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度人脈


    一天之後,所有的信息基本上都反饋了回來。其中一位班長根據警方提供的犯罪嫌疑人的背影畫像和其他特征明確地將犯罪嫌疑人指認了出來。此人名叫梁華,案發當年他是工學院大三的學生,身高一米六二,當年他的發型正是郭富城頭。梁華大學畢業後進了省城一家電機廠做銷售。


    警方立即開始調查梁華現在的情況,卻發現此人在數年前就已經辭職,而且多年來沒有和他曾經的同事有過聯係。情況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讓龍華閩和沈躍所有的設想和計劃都成了空。


    報紙上再一次刊登了這起強奸案的進展。不過這樣的報道對警方來講是有很大壓力的,因為誰也不能保證梁華本人不會看到這篇文章然後逃逸。但是沈躍堅持要做這樣的報道,目的當然是穩住喻靈。沈躍說道:“一旦喻靈以另外的身份出境,就很難將她抓捕歸案。但梁華不一樣,他擁有另外一個身份的可能性相對較小。我們的主要目標是喻靈而不是梁華,而且抓捕梁華相對要容易得多。”


    這是給喻靈一種希望。龍華閩認同沈躍的看法。


    警方很快就找到了梁華的父母,他們一直住在一個小縣城裏,兩人在多年前就已經離婚並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兩人離婚的原因是梁華的母親長期受到丈夫的家暴。然而,警方卻沒有從梁華的父母那裏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據梁華的父母講,梁華已經有多年沒有和他們聯係過了。


    沈躍問龍華閩道:“你相信他們這種說法嗎?”


    龍華閩朝著沈躍笑,說道:“所以,現在就隻能由你這位測謊專家親自去一趟了。”


    沈躍想了想,道:“我還是先去一趟他曾經工作過的那家工廠吧。”


    人是社會性動物,任何人和他人之間多多少少都會有些聯係。有一個數學領域的猜想叫六度空間理論,也被稱為小世界理論,其意思是說,這個世界上兩個完全陌生的人隻需要通過六個電話就可以聯係上,而且據說這個理論已經被證實是正確的。所以沈躍相信一點,一個人不可能在忽然之間就徹底消失,除非是他已經死亡。即使是他已經死亡,也一樣可以得到關於他已經死亡的信息。


    接待沈躍的是一位副廠長,以及梁華曾經所在部門的銷售處處長。沈躍不喜歡太過客套,一見麵就直接說明了來意,隨即就問道:“梁華在你們單位的時候表現如何?”


    副廠長道:“那時候我是銷售處的處長,梁華大學畢業後就到了我們單位,準確地講,當時是我去招聘他到我們廠裏來的。小夥子雖然瘦小了些,不過人很聰明,表達能力不錯,雖然他在大二的時候補考過,我還是決定要他。他到了我們單位後表現一直不錯,那時候我們廠的效益沒有現在好,現在是客戶上門排隊要貨,而當時可是我們銷售處的人全國各地跑,他很勤奮,經常主動要求出差,而且任務也完成得不錯。六年前吧,有一天他忽然提出辭職,當時我問他為什麽,他說想去沿海發展一下,還說已經聯係好了單位。我勸他說,我們廠的效益越來越好,不如等兩年看看再說,可是他當時的態度很堅決,當天就辭職離開了。事情過去這麽多年了,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


    銷售處處長道:“我和他是同一年到廠裏的,不過我和他不是一個學校畢業的。他當時辭職我也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他辭職的時候我正在外地出差,回來才聽說。我給他打過電話,但是電話根本打不通,沒多久就停機了。”


    沈躍朝他們擺手道:“這些情況我已經知道了。現在警方懷疑他是發生在多年前的一起強奸案的犯罪嫌疑人,現在我想知道的是,他在你們單位上班的時候有什麽異常的表現嗎?”


    銷售處處長看了副廠長一眼,沒有說話。副廠長道:“當時沒有發現他有什麽異常啊,各方麵都挺不錯的。”


    沈躍看著他:“你好像沒有說實話。我知道,當時你們廠的效益不像現在這麽好,請客吃飯是常有的事情,嗯,請客戶去娛樂場所也很正常。在這件事情上你們的心裏有所顧忌,不願意講出來我也完全能夠理解。其實我對你們的這種事情一點都不感興趣,我隻是想知道梁華這個人的情況。現在請你們告訴我,當時他去娛樂場所的時候有沒有什麽異常的表現?”


    副廠長和銷售處處長都很尷尬,副廠長咳嗽了一聲,道:“他,有時候對那裏麵的‘小姐’,這個,也就是喝醉了的時候,他喜歡動手打人。”


    沈躍點頭,道:“好吧,我們不再說這件事情了。”隨即去看著銷售處處長,問道:“這個人有比較好的朋友沒有?你別著急回答我,好好回憶一下再說。”


    見沈躍轉移了話題,副廠長和銷售處處長暗暗鬆了一口氣。銷售處處長想了想,回答道:“那時候我們都經常出差,在一起的時候其實很少,我實在記不得他和誰的關係特別好了。大多數時候也就是和處裏麵的人一起陪客戶喝酒打牌什麽的。”


    稍停,銷售處處長忽然說了一句:“他好像有個同學叫什麽來著?我見過幾次,好像哪個醫院的醫生來著,是他的中學同學。”


    副廠長也一下子想起來了,道:“對,好像有這麽一個人,有段時間他經常跑來喝酒。”


    銷售處處長想了想,道:“他的那個同學好像姓肖,是附近區醫院的醫生。”


    沈躍看著他們:“請你們描述一下那個醫生的模樣。”他看了旁邊的彭莊一眼,見彭莊已經拿出了畫板和鉛筆。


    根據兩個人描述的情況,彭莊很快就畫出了那位肖醫生的畫像,副廠長和銷售處處長看了後目瞪口呆。當沈躍他們離開後,副廠長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對他的銷售處處長說道:“這位沈博士確實厲害,我在他麵前好像透明的一樣,他的手下也厲害,犯罪的人誰遇到了他還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肖醫生還在原來的單位上班,他是中醫科的醫生,個子也不高。當沈躍問到他是否有梁華的消息的時候,他說道:“很多年沒有聯係了,上次同學聚會還有人問起他,結果沒有人知道他現在的情況。”


    沈躍問道:“據說你以前經常跑到他那裏去玩?說明你和他的關係不錯啊,怎麽你也不知道他現在的消息?”


    肖醫生回答道:“在中學的時候我和他關係不錯,我是在外地上的大學,畢業後到了這裏,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挺無聊的,中醫科的病人不多,有時候就去他那裏玩,也不是經常去。他也來我這裏玩的。後來聽說他辭職了,我聯係過他幾次結果沒聯係上,慢慢地就把他給忘了。”


    這就是所謂的酒肉朋友。沈躍在心裏這樣想道,又問:“也許你已經知道了他是多年前一起強奸案的犯罪嫌疑人,當時他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發現他有什麽異常的情況沒有?”


    肖醫生驚訝地說:“啊?原來報紙上說的是他啊。我還真不知道。嗯,他當時還讓我給他介紹醫院的護士來著,我說怎麽可能啊,我自己都還單著呢。他到我們醫院來的時候經常盯著那些護士看,我還笑話他。有一次他在和我喝酒的時候說,不知道護士x起來是什麽味道……”說到這裏,他看了旁邊的康如心一眼,尷尬地道:“這是他當時的原話……”


    沈躍看著他:“你繼續說。”


    肖醫生道:“他還說,今後一定要找個護士或者女醫生嚐嚐味道。他們做銷售的都喜歡說黃色笑話,特別是在酒桌上,當時他那樣說我也就當成說著玩的。不過我確實沒看到過他和我們醫院的護士有在一起的時候,不過他看她們時候的眼神……怎麽說呢,反正就是那種很猥瑣的表情。”


    沈躍點頭,道:“你再好好想想,他還有別的什麽朋友沒有?”


    肖醫生想了想,搖頭道:“實在是和他多年沒有聯係了,有些事情一時間記不起來了,而且在我的印象中他好像沒有什麽朋友,我見到的就是他經常和他們單位的人一起喝酒。”


    沈躍心裏有些鬱悶,將自己的名片遞給了他:“如果想起什麽,請你及時給我打電話。”


    從區醫院出來,沈躍苦笑了一下,喃喃自語地道:“小世界理論好像也有不正確的時候啊。”他想了想,對康如心說道:“我們去拜訪一下梁華的父母。”


    康如心問道:“現在就出發?”


    沈躍點頭:“嗯,就現在。”


    梁華的母親是當地百貨公司的一名售貨員,再婚後生了一個女兒。眼前這位五十多歲的女人膚色白淨,個子並不矮,年輕時容貌應該不錯。聽沈躍說明了來意後,她說道:“當年把他判給了他老子,他從來沒有看過我,他上大學後我給他打過電話,他對我很冷淡,後來我就再也不去管他了,就當沒有這個兒子。”


    沈躍看著她:“難道這些年你從來都沒有想念過他?你可是他的母親。”


    梁華的母親道:“他是那個畜生的種,和他老子一樣的德行,我懶得去想他。”


    沈躍詫異地道:“哦?你為什麽說他和他父親一樣的德行?”


    梁華的母親憤憤地道:“他老子以前經常打我,這兔崽子從來不幫我,就站在一旁看著。你說,這樣的兒子養來幹啥?隨便他現在去了哪裏,就是死了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沈躍發現她的眼神有些躲閃,問道:“你好像隱瞞了什麽,請你告訴我們,梁華還對你幹過什麽事情?你是他的母親,他與你血肉相連,即使有那樣的事情也不至於讓你恨他到那樣的程度。”


    她緊閉著嘴唇不說話。


    沈躍轉身對康如心說道:“你問問她。彭莊,我們出去一會兒。”


    隨即,沈躍低聲吩咐了康如心幾句,然後和彭莊到了外邊。彭莊問道:“沈博士,你覺得她應該知道梁華的下落?”


    沈躍搖頭道:“可能還真是不知道。不過我感覺得到,梁華很可能曾經傷害過他的母親。”


    彭莊瞪大了眼睛:“不會吧?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這個家夥簡直禽獸不如!”


    沈躍眯縫著眼看著外邊小縣城的街道,看著那些忙碌的人,沉聲說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有的人根本就沒有人性,不過對於梁華來講,我覺得還是因為家庭的影響。所以父母的悲劇往往就會釀成孩子的悲劇,而孩子的悲劇最終就可能釀成整個社會的悲劇。其實我對這個案子感興趣並不是因為這起案件本身,而是想從中尋找到案件發生的根源,如果因此能夠對整個社會起到警醒的作用,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彭莊敬佩地看著他,說道:“沈博士,我一直想對你說一聲謝謝。真的,以前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做這樣一份有意義的工作。我太喜歡這份工作了,它讓我感受到了人生的真正意義。”


    彭莊的話充滿著真摯。沈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說得對,人生的意義有很多種,在我看來,實現自己的理想,體現自己的價值才是最重要的。彭莊,我非常看好你,也非常看好我們這個團隊裏的每一個人,今後,慢慢地,我會讓你們獨立去調查一些案子,當你們都成長起來,我就放心了。”


    彭莊疑惑地看著他,問道:“沈博士,你不會是想到了那時候就不管我們了吧?”


    沈躍笑著問他:“你知道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是什麽嗎?”


    彭莊回答道:“我知道啊,你說過,讓我們國家的民眾都能夠接受心理學這門科學,自覺接受心理谘詢和心理治療,這就是你最大的夢想。現在你不是正在朝這個方向努力嗎?”


    沈躍卻搖頭說道:“這隻是我的夢想之一,而我最大的夢想是去環遊世界。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一趟不容易,這是上天對我們每一個人的恩賜,我希望自己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去看完這個世界所有最美好的風景,無論是北極還是南極、陸地還是海洋,我希望自己的足跡能夠踏遍這個地球的每一個角落。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想去太空看看。”說到這裏,他一下子就笑了:“其實我這個人很現實的。彭莊,等你們都成長起來了,我就不用像現在這樣累了。真的希望那一天能夠早一點到來。”


    這樣的夢想真好。彭莊笑著說道:“你肯定是要帶著如心姐一起去。”


    沈躍也笑道:“當然。必須的!”


    兩人正說笑著,康如心出來了。沈躍發現她的臉紅紅的,眼神也有些怪異,頓時就明白自己剛才的那個猜測沒錯,於是也就沒有急著去問,說道:“現在我們去拜訪梁華的父親。”


    彭莊卻忍不住心裏的好奇,問道:“如心姐,什麽個情況?”


    康如心恨恨地道:“這個人就是個畜生……他老子更不是東西。”


    雖然康如心的話含糊其詞,但彭莊已經完全明白了。沈躍反倒淡然起來,說道:“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我也大致知道了是因為什麽。”


    康如心愕然地看著他,問道:“因為什麽?”


    沈躍道:“梁華的樣子像母親,個子那麽矮,如果他父親的身材比較高大的話,他對這個孩子的來曆不懷疑是不可能的。”


    康如心依然不解:“可是,當時梁華是判給了父親的啊!這肯定是男方的要求。”


    沈躍道:“對於一個有家暴傾向的人來講,他首先是懷疑,然後才會去證實。當他最終證實了孩子確實是自己親生骨肉的時候,他們的婚姻卻走到了盡頭。女人雖然懦弱,但她們的背後還有法律這個有力的武器。”


    當康如心和彭莊第一眼看到梁華父親的時候,禁不住都看了沈躍一眼。沈躍微微一笑。康如心忽然發現自己對丈夫的了解依然十分有限,有時候他似乎如同神明般能夠預測出事情的本質。


    梁華的父親身材高大健碩,與他兒子瘦小的身形有著天壤之別。彭莊心裏也暗暗覺得奇怪,這究竟是遺傳變異還是因為別的?


    沈躍直接說明了來意,問道:“你真的不知道梁華現在在哪裏?”


    梁華的父親搖頭,道:“你們的人已經來問過了,我真的不知道。這幾年我還在到處找他呢,去年我還報了失蹤案,可是到現在都沒有結果。”


    他說的是真話。警方早已核查過了梁華的身份證信息,確實沒有查找到他的下落。不過在這件事情上警方也難免有所疏漏,要知道,全國叫梁華的起碼有數萬人,其中的工作量可想而知。沈躍問道:“你是他的父親,這麽多年他都沒有與你聯係過,你覺得這是為什麽?”


    他的臉上一下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我的預感很不好,覺得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沈躍看著他:“你為什麽這樣認為?”


    他搖頭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就是預感不好。不然的話他為什麽這麽多年都不和家裏聯係?”


    沈躍問道:“難道他工作後經常與家裏聯係?”


    梁華的父親不語。沈躍依然在看著他:“也許,你當時都不知道他辭職的事情,是這樣的吧?或許自從他畢業後連春節也很少回家,隻不過有時候你會給他打電話,可能這就是那時候你和他之間的唯一聯係。後來有一天你忽然想起好像很久沒有與他聯係了,結果發現他的電話已經打不通了,這才從他的單位得知了他辭職的事情。是這樣的吧?”


    梁華的父親點頭。


    沈躍問道:“按道理你們是父子,你們之間的關係不應該這麽淡漠才是。請你告訴我,這究竟是因為什麽?”


    他忽然怒了:“我怎麽知道那是為什麽?!養不熟的野小子,是我上輩子欠了他的吧!”


    沈躍搖頭,道:“我可以告訴你這是為什麽,因為他恨你,恨這個家。你不是上輩子欠了他,而是這輩子!”


    他驚愕地看著沈躍。沈躍有些憎惡同時又有些同情地看著他,繼續說道:“你想想自己曾經在他麵前做過些什麽。當著他的麵毆打他的母親,甚至侮辱,還不止一次地質疑他的來曆,其中的原因僅僅是這個孩子越來越不像你,雖然你後來證實了這個孩子就是你的親生骨肉,但你至今沒有想過自己曾經做的那一切帶給他多大的心理傷害。他學著你的方式去辱罵、毆打自己的母親,心理早已不正常了。”說到這裏,沈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聽說你現在的妻子又給你生了個兒子?如果你不想讓自己的這個兒子也變成梁華的話,我建議你盡快去看看心理醫生。”


    “難道他對現在的妻子也一樣家暴?”康如心問沈躍。沈躍點頭:“很可能如此。男人家暴的原因除了自卑、生活壓力巨大之外,更主要的是人格障礙,它會像毒品一樣讓人上癮,因為在這種人的潛意識當中,女人就是他欺淩、發泄的對象。”


    康如心同情地道:“他的兩個妻子真可憐……”說到這裏,她忽然想起了什麽:“沈躍,你說這個梁華,他會不會真的早就已經死了?”


    沈躍搖頭道:“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早就死了的話,最大的可能就是因為強奸被人謀殺,然後被毀屍滅跡。不過我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這個人依然活在這個世界上。有句話是怎麽說的?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


    康如心不住地笑,說道:“你這是什麽話。”


    沈躍也笑,說道:“這句話其實有它一定的道理。特別是在戰亂年代,遵循的是叢林法則,也就是弱肉強食……嗬嗬!這個問題扯遠了。我們來說說這個梁華……當時他是自動辭職的,這說明他早已規劃好自己下一步的事情。此外,我們來分析他為什麽要辭職並忽然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我覺得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參加工作之後不止一次犯下過強奸案,隻不過受害者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報案,或者是警方沒有破獲那樣的案件。但對梁華來講,他的內心肯定是害怕的,他知道總有一天會被抓住,而強奸的衝動早已像毒品一樣侵蝕了他的靈魂……對他來講,最安全的地方也許是沒有的,最安全的方式就是在一個地方住一段時間後就離開。”


    彭莊問道:“可是他得有生活上的保障啊。”


    沈躍道:“你忘了那位副廠長對他的評價了?他聰明,能說會道,還肯吃苦,像這樣的人還愁找不到工作?”


    彭莊忽然有些泄氣:“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我們如何才能夠將這個人找出來呢?”


    沈躍歎息了一聲:“是啊……對了彭莊,你給英傑打個電話,讓他把梁華大學期間的成績單調出來。”


    康如心詫異地問道:“你要他的成績單幹什麽?”


    沈躍道:“那位副廠長說梁華大二的時候補考過。我隻是不想放過任何的信息罷了,看了再說吧。”


    話音剛落,沈躍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沈躍發現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心裏頓時一動:“你好,我是沈躍。”


    電話裏的聲音在說:“你好,我是肖醫生。我想起一件事情來。大約在六七年前,有個人來找我,讓我幫他找個好點的醫生看病,那個人是梁華的大學同學,以前我在梁華那裏見過他,在一起喝過酒。當時我順便問了他一句:最近見到梁華沒有?他告訴我說:聽說梁華去了外省的鄉下,承包了一座荒山種果樹。當時我們就隨便聊了幾句,也沒有特別在意,現在忽然想了起來。”


    沈躍急忙問道:“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對方回答道:“好像叫卓雷……對,就是叫卓雷。記得當時我還問過他在什麽地方上班,他說在一家民營企業。當時他好像說了那家企業的名字的,可是我實在記不起來了。”


    六度空間的第三個人?沈躍有些激動起來:“謝謝你,謝謝你給我們提供了這麽重要的線索……”


    回到省城的時候警方已經找到了卓雷這個人,如今他已經是一家私企的老板,住在一處高檔小區裏。曾英傑也拿到了梁華大學時候的成績單,沈躍看了後發現,梁華第一學年的成績每科都是優秀,而第二學年的成績卻下滑得非常厲害,其中還有一科補考,大三和大四的成績平平。拿著手上的這份成績單,沈躍心裏不禁想:他在大二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


    不過就目前而言,這份成績單似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盡快將這個人找出來。警方已經聯係上了卓雷,卓雷說他晚上有一個重要的應酬,隻能給沈躍半小時的時間。


    顧不上休息,沈躍直接去了卓雷的公司。一位警察正在公司外等候。卓雷的公司規模不大,沈躍一進去就聽到不時有電話聲響起。


    卓雷的神情似乎有些焦急,沈躍笑著對他說道:“你不用急,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


    卓雷歉意地道:“今天約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客戶,遲到了不好。”


    沈躍點頭,道:“看得出來,卓老板的生意做得不錯。好吧,我們直接談事情。卓老板,警察已經讓你看了犯罪嫌疑人的畫像了是吧?”


    卓雷點頭道:“是的,我第一眼就認出了那幅畫像的背影就是梁華的。想不到這家夥居然會幹那樣的事情……”


    沈躍朝他擺手,道:“你的時間緊,我們不要把話題扯遠了。卓老板,請你告訴我,你最後得到梁華的消息是在什麽時候?是什麽人告訴你的?”


    卓雷仰起頭想了想,回答道:“六七年前吧,那時候我還在別人的公司上班,有一次我去廣東出差,碰到了一位同學,他告訴我前不久梁華去找他,說是讓他幫忙聯係一批優質的果樹種苗。大學畢業後我就很少遇見梁華了,所以聽這個同學說起他就有些好奇,於是就問了他關於梁華的情況,那個同學說,梁華在廣西某個地方承包了一座荒山,準備在那裏種果樹。後來我那同學就幫他聯係了一家銷售果樹樹苗的公司,還請他吃了頓飯。當時的情況大致就是這樣。”


    沈躍皺眉道:“你再仔細想想,當時你那同學還說了些什麽?”


    卓雷又想了想,道:“後來好像就沒有再說梁華的事情了,畢竟我們一個班有三十多個人,隨後我就和他聊起了別的同學的情況。”


    沈躍道:“那好吧,你有那個廣東同學的電話嗎?”


    卓雷點頭道:“當然有,這些年我經常和他聯係。”


    這確實是一個利益社會,人與人交往的密切度多多少少都與利益有關,就如同當初梁華是為了果樹樹苗才去和他在廣東的那位同學聯係一樣。沈躍微微一笑,說道:“估計你現在的生意和他也有關係吧?卓老板,你會發大財的。”


    卓雷很高興的樣子,說道:“你這話我愛聽,我這就把我那同學的電話號碼給你。對了,你怎麽覺得我會發大財呢?”


    沈躍笑道:“你先在別人的公司積累經驗,然後才開了這家公司,而且並不是一味地追求公司的規模,這說明你做事很穩,不急不躁。剛才我進來的時候發現你下麵的員工都在認真做事,說明你有一定的管理水平。你公司的電話一直處於繁忙狀態,這表明你現在的業務進行得不錯。所以,隻要你繼續像這樣踏踏實實做下去,今後發大財是必然的。”


    卓雷更加高興了,歉意地道:“今天實在是有事,不然的話我還真想留你多說會兒話。”


    沈躍將一張名片遞給他:“沒關係,我能夠理解。卓老板,如果你再想起了什麽事情,請你馬上與我聯係。今天就這樣吧,再見。”


    卓雷拿起名片看了一眼,驚訝地道:“原來你就是沈博士?沈博士,要不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去吃飯?”


    沈躍哭笑不得,擺手道:“我手上的事情還很多……卓老板,你去忙吧。”


    卓雷的那位同學本來就是廣東人,家裏在當地有些背景,他大學畢業後就進入了公務員係統,如今已經是廣東某地級市的副市長。其實人生就是這樣,大學階段可以說是某一批學生的共同起點,但他們在畢業後卻各有自己的命運,有的發達,有的平庸,也有的人走向墮落。


    龍華閩親自給廣東那個地級市的公安局通了電話,詳細說明了情況,當地公安局與卓雷的那位同學聯係後,他很快就回話了:事隔多年,他實在記不起梁華當時說的具體地方是在哪裏了,也許當時梁華根本就沒有具體講過,那時候他就是很簡單地幫了梁華一個小小的忙。


    龍華閩問道:“那你還記不記得當初聯係的那家公司?”那位副市長回答道:“大致記得,我可以讓秘書去查一下。”


    又過了大半天,那位副市長的秘書打來電話說:當年的那家公司老板幾年前就做房地產生意去了,多年前的事情他有些記不清楚了,不過他大致記得當時發貨的地方好像並不是什麽廣西。由於公司早已轉型,當年的資料已經沒有了。


    這個消息讓沈躍感到有些沮喪。很顯然,那位當年的果樹種苗批發公司的老板完全是因為當今的副市長曾經找過他才隱隱記得一些事情,可惜的是,關於梁華的信息還是因此而斷絕了。


    龍華閩問沈躍道:“怎麽辦?”


    副廠長、肖醫生、卓雷、副市長、果樹種苗批發公司的老板,這已經有五個環節了,如果從六度空間的理論去看,關於梁華的線索應該近在眼前,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調查進行不下去了,沈躍當然並不想就此放棄。他想了想,對龍華閩說道:“關於梁華,我覺得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解釋不通——很顯然,他去廣東的時間就是在他辭職不久,按照那位副廠長的說法,當時廠裏的效益才開始好轉,而梁華的父母也基本上與他沒有多少聯係,那麽,他承包荒山、購買樹苗的錢是從何而來呢?搶劫?似乎不大可能,他那樣的身板似乎並不適合去幹那樣的事情。而且從他當時辭職的情況來看,應該是對自己下一步的事情早有計劃,難道……”


    龍華閩的神色一動,問道:“你的意思是,他在那家廠裏的時候就有了一大筆非法所得?可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廠裏為什麽會同意他辭職?難道他和廠裏的某個有一定權力的人勾結作案?”


    沈躍點頭道:“很有可能。那家廠是國企,那時候正是工廠的轉型時期,管理比較混亂,有人從中渾水摸魚獲取私利也並不奇怪。還有,我本來以為梁華在辭職後很可能會不斷變換住址,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這麽回事。這個人居然去承包了一片荒山種果樹,他為什麽要選擇這樣的項目?為什麽?”


    龍華閩不明白:“什麽為什麽?”


    沈躍看著他,沉聲問道:“你會認為他從此就不會再犯案了嗎?不,他改變不了自己的。可是他長期待在一個地方繼續犯案的話就很容易被發現……啊,我怎麽感覺有些不寒而栗?”


    龍華閩也被沈躍此時的表情嚇住了,問道:“你的意思是……”


    沈躍搖頭道:“我不敢繼續分析下去了,也不能輕易下那樣的結論,但是我們必須盡快找到這個人!”


    這一次沈躍直接找的是電機廠的廠長,然而這位廠長說他是前幾年才從某個部門到這裏來任職的。沈躍問道:“你肯定參與了這家工廠的改製過程,是吧?”


    廠長的臉上露出了自得的表情,道:“是的。這家工廠是在改製之後效益才開始好起來的。”


    沈躍微微一笑,說道:“一家國有企業的興盛除了改製及國家政策的扶持之外,最關鍵的就是這家企業負責人的觀念和能力了,這一點我毫不懷疑。不過今天我是為了梁華的案子而來……”隨即他將自己的那個疑問提了出來:“廠長先生,現在我想要知道的是,當初你們廠在改製之前審核過企業的賬目沒有?”


    廠長皺眉道:“當然審核過。當時這家工廠的賬目確實存在很多問題,三角債非常多,不過後來都一一理順了。”


    沈躍又問道:“企業財務上麵的漏洞呢?”


    廠長怔了一下,苦笑著說道:“這個問題就比較複雜了,當時企業在管理上的問題確實很嚴重,特別是公款吃喝、請客送禮、材料入庫、產品出庫等方麵都存在非常嚴重的問題,這也是當時這家企業一直虧損的原因之一,準確地講,當時我接手的這家企業簡直就是一個爛攤子。而在我接手這個爛攤子之後最需要做的就是盡快理清楚企業的債務和資產,對於以前管理混亂遺留下來的問題隻能放在一邊不予考慮,因為那些問題實在太多,根本就無法理清楚。企業已經麵臨倒閉,當時我隻能快刀斬亂麻地進行人員更替,重新建立新的、科學的規章製度並進行股份製改革。所以,像這樣的一些問題也就不可能過多地詳查和追究。”


    沈躍歎息著說道:“不過這樣一來,有的人也就因此逃脫了法律的製裁。”


    廠長點頭道:“是有可能存在你說的那種情況。國企改革過程中多多少少都存在這樣的問題,我們隻能首先考慮企業生存的問題,而某些細節性的問題就隻能放棄。”


    沈躍想了想,對廠長說道:“上次我和你們的那位副廠長見了麵,我想借這個機會再問他幾個問題。”


    廠長心裏一動,問道:“就在我的辦公室,可以嗎?”


    這位廠長對他的那位副廠長不大滿意。沈躍是心理學家,像這樣的事情心裏當然明鏡似的,他點頭道:“當然可以。”


    上次見麵的那位副廠長來了,他非常熱情客氣地和沈躍握手。簡單地寒暄完畢,沈躍就再次說明了自己的來意,當講到目前所了解到的關於梁華的情況以及對他啟動資金來源的疑問的時候,沈躍發現眼前這位副廠長臉上的肌肉痙攣了一瞬。果然如此。沈躍看著他,問道:“請你告訴我,你究竟知不知道梁華現在在什麽地方?”


    副廠長搖頭道:“我怎麽會知道?”


    他似乎沒有撒謊。沈躍暗暗有些失望,又問道:“那麽,他辭職的時候也許帶走了一筆錢,這件事情你應該是知道的,是吧?”


    副廠長不住搖頭,道:“我怎麽可能知道?我知道的話肯定不會讓他辭職的……”


    沈躍盯著他:“你在撒謊。”


    副廠長氣急敗壞:“我撒什麽謊?你有證據嗎?”


    這時候旁邊的廠長忽然說話了:“我相信沈博士的判斷,想必你也應該知道沈博士是什麽人。如果你需要證據的話也並不難,當年所有的財務賬目還封存在那裏,如果你真的有問題的話,總是會查出來的。”


    沈躍站了起來,對廠長說道:“我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今天我來這裏的目的已經達到,接下來就是你們內部的問題了。再見了二位。”


    在這家工廠行政樓下邊,沈躍遲遲沒有上車,一會兒仰頭看天,一會兒轉身去看這家工廠裏的那些建築,嘴裏似乎一直在喃喃說著什麽。康如心在車上等了好一會兒沒見沈躍的動靜,下車走到他身邊,問道:“你在幹嗎?”


    沈躍忽然說了一句:“要過年了。”


    康如心道:“是啊。”頓時覺得詫異:“你怎麽忽然說起這件事情?”


    沈躍道:“我在想,喻靈會不會去香港和她的女兒一起過春節呢?我們大多數中國人對春節都有著不一樣的情懷,也許喻靈也一樣。不,她不會去,因為她應該想到朱丹丹已經被警方監控了起來,如果她去了的話無異於自投羅網。嗯,她很可能會繼續留在這座城市,雖然不能與鄧湘佲相見,但她會盡量讓自己和鄧湘佲靠得更近一些。”


    康如心輕聲歎息了一聲,幽幽地道:“沈躍,現在我才明白,其實你比我們承受的壓力和痛苦要多很多,比如這樣的事情,你不得不利用。”


    沈躍點頭,歎息著說道:“是啊。不過我也比你們更會解脫自己,我會對自己說,沒什麽,我隻不過是遵循著對方的心理在尋找真相,僅此而已。”


    康如心愣了一下,禁不住“撲哧”一笑,道:“好像還真是這樣的。對了沈躍,我怎麽也沒想到通過這起案子還揭開了一起當年的貪腐案。你說說,如果我們一直調查下去的話,是不是還會有許多的案件層出不窮地顯現出來?”


    沈躍仰起頭看著遠處的天空,道:“誰知道呢?從陳迪的案子開始我們反過來去尋找影響陳迪作案的因素,結果顯現的全部都是罪惡,這兩天我一直在想,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這一起案件的背後隱藏著那麽多的罪惡,而不是人性的光輝?這個世界究竟怎麽了?”


    康如心的內心頓時被震撼,問道:“你想明白了嗎?這是為什麽?”


    沈躍點頭道:“我想明白了,這是因為我們的眼睛始終盯在罪惡上麵。也就是說,如果我們把目光放在那些積極的、人性的光輝上麵,那麽揭示出來的就是動人的、溫暖的。”


    康如心想了想,頓時明白了,笑著問道:“那我們接下來是不是應該去挖掘一下這個方麵?”


    沈躍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就好了許多,笑道:“其實我們早就挖掘出來了,隻不過我們並沒有特別注意罷了。比如張東水叔侄的感情,張小賢的夢想,方老的智慧,朱翰林對喻靈的愛情,等等,數不勝數。”


    這時候康如心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問道:“喻靈給自己取了假名叫‘謝先生’,難道她的想法和後來方老的解釋是一致的?其中最奇怪的是方老還解釋了這樣一句話:謝,也是一種龜,頭昂著行走,而低著頭行走的龜,稱為靈。他的這句話竟然暗合了喻靈的名字,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方老和她的事情有著某種聯係?”


    沈躍立刻嚴肅地提醒她道:“如心,你千萬不要總是用陰暗的心理去看待任何事情和我們身邊的每一個人。無論是警察還是心理學家,都不應該先入為主帶著任何偏見去看待任何的人和事。比如喻靈和梁華,我們即使知道了他們是罪犯,也應該從人性的角度去分析他們、理解他們,而不能單純地用好或者壞去評價他們。方老是一位智者,是一位具有大智慧的人,那天,當我講述了整個案情之後他就第一時間想到了喻靈,不過他對喻靈的了解十分有限,所以才以那樣的方式提醒我。他是一位知識非常淵博的學者,典故信手拈來。我相信,如果喻靈不叫喻靈,而是叫別的什麽名字,他也一樣會對我講出另外的足以提醒我的典故來的。”


    康如心想不到沈躍會如此嚴肅地對她說話,心裏有些接受不了,氣惱地道:“我不過就那樣隨便說說,你怎麽……真是的!”


    沈躍也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語氣重了些,溫言說道:“對不起,如心,剛才我的話是說得重了些,不過我還是想要告訴你,方老是一個值得我們尊敬的人。其實對每一位學者,即使是當初的那位吳先生,從一開始我都是帶著尊敬在麵對他的,隻不過現實太過殘酷……”


    此時康如心也有些後悔了,她過去挽住了沈躍的胳膊,輕聲說道:“沈躍,是我不好。我應該理解你才是。我知道了,每當你去麵對那些學者的時候,內心承受的壓力和自責比任何人都要沉重。”


    沈躍點頭:“是啊,不僅僅是麵對那些學者的時候,對於有些人的犯罪事實,我真的感到痛心……”


    華教授是一位數學家,沈躍這天特地去拜訪了他。兩個人見麵後,沈躍直接問道:“關於小世界理論,您怎麽看?”


    華教授回答道:“小世界理論也被稱為六度分割理論、六度空間理論,簡單地說,該理論認為在人際交往的脈絡中,任意兩個陌生人都可以通過‘親友的親友’建立聯係,這中間最多隻要通過六個朋友就能達到目的。這個看似非常簡單卻又很玄妙的理論引起了數學家、物理學家以及計算機科學家們的關注。沈博士,你為什麽關注這樣一個問題?”


    沈躍道:“我手上的一起案件可能涉及這個理論,所以我特別想知道這個理論是不是正確的。”


    華教授道:“從數學上講,這個理論是成立的。如果將全世界人口六十五億這個數字開7次方根,結果是25.2257,也就是說,我們每個人隻要認識二十幾個人就可以滿足此理論。這個理論說明了一個普遍的客觀規律:社會化的現代人類社會成員之間,都可能通過六度空間聯係起來,絕對沒有聯係的a與b是不存在的。這是一個更典型、深刻而且普遍的自然現象。佛教認為,我們所有的人類都是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蝴蝶效應也認為,一個人的某種行為很可能會影響距離他很遠的另一個人的命運。其實這都是六度空間理論在起作用。”


    沈躍深以為然,於是他更加堅定了可以通過目前的方式找到梁華的信心。


    接下來沈躍就直接去了龍華閩的辦公室,在給他大致解釋了小世界理論之後,說道:“這中間肯定還有一個人知道梁華現在的情況,你是資深警察,推理能力比我強,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龍華閩思考了好一會兒,說道:“我們姑且不去談這個小世界理論,從邏輯推理的角度來講,這其中應該是有人知道梁華的地址的。”


    沈躍急忙問道:“誰?”


    龍華閩道:“廣東的那家果苗公司。那家公司的老板雖然已經轉行去做了房地產……這些年房地產火熱,各行各業的錢都在向這個產業轉移,這並不奇怪。作為一家公司的老板,他最多也就是將某件事情吩咐下去,所以,當時他的公司裏一定有一個或者幾個經辦人。而且梁華肯定不是一次就將他所需要的果苗買完,一大片荒山需要的果苗數量可不少,如果一次買進的話存活率會很低,開發一片買進一批才是最好的方式,因此,他後來肯定還會多次與這家公司的經辦人聯係。”


    沈躍頓時明白了:“也就是說,梁華的那位副市長同學並沒有認真調查這件事情?”


    龍華閩點頭道:“是的。作為一位副市長,竟然曾經幫過一位強奸犯的忙,這樣的事情他避之唯恐不及,怎麽可能積極主動地協助我們調查?”


    沈躍歎息著說道:“看來是我錯了,我隻想到一位副市長應該具有一定法律素質,卻忽略了人性,這是我最不該犯的錯誤。”


    龍華閩笑道:“你不是官場中人,忽略了對方這樣的想法也很正常。小沈,我看這樣,讓曾英傑去一趟廣東,我相信他會很快找到那個關鍵的人。”


    沈躍點頭:“嗯。這件事情越快越好,英傑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曾英傑當天就飛往廣東,在與當地警方聯係後直接就找到了當年那家果苗批發公司的老板、如今的房地產公司老總。這位老總的態度極其傲慢,曾英傑問了幾個問題,他都直接說不知道,或者用記不得了予以推搪,陪同曾英傑的當地警察也在一旁淡淡地看著,一言不發。


    曾英傑倒是穩得住情緒,繼續將後麵的問題全部問完,將錄音筆放回手包裏,淡淡地對眼前這位房地產公司老板說道:“打攪了。”他站起身,隨即似乎想起了什麽:“對了,接下來我會自行去調查這件事情,如果一旦有證據證明你是知情不報,接下來你的麻煩可就大了。還有,這起案子不僅是一起強奸案,還牽涉到一起震驚全國的文物大案,如果有人知情不報,甚至是從中阻撓我們的偵查,無論他是什麽人、什麽身份,最終都將受到法律的製裁。這是我的電話,如果你想起了什麽,請你馬上與我聯係。”


    說完後他就馬上離開了這位老板的辦公室,對陪同的警察說了一句:“你也不用陪同我了,接下來我自己去你們這裏的工商局了解情況。”


    曾英傑離開後,房地產公司的老板馬上打了個電話,剛剛將事情說完就聽到電話的那頭在怒罵:“你是豬腦子嗎?那個人已經多年沒有和我聯係過了,當年他來找我的時候我對他犯罪的事情一無所知,你現在這樣做豈不是讓警方的人認為我是在有意包庇?趕快去,將你知道的情況都告訴他們!”


    這位房地產公司的老板有苦難言:當初你不是告訴我不用理會那些警察嗎?不過他根本就不敢多說什麽,連忙道:“是,我知道了,我馬上就給那個警察打電話。”


    電話裏的那個聲音依然在發怒:“打什麽電話?馬上找到他,協助他把情況調查清楚!”


    正如曾英傑預料的那樣,他剛剛走出這家房地產公司不遠,手機就響起來了,接聽後不一會兒就看見那位房地產公司老板氣喘籲籲地跑了來,還沒等曾英傑說話就連忙解釋道:“我忽然想起來了,當時我和那個人談好了價格後就將後麵的事情交給了一位手下。曾警官,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他吧。”


    曾英傑心裏大喜,臉上卻隻是微微一笑,說道:“太好了,謝謝你。”


    房地產公司的老板打電話讓司機將車開了過來,是一輛賓利。在車上的時候,房地產公司老板對曾英傑說道:“現在經營那家公司的人是我妻弟,剛才我已經給他打電話了,當年具體負責與梁華接洽的那個人現在還在公司。”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曾英傑很快就見到了那個人,當年三十多歲的小夥子現在已經四十來歲。這樣的人很多,一輩子在同一家單位或者公司上班,沒有雄心壯誌,隻有波瀾不驚的生活。這個人叫喬興策,公司的人都叫他喬三。曾英傑問起他關於當年的事情,喬興策想了很久,搖頭說道:“好像有這麽一個人,但是時間過得太久了,我實在想不起來了。”


    這下旁邊的房地產公司老板反倒著急了:“你再想想啊,好好想想,想起來了我給你發獎金,五千塊,不,一萬塊!”


    也許是金錢的作用,喬興策又想了一會兒,忽然一拍大腿說道:“我想起來了,當時好像是發貨到xx省的,他後來又要了幾次貨,都是發往那裏的,不過我記不得發貨的具體地址了。”


    喬興策說的省份正是曾英傑供職的地方,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問道:“你再好好回憶一下,當時他跟同學說的可是在廣西。”


    喬興策疑惑地道:“廣西?怎麽可能?我們很少有廣西的客戶,廣西的果苗品質和我們的差不多。”


    曾英傑有些明白了。很顯然,當時梁華對他的那個同學也沒有說真話,目的當然是隱藏自己的行蹤。此人真是狡詐!曾英傑點頭道:“你說得很有道理,我也完全相信你的記憶準確。那你再好好想想,當時你究竟將那些果苗發到了什麽具體的地方?”


    喬興策苦笑著說道:“我記得他就來過一次,後來都是先打款,然後讓我們發貨。時間實在是太久遠了,公司的發貨單也早就沒有了,那時候電腦還沒有完全普及,都是用本子記錄的。”


    曾英傑想了想,道:“好吧,那就這樣。謝謝你。”


    喬興策看著房地產公司的老板:“那一萬塊的獎勵現在可以給我了吧?”


    房地產公司老板對他小舅子道:“給他五千塊。”


    喬興策嘀咕道:“不是說好的一萬塊嗎?”


    房地產公司老板瞪著他,道:“你都沒有回憶起發貨的具體地方來,給你五千塊就已經不錯了。”


    喬興策一臉的頹然。曾英傑心想,看來這個人實在是想不起來了。隨即走到外邊,拿出手機打給沈躍。沈躍聽了曾英傑報告的情況後說道:“能夠得到這樣的信息已經很不錯了,既然梁華還在我們這裏,接下來的事情也就好辦了。”


    沈躍的話沒錯。接下來省刑警總隊給全省各縣發了一份協查通報,要求各縣公安機關盡快將十年來個人承包荒山的情況上報到省刑警總隊。各縣公安機關即刻將這份協查通報發到下屬各鄉鎮派出所,不到一天的時間所有的情況就匯集到了龍華閩的辦公桌上。


    可是裏麵卻並沒有梁華的名字,不過其中一個人的資料引起了龍華閩的注意。資料上這個人的名字叫梁鏵,雖然身份證上的照片不是特別清楚,但龍華閩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很可能就是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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