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渡聽到唐鄂肯以《萬毒譜》作為交換,讓他用“天羅地網”對付蘇憶蔭,馬上站起來,走到前麵,大叫一聲“出來吧!”。便見四道白影如閃電般從他袖中躍出,在屋內來回跳躍穿行。不一會兒,四張銀白色閃著詭異光澤的蜘蛛網,從四麵組成一個巨大的蛛絲籠,將蘇憶蔭牢牢關在裏麵。圍觀眾人都不禁驚歎一聲。


    司馬玉看見四隻銀白色的蜘蛛伸開毛茸茸的怪爪,足有碗來大小,各自占據了一張網,趴伏在網中央,不由駭然道:“這,這是什麽東西?!”唐素怡飛快接道:“是苗疆的蠱毒蛛王!”因見孫渡臉色蠟白,又道:“他的袖子裏一定藏有凝冰石英。”


    原來這“蠱毒蛛王”也是一種生長在極寒之地的生物,以毒蟲為生,天生具有招喚其它毒蟲的本領,靠一種腐蝕性極強的蛛絲捕殺獵物。苗人喜歡用它來引誘或是尋找其他毒物,稱作“蠱毒蛛王”。蠱毒蛛王喜寒,隻有凝冰石英才養得住。孫渡袖中就藏有凝冰石英盒,平時的蠱毒蛛絲就是從這盒內發出。凝冰石英寒性十分大,孫渡長年攜帶在身,寒氣侵體,所以麵色發白。


    這四隻蠱毒蛛王看似懶怠一動,其實卻是蓄勢待發,隻要蛛網發生一點細微的動蕩,它們都會迅速警覺。“嗖!”的一聲,屋子角落裏跑出一隻蜈蚣,飛快的爬到屋頂,順著蛛絲落入其中一張蛛網。這小毒物才踏進蛛網,身下的蠱毒蛛絲馬上開始腐蝕它的身體,它猛然醒悟這是個陷阱,盡力掙紮想要逃離,身體劇烈的扭曲起來。網中央那耐心等待的獵手此刻已趕到,高舉起前口兩根尖牙,刺穿了它的身體,盡情的吸食起毒液來。蛛絲在蜈蚣身下迅速溶解,它暗黑色的身軀逐漸變淡變扁,“啪噠!”蛛絲溶盡,隻剩下半邊軀幹的蜈蚣墜落在地下。


    蠱毒蛛美餐一頓後,吐出蛛絲,迅速修補好破損的蛛網,又爬回原地,蛛網微微動蕩後即刻恢複了平靜。然而平靜的隻有蛛網而已,屋裏屋外早已一片嘈雜紛亂,數不清的蛇、蜈蚣、蠍子從屋內黑暗潮濕的角落,從外麵石隙草木中,爭先恐後趕向那四張蛛網,仿佛上麵有什麽神奇的力量誘惑著它們。


    人們都嚇壞了,紛紛逃到外麵,避到高處。司馬玉心急如焚,大聲叫道:“蘇姑娘!”便要衝到她身邊。唐素怡忙拉住他道:“你過去也沒有用,反而添亂。”說著就用霧蠶鞭將桌上幾隻毒物趕下地,拉著他站上去,又取出昨天晚上的粉末灑在周圍,一瞬間,所有的毒物都退避三舍。再看唐鄂和孫渡時,他們身上也好像有什麽令毒物害怕的東西,毒蟲都從他們身邊繞道而行。


    四隻蠱毒蛛安詳的守在網中央,毒物從四麵向它們聚攏,仿佛八方使者前來朝拜。蘇憶蔭一時間見到這麽多毒蛇毒蟲朝自己趕來,心裏早已驚駭得不知所措,若是別的女孩子隻怕早就嚇得哇哇大哭起來,便是她此時也起了奪路而逃的念頭,可是四麵被蠱毒蛛網封住,卻往哪裏逃呢。蘇憶蔭臉色發白,握刀的手微微發抖,一雙清澈的眼睛望向孫渡,想不通他怎麽會養這樣古怪的東西,而且還要拿來害人。


    孫渡自鳴得意的露出殘忍的笑容,望向蘇憶蔭,才一接觸到她的目光,心中猛的跳了一下。她的眼睛固然有驚駭,但是其中所深藏的譴責,卻一直望穿他的眼睛,望進他的內心深處。一瞬間,如同電石火花,憐憫、感傷、同情、責備,種種他從未體驗過或者是早被遺忘的情感湧上心頭,突然間他覺得前所未有的哀傷。“見鬼了!”他忙避過她的眼睛,再望過去,這回隻看見一個普通女孩子的臉,臉上的那雙眼睛雖然烏黑清亮,卻無甚特別。


    唐鄂見蘇憶蔭被蛛絲網困住,向孫渡使了個眼色,孫渡會意,從袖中揚出一道蠱毒蛛絲。司馬玉雖不知道那是什麽,但見它直朝著蘇憶蔭飛去,便幾乎要從桌子上躍下,直接用手去抓那道毒絲。唐素怡見了,倒嚇了一大跳,忙將手中的軟鞭甩出,鞭梢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將蠱毒絲纏住。這霧蠶鞭也是至寒之物,蠱毒絲纏在它上麵,就像是平常的絲繩被纏住,兩下裏一拉,孫渡早將自己這邊鬆開,蠱毒絲借力彈出,飛向唐素怡,唐素怡早料到他會有這一手,急急的避了開去,蠱毒絲打到牆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腐蝕痕跡。


    唐鄂大叫一聲:“世侄女,今天讓我替你爹娘好好管教管教你。”一腳踢向司馬玉與唐素怡站著的那張桌子,桌子碎成幾塊,轟然倒地。四周的粉末四下飛散,被沾上粉末的毒物劇烈的抽搐,不一會兒全身癱軟,肚皮爪子朝上僵了過去,就連那蠱毒蛛王的動作也遲緩了下來。唐素怡早拉著司馬玉跳下來,揮鞭直迎唐鄂。


    那邊孫渡見再沒人能阻截,連著幾下,發出三根帶著劇毒的蠱毒蛛絲,蠱毒蛛絲穿過蛛網,逼近蘇憶蔭。蘇憶蔭舉刀相迎,手腕一繞,用巧勁將這三根蠱毒絲削斷。孫渡第一次見到有人用兵刃削斷蠱毒絲,冷森森叫了一聲“好!”接連又一次用放出五六根蛛絲,這回是左手先放,蠱毒蛛絲向著蘇憶蔭的頭、頸、胸襲來,右手稍遲一些,卻是向著腹、腿部襲來。蘇憶蔭側身讓過前三根蛛絲,再一刀將後兩根砍斷,這兩下雖然幹淨利落,隻是在側身讓過的時候,差點就觸著旁邊的蛛網,也是驚險萬分。


    不容她有半點喘息,又是三根蠱毒蛛絲快速飛來,蘇憶蔭正緊靠著蛛網的一側站立,而蛛絲卻是向著她的另一側飛來,蘇憶蔭微微一驚,下意識舉刀相迎,突然,“啪!”的一聲,刀身斷成兩截,原來蠱毒蛛絲腐蝕性十分強,早將刀身蝕壞。孫渡在外暗咒道:“小姑娘,這回你可死定了!”


    片刻之後,他卻目瞪口呆了,但見蘇憶蔭彎腰向後,與地麵平行滑倒,頭部快要碰到後麵那張蛛絲網時,手中的斷刀一撐,整個身體懸空停住,三道蠱毒蛛絲恰好從她上方飛過。蘇憶蔭彈回身體,乘孫渡沒有回過神來,撿起地上的那半截刀,看準一個較大的蛛絲洞隙,將斷刀投了出去。“當!”的一聲脆響,正中孫渡的右手某處,駭得孫渡雙腳跳起來,暗罵一聲,抬手又要發射蛛絲,半天卻不見動靜,原來剛才那一下,雖沒有傷到他,卻將凝冰石英盒的機關打壞。


    蛛網中的毒物越聚越多,四隻蠱毒蛛吸食了不少毒液,身體竟慢慢轉變成紅褐色。那些毒蛇毒蟲毒液被吸食幹後,“啪!啪!啪!”如同下雨般跌落下來。雖然蠱毒蛛修補蛛網的速度十分迅速,但是毒物接連而來,蛛網也承受不了。蠱毒蛛似乎也明白這一點,它們爬到網的邊緣,吐出蛛絲將想要向上爬的毒蟲捆縛住,阻止它們向前破壞自己捕獵的場所,毒蟲紛紛上湧,蠱毒蛛不斷的吐出蛛絲,不一會兒網上的毒物層層疊疊的堆起來,最下麵的已經開始被腐蝕。蛛網越結越密,蘇憶蔭可以容身的地方已經不多了。


    司馬玉展眼又見唐素怡也被唐鄂一雙毒掌逼得無招架之力,他想:“再這麽下去,她們兩人都有危險。”環視了屋內一周,目光落在蠱毒蛛絲網上,他考慮了一下,走上前去,對鬥得正酣的唐鄂道:“唐鄂,你有沒有再見到王盛。”唐鄂沒作聲,又發了兩掌,司馬玉又道:“王盛那天晚上不過是驚嚇過度,第二天就好了,我走的時候又去見了他。”唐鄂這時稍微分了一下神,道:“你見他做什麽。”司馬玉不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自道:“他說你是謀殺崔老掌門的主謀,官府已畫下你的圖影,四處追緝,你跑不了了。”唐鄂心下正要分辯這話是真是假,卻險些被唐素怡的軟鞭打中,馬上道:“通緝便通緝,我好害怕麽!我先收拾了這兩個小姑娘,再來結果你,等著官府一起通緝吧。”


    司馬玉又道:“你不怕官府通緝,難道也不怕無雙老人麽,他現在也知道你的下落了。”唐鄂聽到這裏,突然回頭道:“哦,那他現在哪裏呢?”司馬玉便道:“我們約好了,今天在這裏見麵。”唐鄂轉過頭望著唐素怡道:“那我得先替他準備好一份大禮了。”司馬玉見唐鄂對唐素怡不懷好意,又道:“無雙老人說了,你若再傷人命,他決不饒你!”唐鄂聽完這句話,跳起來一掌擊向司馬玉,暴怒道:“臭小子,你騙得我好!”唐素怡在旁急道:“司馬大哥,你不該亂說話,我爺爺就是無雙老人!”


    司馬玉意想不到,“啊!”的一聲叫出來,眼見唐鄂下手毫不留情,招招取他要害,他又不會武功,頓時心神大亂,一步步竟向蠱毒蛛網退去。唐鄂冷笑一聲,右手掄圓,一掌猛力推出,眼見司馬玉就要被推倒在蠱毒蛛網上。


    突聽“啊!”的一聲撕心裂肺嚎叫,眾人莫不駭然驚心,意想不到的是發出這個聲音的竟是唐鄂!唐鄂一邊慘叫連連,一邊連蹦帶跳的猛甩雙手,一大塊銀光閃閃的蠱毒蛛絲牢牢粘在他手上,上麵赫然趴著一隻蠱毒蛛!原來這蠱毒蛛見毒就撲,唐鄂所修練的內丹掌,是自行將毒藥吞服入體內,再運功護住心脈,將毒素一點一點逼到手掌位置,同時每天輔以毒液浸泡雙掌,手掌內外都是毒。蠱毒蛛以為他的手掌也是劇毒毒物,張嘴一口咬下去,開始吸食他掌中的血液。唐鄂見狀,麵上肌肉猛烈抽搐,渾身寒毛倒豎,慌不擇聲的叫孫渡道:“快!快想辦法,把這鬼東西給我弄下去!”


    孫渡雖然冷酷無情,畢竟和唐鄂多年同夥,不能坐視不理,便取出凝冰石英盒,讓唐鄂將手放進去。唐鄂手掌內的毒血雖然好喝,但凝冰石英特有的涼氣和石盒內的蠱毒蛛液,是它們最愜意的棲息之所,那隻蠱毒蛛也吸飽了,便慢慢爬回盒內。孫渡又取出凝冰石英粉,止住蠱毒蛛絲的腐蝕性。唐鄂的右手早已血肉模糊,露出指關節的白骨了。


    唐鄂望著這隻幾乎廢掉的右手,心裏恨極了司馬玉,想不到他表麵溫文爾雅,內心卻如此縝密果敢,竟用自己做誘餌引對方上鉤。原來司馬玉表麵看起來慌不擇路,其實是有意退到蠱毒蛛網旁邊,引唐鄂打他,他卻看準時機閃到一旁。唐鄂得意忘形之際,哪裏想得到他能避開這一掌,直接就打在蠱毒蛛網上。想到司馬玉能在千鈞一發間躲開自己的淩厲攻勢,唐鄂又不得不佩服他的鎮定和敏捷,心中更加痛恨,然而已無能力奈何他了。


    唐鄂身受重傷,孫渡的凝冰石英盒機關已壞,也無心戀戰,收起另外三隻蠱毒蛛,便要急急離去。唐素怡雖然想向唐鄂討回《萬毒譜》,但蘇憶蔭還被困蠱毒蛛陣中,司馬玉又全無武功,僅憑自己一人,恐怕沒有辦法對付他們兩人,隻好由他們去了。


    四隻蠱毒蛛王已去,那些聚集起來的毒物先茫無頭緒的亂爬了一陣,突然醒悟過來,各自慢慢爬散開去。唐素怡用霧蠶鞭小心撥開蛛網,放蘇憶蔭出來,司馬玉上前接住她,問道:“你沒事吧?”蘇憶蔭心有餘悸的點點頭,司馬玉欣慰一笑,突然腳下不穩,搖搖欲墜向前摔去,蘇憶蔭連忙伸手扶住,見他雙手緊緊抓住胸口,忙問:“你怎麽了?”司馬玉雙眉緊皺,卻仍麵帶笑容道:“沒事,不是什麽大事。”蘇憶蔭瞧著他強忍痛楚的模樣,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眼眶早已模糊了。


    唐素怡在旁邊見了,大聲道:“司馬大哥,你被那卑鄙小人打中了哪裏?”原來她根本就不相信司馬玉能完全躲開唐鄂那一掌。又自言自語道:“不知他用什麽毒來練內丹掌,隻怕不是一般的毒藥,看來要馬上去見我爺爺才行。”


    司馬玉卻知道這是自己的舊疾發作,方才他和唐鄂對話就覺得心口隱隱作痛,強忍著拚命躲開唐鄂那一掌,心力早已耗盡。此時見蘇憶蔭沒事,那股強壓住的隱痛就如同潮水決堤,洶湧而來。他向唐素怡擺了擺手,表示她猜錯了,又用微弱的聲音對蘇憶蔭道:“去問那些士兵,朱將軍。”蘇憶蔭會意他想打聽朱岷的下落,可是那些士兵早跑得不見人影了,隻好抱歉道:“怎麽辦,他們都走光了。”司馬玉知道無法打聽到朱岷的下落,一陣劇痛襲來,再也支撐不下去,昏倒在蘇憶蔭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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