁達,並不以為自己的半世飄零,是自己醉心毒物的過失,仍然向她傳授武功和用毒手法。


    過了一會兒,唐山又道:“方才我還準備向蘇姑娘問起你的病由?”司馬玉見蘇憶蔭正十分關切望過來,不想讓她擔心,便道:“這病到底是怎麽回事,究竟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發作一陣子就好了,斷斷續續十幾年,一年裏總要發作那麽幾次。”唐素怡插嘴道:“哎呀呀,每年都要發作,換作我不痛死都要煩死了。”司馬玉開玩笑道:“可惜我既沒有痛死,也沒有煩死,還在這裏跟你說話。”唐山道:“每次發作時什麽地方最難受。”司馬玉道:“胸口部位。”唐山想了想,站起來道:“你隨我進屋裏來。”過了一會兒,兩人走出來,蘇憶蔭和唐素怡異口同聲問道:“怎麽了?!”司馬玉搖搖頭,唐山示意司馬玉坐下,才又開口道:“你這個病,我倒也有辦法治。”


    兩個女孩子聽說,都十分高興。司馬玉見唐山神情鄭重其事,不像是在信口開河,便道:“若是唐大爺能將我這病斷了根,家父母必定感激不盡,大爺也是我一生的恩人。”唐山道:“你先別說這話,我隻說有辦法治,卻沒說能治,更別說能治好了。”唐素怡忙道:“爺爺,你既有辦法為什麽不治呢?”唐山便道:“治病可不是鬧著玩的,知道辦法也要有能力才行。”


    蘇憶蔭忙拉著唐素怡坐下,安靜的聽唐山說道:“司馬公子的病根在心口,必須要有一個內功深湛的人守住他的心脈,我才好施針下藥。若是我的內功未失,還有辦法,平時教你勤加修練,你又不聽,這時也派不上用場。”蘇憶蔭考慮了一會,道:“唐爺爺,可不可以讓我試一試。”唐山道:“不知蘇姑娘師從何派?”蘇憶蔭道:“我的武功都是我娘教給我的。”唐山便道:“也罷。”指向屋牆邊對她道:“蘇姑娘,你過去那邊,試著不用任何暗器將這盞燈的燈火撲滅。”蘇憶蔭依言退到屋角,對準火苗中心位置,右手運力一揮,火苗撲得閃了一下,即而熄滅。


    屋子裏火折子晃了一下,油燈又點亮了,唐山笑道:“蘇姑娘有這般內功,這守護心脈的人就有了。”司馬玉意想不到自己的病要好,還得靠蘇憶蔭,不禁呆呆的望著她。唐山又道:“要想治好這病,還需要一味極難得的草藥明天我就出去采藥,若是三天內這藥得了,便是你的造化了。”聽說司馬玉這病能治,屋內氣氛輕鬆了不少。


    唐素怡跑到屋角木櫥邊,取出一小塊冒著寒氣的晶體,炫耀道:“給你們看個稀罕。”唐山見了馬上道:“還不快放下來!這凝冰石英的寒氣最陰毒了,你就這麽用手拿著。”唐素怡忙將它扔下,已凍的呲牙裂嘴。司馬玉和蘇憶蔭見這凝冰石英隻有一個指甲那麽大,大概是蘇憶蔭用斷刀擊中孫渡時,從凝冰石英盒上掉下來的,都問:“這麽點子大的東西,你怎麽就看見了?又撿回來。”唐素怡道:“這樣好東西,你們這些不懂的人自然不會注意到。”他們聽她說出如此老氣橫秋的話,倒像自己是多大年紀的用毒老手,都笑了。唐山卻道:“怡兒說的沒錯,毒性最大的東西有時藥性最好的東西。”又望了望司馬玉,道:“大概是你的病合該好了,所以這樣天緣湊巧。”唐素怡還要問時,唐山卻收起這塊凝冰石英,道:“有什麽話明天再說,都去休息吧。”


    欲知何為天緣湊巧,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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