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玉見修韌汐對付薛望叢是遊刃有餘,便轉而問溫燁道:“母親,你如何知道真相的?當時你不是正在家中等待……”


    “是一位高人告訴我的。”溫燁轉過頭道。


    “什麽樣的高人,這事連小汐都不清楚,那人竟能知道得如此詳細?”


    “小汐?”溫燁反問道,“你叫她小汐。”


    “嗯。”


    “她是你的心儀之人?”


    “對。”溫如玉回答的十分懇切。


    “可她是修韌汐。”


    溫如玉不明白她的意思。


    溫燁看出,繼續道:“她是誅心之尊。”


    溫如玉點了點頭,道:“嗯,我也才知道,但她定有成為誅心之尊的理由,我信她。”


    溫燁看著那邊與薛望叢鬥得激烈的修韌汐。其實修韌汐並不想傷薛望叢的性命,畢竟要考慮到自己徒弟的終身幸福,但也要活捉了薛望叢問個究竟。無奈薛望叢一副玉石俱焚的模樣,惹的修韌汐不禁下手稍微重了些,薛望叢“哇”的一聲又吐了口血。


    台下不知何時出現了兩人,那兩人周身散發出令人不愉快的氣息,叫人隻想敬而遠之。


    修韌汐也注意到了,目光微瞥,一個四歲左右的小孩,他拉著的人正是秦躍。此時誅心八人已經擋在了修韌汐的身前,個個臉上一股怒氣。


    修韌汐手上的劍氣不禁微微有些抖,心中甚是發慌,好似一種熟悉的感覺穿越千百年而來。修韌汐勉強咬咬嘴唇,自嘲地笑道:“看來果真如自己所猜測一般。”


    魂魄好像被生生地撕扯了一下,然後猛地似乎瞬間從沉睡前麵中清醒過來。


    “小汐。”溫如玉一隻手樓著修韌汐,一隻手執劍。方才瞥見她似乎全身被抽走了魂魄一般,溫如玉便趕緊催動念君替修韌汐擋了一劍後又迅速出擊,將薛望叢的右臂刺傷。


    而薛望叢腦中一直在不斷更新逃走的計劃,她已經注意到秦躍在台下了,自己生存的機會更加少了。


    不過那誅心八人率先跳下台去,之前被抓在牢,便是這個秦躍在他們八人身上用盡了五十餘種刑具,皮開肉綻,每一滴血都叫他們流得生不如死。


    如今身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八人見了秦躍自然是想報了這仇。


    台下的人見誅心八人跳下台來都紛紛散了開,他們的惡名是駭人聽聞,誰都不想碰了這黴頭。


    秦躍嘴角狠厲一笑,他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孩,道:“乖,等我一下。”


    小孩天真道:“哥哥要去做什麽?”


    秦躍招了招手,從周圍躥出上百人,這些人將那些散開但還想留下看熱鬧的人衝擠得更散了。整個場子被都被風信子圍了上。“哥哥去清掃一下垃圾,你乖乖呆在他們身邊。”說罷秦躍便抽了劍,雪白的劍身映射出他狩獵般的眼神,瘋狂而殘忍。


    誅心八人當時被抓是因為遭了別人的道,待他們醒過來是便已身處深牢。如今這份屈辱便可以大方地回敬了。


    八人衝向秦躍,雖然身負重傷,卻蓋不住他們心中憤怒,各顯神通,拚盡全力將自己的內勁逼上最大。


    誅心第一人,遊梟。善於使劍,一把冥龍使得行雲流水,劍術在江湖上也是能躋身前十。可惜他此刻手握的不是冥龍劍,卻也足以將劍勢發揮到最盛。


    誅心第二人,陳寡。一套落山之拳打得出神入化,他的拳可以將一棵大樹生生劈成兩截,曾經他徒手撕碎過一個婦孺。雖然如今上了些年紀,但他那拳頭上沾的鮮血依舊叫人看著毛骨悚然。


    誅心第三人,厲盛俸。善用暗器,在成為誅心殺手之前,他的暗器可以瞬間殺死幾十人,例無虛發。成為誅心殺手後,他用一枚銀針般的暗器便將孕婦的肚皮穿破,那血甚至沒有來得及流出便斷了氣去。


    誅心第四人,沈儒戈。慣使毒,他常常將自己研製的毒塗在厲盛俸的暗器上,那殺死孕婦的銀針上便是塗了劇毒。而他自己也曾經過翊孕婦身邊,隻一瞬,叫那孕婦聞見了自己身上攜帶的毒藥便當場暈闕窒息而亡。


    誅心第五人,謝曉。同樣善於用劍,但他沒有專門的劍,而是任意一把劍都能在他手中變化多端,劍招之中頗有睥睨天下之勢。


    誅心第六人,淩篤。一把大刀縱橫天下,他曾一刀將孕婦開膛破肚,挑出裏麵的胎兒,在空中占成肉沫。其殘忍之名是誅心之最。


    誅心第七人,昌齊升。表麵書生,一把破雨扇搖橫江湖,他的扇子一開,鮮血四濺,扇子一搖,眾人皆倒。


    誅心第八人,耿丘。揮一對闊斧,殺氣難掩,他的斧頭在揮向孕婦之前便吸了眾多人的鮮血,下手毫不留情,直去對方項上人頭。


    便是這樣叫江湖人聞風喪膽的八人,在逼近秦躍之時,都不約而同地背脊發涼。秦躍的手段他們在地牢中便領略過了。本以為那時是受製於人,卻沒想現在依舊能感受到他發自深處的恐怖。


    這人年輕人,怕是比他們八人加起來更狠,狠凶殘。


    “哥哥,當心啊。”那個小孩子在風信子眾人的團團保護下,擔心地觀望著作戰。想來這樣的場麵他一個四來歲的孩子已經見了太多了,嘴上雖是這樣說,但卻顯得無比鎮定。


    秦躍此刻躍在空中,剛好給了八人從八方共同攻擊的破綻,八人沒有給他留下絲毫的退路,可謂了被困之獸。


    豈料秦躍輕蔑一笑,劍花挽出,如龍卷風過跡,將八人紛紛卷了下來。秦躍也不給他們留絲毫餘地,這八人今日已經在台上被自己用了最後的價值,便沒有再留的理由。當機立斷,他的劍氣直衝雲霄,看得溫如玉都不禁癡了,這是他目前見過最強的劍氣。溫成發的百鳥朝鳳在這一劍麵前也不過如此。


    待風平浪靜之後,誅心八人已經死不瞑目。


    修韌汐這會兒稍微緩了緩,便見八人明明白白地死在秦躍的那一劍之下。


    好厲害的劍氣,好狠厲的人。


    再看薛望叢,哪裏還能見到她身影,想來是趁著剛才的紛亂逃了去。修韌汐叫了連闕一聲,連闕馬上意會,趕緊追了去。


    而此時溫燁趁著溫如玉對自己沒有防備,將藏在袖中的斷匕便快準狠地刺向了修韌汐的背後。


    修韌汐輕哼一聲,身子一顫。


    其實,皮肉之痛,修韌汐早已習慣。以她的身體,片刻便能恢複,但是,這匕首上,有術法。還是她很熟悉的術法,困靈術。困住道法,更困住恢複之力。她以前常用這一招來對付原逸寧,所以當初原逸寧的傷勢才恢複得如此之慢。


    修韌汐拉緊溫如玉的衣襟,眉頭緊鎖,久違的困倦之意爬上心頭,就像很多年前決心躺入冰棺之中一樣,視死如歸的倦意,永不安息的長眠。


    “小汐。”溫如玉顫抖的聲音在耳邊越來越遠,修韌汐朦朦朧朧,終於想起自己忘記的那四年時間都去了哪裏?


    修韌汐曾找到過原臨淵,她記不得是十幾年前了。


    那日,修韌汐無意發現了薛望叢,她對薛望叢一直沒有太多好感,覺得這個人的心思有些重,但原臨淵念著師徒情分,一直在自己麵前替她說著好話。現在原臨淵失蹤,修韌汐想來便一路跟著她,結果看到了被他藏起來的原臨淵,而原臨淵整個人看上去有些不對勁。


    修韌汐見薛望叢給原臨淵喂藥,卻沒想那竟是情藥。本來修韌汐可以立即救出原臨淵,但那一刻,修韌汐身上有一股熟悉的痙攣。


    他出世了,自己在這個時空的另一部分靈魂,他在某個地方出世了。


    千年來,修韌汐想盡了各種辦法來尋找那不能出世的孩子。原本修韌汐已經可以感知自己身體的微弱變化,然後開啟追魂術,得知他的大概方位,並將這方法通過藍螢傳給了誅心八人,如此他們便可以準確地確定目標。可這一次,修韌汐沒有絲毫的察覺,他便出世了。


    既然孩子出世了,追魂之術便沒有什麽用了。追魂術隻能短暫捕捉即將出世之人的魂魄,修韌汐便是一直將追魂術附加於藍螢,來尋找原逸為的轉世。


    修韌汐強忍劇痛,好久沒有經曆這般熟悉的困境,那從魂魄深處傳來的撕扯和分裂依舊叫修韌汐差點忍不住叫出聲來。修韌汐趕緊離開那地方,此時的自己怕是難以對付薛望叢。


    修韌汐為自己施了修魂術,勉強召喚出藍螢,然後割破自己的手掌,讓藍螢透過鮮血吸附自己的魂氣。修韌汐手掌上的傷口在割破後,很快便愈合了。隻有幾隻藍螢吸附上了些許的魂氣。修韌汐便收了其他的藍螢,跟著那幾隻吸附了自己魂氣的藍螢,一路向前。


    這一路,修韌汐不知走了多久,久得將魂魄深處傳來的顫抖都當成了麻木,久得腳下的步伐越來越緩慢,久得修韌汐將當初與原逸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都回憶了一遍,仿佛看到了走馬燈一般。


    “要是能有來生,該多好。我便可以懇求你等等我。”


    修韌汐想起原逸為的話,突然清醒了許多。魂魄的撕扯之痛瞬間清晰襲來,修韌汐腳下一滑,跌落在地。幾隻藍螢在身邊飛舞,越來越亮。修韌汐往前方望了望,似乎快到了。


    修韌汐倒在一家籬笆外,耳邊隱隱約約聽到歡喜之聲,那家人是在慶祝剛出生的孩子。


    修韌汐往裏看了一眼,眉頭劇痛。從她踏入這家人的百米之內,那股魂扯之痛更加劇烈。眼下的情景,怕是來不及找人殺了那孩子。天快黑了,修韌汐躲在外麵,忍著劇痛等待時機,這次,怕是要自己動手了。她已經等到了原逸為,她一定要等著溫如玉長大,絕不能在這一世再與他錯過。


    到了午夜,修韌汐漸漸適應了身體內的劇痛。她悄悄走出,趴在那戶人家外看了看,屋裏其實很簡陋,一眼便能掃完。隻有一個裏屋,他們應該便住在裏屋了。


    修韌汐隱了自己的氣息,悄悄潛了進去。黑暗之中,透過窗外灑進來的一點月光,修韌汐看到一男子睡在外側,將他的妻兒牢牢護著。他的枕下,藏有一把刀。修韌汐已經感受到了那刀的寒氣,此人應該是退隱江湖的高手。


    再看那個孩子,修韌汐不由魂魄一顫,整個人險些站不住。那孩子本來睡得好好的,突然睜開眼,與修韌汐對視了一眼,然後“哇”地哭了出來。


    這哭聲自然是吵醒了他的父母。那男子翻身看了一眼他的孩子,然後立即注意到了修韌汐。


    “誰?”


    被那孩子哭聲一擾,修韌汐的氣息瞬間亂開,男子操了枕下的大刀便直逼修韌汐。


    “乖,不哭了。”妻子拍拍孩子,那孩子在溫柔的輕拍中,慢慢安靜下來。但他並沒有睡去,而是睜著好奇的大眼睛,打量著黑暗中的修韌汐。


    修韌汐覺得他的目光如炬,手竟然有些發抖,心悸襲來,覺得天旋地轉。難怪原心曾告誡自己不要親自動手,一是怕自己萬劫不複,二是,親自動手失敗率很高。


    那男子武功不弱,刀鋒淩厲。若是平日,修韌汐兩招招之內也能將其製服,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修韌汐的可以說是極其虛弱。


    修韌汐一直被那孩子盯著,但今晚必須將他殺了,否則隨著這個孩子的長大,修韌汐與他都必然麵臨魂魄受損的境地。屆時,修韌汐還能否以最好的麵貌出現在溫如玉的麵前有待考量。


    想到溫如玉,他現在應該一兩歲了吧。


    好在除了修道之外,修韌汐也勤練武功。修韌汐與男子相互拆了一兩招後,男子問道:“你是誰,也是來找荃某尋仇的?”


    看來這男子在退隱江湖之前,犯了不少的殺孽。


    “相公。”妻子在床上,已經將孩子牢牢護在了懷中。


    “娘子,護好遲兒。”男子囑咐一聲,便向修韌汐攻來。


    修韌汐閃過攻擊,看了一眼那嬰孩,問道:“他叫荃遲?”


    “對。”男子覺得修韌汐並非什麽歹毒之徒,怕是有什麽誤會。想著自己過往沾染了太多的血腥,如今竟不想再背負什麽殺戮。若是能解釋清楚,便說清楚好了。


    卻哪想,修韌汐下一瞬,不由分說,用了全部內力攻向男子,一掌劈開他,反手奪過他的大刀,然後果斷地向床上的母子砍去。動作行雲流水,毫無破綻。但其實這一套下來,修韌汐已經快要暈厥。


    “不要。”待男子反應過來,那刀如閃電一般,自己來不及去替他們擋下,便直直地劃過母子兩人,鮮血直流。


    修韌汐明顯感覺魂魄在體內由翻湧漸漸恢複平靜,但是,又隱隱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啊~”男子痛聲大叫,赤手空拳便向修韌汐打來,修韌汐輕輕一揮,那男子便覺胸口一悶,口中包不住的汩汩鮮血,“你……”他不明白為何瞬間,修韌汐的功力便提升了這麽多,緊接著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修韌汐再仔細查看了一下那個孩子,確定沒有了氣息。然後修韌汐放了一把火,將這裏燒了幹淨。


    修韌汐知道自己此後怕是再也入不了輪回,自殺的人不配再被命運之神眷顧。但她不知道她的孽緣也是在此處種下。


    原本,修韌汐是想立即回去救原臨淵,但在路上,方才那股隱隱不安的氣息突然騰空而起,叫修韌汐渾身不舒服。想來,應該是自己親手殺原心的轉世,所以,自己便要墜入魔道了吧。這股不安的氣息遊走全身,將修韌汐緊緊包圍,動不得分寸。修韌汐勉強走了兩步,靠在一棵樹旁,眼中的事物開始有些模糊,周圍似乎騰起了霧氣,修韌汐仿佛回到了紅蓮島一般。想到紅蓮島,修韌汐便在樹旁安心地想要睡過去


    修韌汐閉上眼時,似乎看到了一頭凶獸,但模模糊糊,她以為自己已經入了夢裏。想在想來才知道原來那霧氣是不來山的霧,她誤進了不來山。而後來她如何出來的,怕是她本來就靠在不來山邊緣的一棵樹上睡著,然後便一直在不來山沉睡,待不來山與外界再次接觸時,修韌汐醒來,不知不覺便走了出來,甚至不知道自己又去了一趟不來山。隻是這一沉睡,外界便過了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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