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昌齡跟芙蓉雙雙出現在餐廳門口的時候,有宴會主席把王昌齡跟芙蓉安排在廳堂最當頭一桌。在廳堂最當頭並排有三桌,現在宴會主席向王昌齡介紹:“這三桌都是主要親眷和芙蓉的長輩的席位,這邊一桌坐的都是長輩中資格最老的,昌齡認識他們一下:這兩位是外公外婆,他們是從洛陽趕來的,這兩位是大舅舅和舅媽,他倆是大姑姑大姑爺,他們也都是洛陽的親戚。他倆是小姑爺小姑姑,他們在藍田,這兩位的大姨夫大姨媽,家在下邽,還有這兩位是小姨夫小姨媽,家在周至縣……”宴會主席又指著右邊一桌介紹:“這位老人是爺爺,這兩位是二爺、三爺,還有那幾位也都是本家的爺爺。還有這一桌,他是大叔,他是二叔。好,爹媽你都認識,這幾位都是本家的叔伯嬸娘。”


    宴會主席介紹完,酒宴正式開始了。開始是一陣猛吃猛喝,男人們不停地勸酒,碰杯,一雙雙筷子夾著一塊塊大豬肉往嘴裏送。這正是一個字謎說的:“東門城外起火,燒死城內二人,正是一男一女,哭到酉時三更。”打四字——“爛肉好酒”。女人們不喝酒,隻顧夾自己喜歡的菜肴往嘴裏送。


    王昌齡跟芙蓉本來是修養極好的人,平日在席麵上,盡管也有跟別人一樣的食欲,但是出於斯文人的修養要求,他們常常很有節製,絕不顯示出哪種狼吞虎咽的粗魯舉止。今天對於他們倆更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他們就更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了,二人幾乎不願意動筷子夾菜。但是今天不需要他們倆動筷子夾菜,兩旁的叔伯嬸娘不停地夾著各種佳肴美味往他們倆的飯碗裏送,直弄得他們倆需要花費很多時間來阻止長輩們夾菜。


    此時一位叔叔乘王昌齡不備,將一塊很大的豬肉送進王昌齡的飯碗裏,這一下王昌齡真的為難了,心想,我王昌齡哪有這麽大的肚量,還吃得下這麽大一塊豬肉麽?但是現在已經不能夠退回到菜碗裏,怎麽辦呢?王昌齡馬上想到了可以幫助自己的人,芙蓉,身邊的芙蓉。


    王昌齡用手肘碰了碰芙蓉的手臂,芙蓉立刻明白了,昌齡哥被那一大塊豬肉嚇住了,得想辦法把它弄掉。芙蓉看到坐在右手邊的嬸娘正埋頭啃一塊骨頭,於是靈機一動,從昌齡哥的碗裏夾起那一塊大肥肉徑直送往嬸娘的飯碗裏,口裏忙說“不要啃那塊骨頭,吃肥肉!”


    嬸娘看著那塊大肥肉笑笑說:“我嬸娘可不像你昌齡哥,斯文人,我嬸娘這張嘴就像老母豬的嘴,什麽東西都吃得下,看我老母豬吃肥肉!”說完,把那塊大肥肉一口吃下,肉油從兩邊嘴角溢了出來,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經過一陣猛吃猛喝,大家的食欲得到了滿足,於是開始說閑話。酒席上麽,除了喝酒吃菜,就是說話。


    “聽說這位新郎官的祖上在山西太原?”大姑爺向昌齡提出了問題。


    “是的,我家祖爺爺就是太原人,後來我祖爺爺在芷陽村買下了一塊地皮,於是就在芷陽村安家了,就是現在的王家大院。”


    “大詩人王勃不也是山西人嗎?”


    “是的,說起來,那王勃還是我的本家爺爺,王勃跟我的爺爺是同輩人,比我爺爺的年紀還小十來歲,他們都住在太原城北的鼓樓街。”


    “難怪呀,原來你們王家有根基,大詩人之後,要我看,妹夫這令婿將來有大出息。”芙蓉大舅舅誇獎昌齡說。


    “聽說外公家在洛陽的蓮花寺街?”昌齡問。


    “是呀,還有你兩個姑爺,他們也在洛陽,不過你大姑爺住在銅駝大街,過些天你跟芙蓉去我們家玩幾天,那裏有香山寺,還有龍門的那些石洞,對了,洛陽的牡丹花也很有名呢。”


    “當年則天皇帝在香山寺舉行了‘香山賦詩奪錦袍’的盛大詩會,你們一定知道?”


    “怎麽不知道?當時的情景好熱鬧呀,香山寺漫山遍野都是圍觀的人,不過一般平民百姓不能靠近香山寺,隻能站在遠處看熱鬧。昌齡你也知道這事?”


    “知道一些,不過那時候我還小,隻是聽大人們說起。到了七八歲的時候,我看到一位老先生拿著一本小書,書名是《香山賦詩奪錦袍的故事》,我看了看內容很有意思,就向那位老先生把那本小書借來了。那裏麵的故事我現在還記得。”


    “說給大家聽聽?”


    “隻怕說不好。”


    芙蓉用手肘在昌齡身上碰了碰,昌齡明白是鼓勵他說。又加上其他幾位親眷的催促,於是王昌齡說道:


    “那時候,則天皇帝剛剛登基不久,作為金輪聖神皇帝的她,在天闕龍門香山寺石樓舉行盛況空前的詩會,這場馳譽寰宇的大周詩壇盛會由可以稱量天下文才的掃眉才子上官婉兒主持並裁定優劣。詩會開始,主持人上官婉兒宣布了則天皇帝的聖諭,以香山詩會為題材,在場官員每人賦詩一首,誰最先寫成就賜給一件錦袍,結果左史東方虯最先寫成。於是上官婉兒把錦袍遞給了他。”


    “這東方虯風光了。”大舅舅帶著羨慕的語氣說。


    “事情還沒完呢,就在這時候,宋之問的詩也寫好了,大家看他的詩,都說宋之問的詩更好,於是宋之問一把奪過錦袍穿在身上。”


    “這事有點亂了,怎麽能夠自己奪呢?這還成體統?”外公開言了。


    “皇上就是皇上,既然有言在先,這錦袍還是東方虯的。則天皇帝還是堅持把錦袍賜給東方虯。”


    “這還差不多,皇上聖明。”爺爺也表示讚同。


    “待群臣的詩都寫出來以後,上官婉兒給予一一評點,結果評出武三思、沈佺期和宋之問三人的詩為最優。”


    “喲,這三人的詩一定寫得絕好?”


    “真的寫得極好,那武三思寫的是《奉和春日遊龍門應製》,詩曰:‘鳳駕臨香地,龍輿上翠微。星宮含雨氣,月殿抱春輝。碧澗長虹下,雕梁早燕歸。雲疑浮寶蓋,石似拂天衣。露草侵階長,風花繞席飛。日斜宸賞洽,清吹入重闈。’”


    “果然好詩!那麽沈佺期的呢?”


    “他的題目是《從幸香山寺應製》,詩曰:‘南山奕奕通丹禁,北闕峨峨連翠雲。嶺上樓台千地起,城中鍾鼓四天聞。旃檀曉閣金輿度,鸚鵡晴林采眊分。願以醍醐參聖酒,還將祇苑當秋汾。’”


    大家又是一陣稱讚。


    這時候芙蓉爹興趣來了:“齡兒,把宋之問那首也背給大家聽聽。”宋之問那首詩比較長,芙蓉爹想讓齡兒顯示顯示。


    “宋之問那首詩比較長,但是爹既然要昌齡背一背,昌齡就背一背。那首詩的標題是《龍門應製》,詩曰:


    ‘宿雨霽氛埃,流雲度城闕,河堤柳新翠,苑樹花初發。洛陽花柳此時濃,山水樓台映幾重。群公拂霧朝翔鳳,天子乘春幸鑿龍。龍門近出王城外,羽從淋漓擁軒蓋。雲蹕才臨禦水橋,天衣已入香山會。山壁嶄岩斷複連,清流澄澈俯伊川。塔影遙遙綠波上,星龕奕奕翠微邊。層巒舊長千尋木,遠壑初飛百丈泉。彩仗蜺旌繞香閣,下輦登高望河洛。東城宮闕擬昭回,南陌溝塍殊綺錯。林下天香七寶台,山中春酒萬年杯。微風一起祥花落,仙樂初鳴瑞鳥來。鳥來花落紛無已,稱觴獻壽煙霞裏。歌舞淹留景欲斜,石間猶駐五雲車。鳥旗翼翼留芳草,龍騎駸駸映晚花。千乘萬騎鑾輿出,水靜山空嚴警蹕。郊外喧喧引看人,傾城南望屬車塵。囂聲引颺聞黃道,王氣周廻入紫宸。先王定鼎山河固,寶命乘周萬物新。吾皇不事瑤池樂,時雨來觀農扈春。’”


    “好呀!……”


    “慢,讓齡兒把東方虯那首獲得錦袍的詩也背下來。”外公說。


    “東方虯那首詩的標題是《詠春雪》:‘春雪滿空來,觸處似花開。不知園裏樹,若個是真梅?’”


    “好!好記性!”鼓掌聲、吆喝聲響成一片,老人們都笑眯眯地看著王昌齡,芙蓉的內心比蜜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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