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大亂的第二天一早,司馬昱稱褚太後和小皇帝已死,隨便找了兩具屍體裝入官材,不許百官親視,草草舉行葬禮。


    在青龍門的威壓之下誰敢不服?國不可一日無君,司馬昱順理成章地登基稱帝,改年號為鹹安元年,追封小皇帝為穆帝,廟號孝宗。奉青龍門為國教,封容天鬆為護國**師,尊知秋子為太上仙師,範天誨、朱天良等也各有封賞。內宮的人員大量撤換,朝中所有官員都官升一級,升無可升的大官也增加封號和俸祿。


    大驚之後有大喜,能保得住命還可以升官財,文武百官自然是皆大歡喜,似乎人人都在一夜之間忘了前朝的事,褚太後和穆帝是怎麽死的,誰殺死的也沒幾人卻追究了。也許是沒人敢追究,也許是人走茶涼,一朝皇帝一朝巨麻,現在都極力奉承新皇和青龍門,馬屁如流,天下太平。另外還不忘了對五鬥米教展開口誅筆伐,周全更變成了大惡人,五鬥米教成了敵對宗派,敢有信奉五鬥米教的人殺無赦。


    司馬昱當然沒有暈,沒有忘記周全有多可怕,甚到懷疑褚太後和小皇帝在周全手裏,可是他在青龍門虎視眈眈之下,哪裏敢有半個不字?況且青龍門可以把五鬥米教打得落花流水,還有太上仙師知秋子在,他怕什麽來著!


    青龍門海外基地已經被周全破壞得差不多了,倭國人少地窮,成不了什麽氣候,所以他們幹脆放棄了東海的島嶼,全體遷往建康,低階的弟子會在之後坐船到達――他們原先準備的船被周全和牛夢毀了。之後他們會以建康為中心,廣招弟子,壯大青龍門。


    其實青龍門早己與彌勒教結盟,把中原給分了,東晉的領土歸青龍門所有。他們已經在策劃對建康下手,隻是周全突然闖到東海,殺了他們大量弟子,毀了他們的根基,使他們怒火中燒提前動了。錯有錯著,如果不是周全殺了他們大量二代三代弟子,讓他們周密布局,人員到位,這一次五鬥米教真正要全軍覆沒了。


    周全帶著褚太後安全撤回八門遁甲城,除了在戰鬥中陣亡的一百二十多人,其餘人也都陸續回來了,主要人員雖然傷痕累累,卻都保住了一條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張道全也“完整”地回來了,但卻受了很重的傷,頭胡子都被燒得一塌糊塗,回來之後什麽都沒說,立即就躲靜靜室內療傷。


    其實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是他頂住了知秋子,或來又引走了知秋子和竺法曠,其他人隻怕連渣都別想回來了。他一人要同時對付知秋子和竺法曠,這一次確實吃了大苦頭了,也許他從來沒有被人打得這麽狼狽過,所以不想說自己的糗事。


    小皇帝又是惶恐又是興奮,皇宮沒了,大臣沒了,國家沒了,從最尊貴的人突然變成一無所有的人,情緒緊張和低落可想而知;但他還是一個好玩的少年,心底深處最為厭惡就是就當沒有自由、無比拘束、提心吊膽的皇帝,現在終於不必煩惱了,所以他是又喜又悲。


    褚太後也極為抑鬱,她覺得對不起司馬家,她**失節,這是否是對她的懲罰?她重用周全,信任周全是否錯了?她幾乎連自殺的心情都有了。司馬文鳳和邱靈柔一直陪著她,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周全極為憤怒,他何曾吃過這樣的虧?這一次不但失去了一百多個高手,失去了建康的基業,還害得褚太後國破家亡,更大的傷害則是在民間動搖了他天降神人永遠不會敗的神話,這個損失是無法估量的。雖說敵人太過強大,攻其不備,勝敗乃兵家常事,他終究是敗了,這無異於給當上教主後從來沒有吃過大虧的他一記悶棍,讓他非常鬱悶。


    難道好運氣開始背離他了?他要報複,要奪回建康,要把青龍門和彌勒教的人碎屍萬斷,他不停派出人員打聽建康的消息,同時絞盡腦汁想報仇的方法。


    可是青龍門的實力擺在那兒,再加上彌勒教的人,他一點勝算都沒有。連張道全都铩羽而歸,還有誰能扛得住知秋子和竺法曠?難道破釜沉舟,把許遜、左慈和葛玄都請來?左慈和葛玄與他並沒有交情,未必會幫他,就算他們看在髒老道的麵子上來了,萬一吸血妖道趁機出現殺了他們,他周全豈不更成了千古罪人?這事絕對不能亂來,否則一步之差就要一敗塗地,永無翻身之日。那麽傾盡五鬥米教的人殺過去呢,有勝算嗎?


    中午時分,建康的消息就傳來了,此時周全才明白知秋子的野心和目的。知秋子也是漢人,是是想爭霸天下,壯大青龍門,並沒對建康民眾大屠殺的意思。


    彌勒教的禍亂還沒結束,地下魔族隨時會破土而出,現在又多了一個青龍門,這天下要亂成什麽模樣,要亂到什麽時候?周全歎了一口氣,去找褚太後了。


    褚太後被安置在清江造船廠內,也就是在周全和邱靈柔對麵的院子裏。見周全進來,臉色沉重,邱靈柔和司馬文鳳知道他有話要與褚太後說,都知趣地走了,把小皇帝也帶了出去。


    周全把剛聽到的建康方麵的消息對褚太後說了一遍,然後說:“我立即對外公布,說你和皇帝在我這兒,憑著你的威信,諒各地的將領不敢不服;除了建康的軍團外,主要兵力都在豫州和荊州,謝安、桓溫與我交情不淺,我在軍中也有較高的影響力,我去走一趟,令他們不許奉建康的號令,建康便成一孤城。十日之內,我便把它攻下來。”


    褚太後沉吟了一會兒,歎了一口氣,“罷了,我本以為晉室斷送在我手中,已成了千古罪人,想不到他們奉了司馬昱為帝,江山並沒有落到外族手中,我也可以稍釋愧疚之心。。。。。。倘若挑起各地兵馬與建康對抗,又是烽煙四起,屍橫遍地,百姓經不起這樣的折磨了,況且還有外族在一旁虎視眈眈,若被他們趁虛而入,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


    “我們母子兩堅持到現在不容易,所為者非富貴與權力,而是因為先帝遺言,為司馬家的江山得以延續,為黎民百姓得以安居樂業。如今到了這個地步,我還貪戀這個位子做什麽?世人都以為我死了,那就不要再生波折了。”


    周全心裏過意不去,“都怪我疏忽大意,沒有想到他們會對你下手,沒有多派人保護你們。”


    褚太後深深望了他一眼,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腹部,“對我來說,這也未必不是一個好結局,自今之後世上便沒有什麽褚太後,也沒有什麽小皇帝了,以後外麵的事你自己看著辦,不必對我說了,讓我們娘倆過些平靜日子吧。”


    周全沒有說什麽,但心裏卻暗自決定,目後必定要滅了青龍門,把這個皇位還給小皇帝,否則他會良心不安的。


    褚太後噓了一口氣,似放下了千斤重擔,露出了微笑,“我本名褚蒜子,既然要斬斷了過去,就連這個名字也不該用了,你說該叫什麽呢?”


    周全心裏正亂著,哪有心思給她起名字,“這。。。。。。還是你自己取吧。”


    褚太後望著窗外,眼神迷蒙,“九五至尊,權貴至極,也不過是過眼雲煙,江山如夢裏,一夜枯榮,譬如朝露曇花便叫褚如夢吧。”


    “好。暫時改名也好。你到這兒的事沒有幾人知道,以前見過你的人也不多,我們幾個不說就沒人知道。”


    “聃兒以後就隨你姓吧,叫周。。。。。。周新民,一切從新開始,做個普通的百姓。”


    在古代隻有“字”能改,名是不能隨意改的,姓是祖宗給的,就是打死了都不能改,而褚如?軍的總教練,有著很高的威望,這也不是司馬昱可以取代的。


    不論司馬昱集團怎麽對外粉飾,他都是“篡位”得來的皇位,現在隻能使用懷柔政策;青龍門初來乍到,雖然一鳴驚人,人手卻太少,在軍中沒有一點聲望,連半點根基都沒有,現在隻能守著建康,還無法對外擴張。所以不管桓溫和謝安是陽奉陰違,還是陰奉陽違,他們都隻能睜隻眼閉隻眼,短時間內不會輕易下手。


    周全邊想邊走,剛走出清江造船廠,徵皚興衝衝跑過來:“教主,竹林七俠和吳猛吳道長到了。”


    周全終於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次笑容,竹林七俠是他到這個時代後結交的第一批朋友,他們對他極為關愛,有著親人一樣的感情。可惜他們飄泊不定,不肯與他住在一起,現在肯主動過來,自然讓他欣喜。


    據嶽九真他們說,是靠了嵇鬆彈的一支琴曲把追兵逼退了,這個說來有點匪疑所思,周全清楚嵇鬆的琴藝好是好,卻還沒有到達“入聖”的境界,武藝修為也隻算是江湖中的高手而己,絕對不可能頂住容天鬆三人的,難道他們有了什麽天大的突破?他也正想找嵇鬆問個清楚。


    走進會客廳,七俠席地而坐,端著酒杯對他微笑,也不起身客套,容顏習性一如往日,但更加輕靈飄逸了,往日眼中外露的神光也內斂,普通人已看不出他們身懷絕技,這是修為更高一層的表現,看來他們果然突破瓶頸有所進步了。


    吳猛和六七個淨明道弟子坐在後麵,神色慘然,見到周全進來,吳猛掙紮著站起,他的弟了忙上前扶住。“周教主,老道有負重托,未能保住皇宮,致使皇上和太後蒙難,苟延殘喘,無顏見周教主矣。”


    周全見他左臂已經無法舉起,右胸一處傷口滲出的鮮血已經染紅了半件道袍,腹部、大腿還有劃傷,頭和胡子都沾了血跡,實在是狼狽到不能再狼狽的程度,不禁有些難過,說道:“這事也不能怪道兄,而是敵人太強了,來得又突然,說起來還是我考慮不周,未能事先防範。再說,當初也是我建議道兄去坐鎮建康的,道兄門下遭今日之禍,實我之罪也。”


    吳猛歎了一聲,“話雖如此,可是老道應充了保護皇宮安全卻未能做到,於心難安。也不知皇上和太後如何了,但願吉人天相,能逃過一劫,否則老道還有何麵目再見師長?”


    周全揮揮手,令徵皚、雨森龍和侍客茶水的人都出去,這才說:“實不相瞞,太後和皇上已被我救出,青龍門的人已在建康奉司馬道萬為帝,太後不想再起爭端,禍及臣民百姓,決定隱姓埋名了卻下半生。所以道兄不必太難過,此事還望道兄和幾位大哥不要說出去。


    竹林七俠都點頭,吳猛這才好受了一些,周全扶他坐了回去,“不知道兄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吳猛搖了搖頭,不知該如何是好,周全說:“道兄若不嫌棄就先在這兒住下養傷,傷好之後再徐圖後事,隻要有五鬥米教在的一天,就不會讓淨明道沒落了。另外道兄需要什麽藥材和應用之物盡管開口,把這裏當成自己家就好。”


    “那就多有打擾了。”吳猛轉對竹林七俠說:“貧道能撿回這條命,全虧了七位俠士援手,大恩不言謝,容日後再報。”


    山晚笑道:“不要急著報,日子長著呢,我們也準備在這兒住下了,就不知有沒有睡覺的房間和好酒。”


    周全大喜:“當然有,不要說七個人,就是七百個人也有地方住。七位老哥肯住下,就是把我的住處讓出來都行,至於酒嗎,隻要是人間有的我都能弄來。”


    眾人皆笑,將剛才的愁雲淡霧衝淡了不少,周全說:“這次本教弟子能全身而退也是全賴了七位老哥,想不到嵇大哥的琴藝已經精進到如此程度了,可喜可賀。”


    竹林七俠一愣,接著相顧而笑,嵇鬆說:“我哪有這樣的神技,隻怕終我一生都達不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


    “那麽是誰,天下還有誰比嵇大哥更高明?”


    嵇鬆的神情極為異樣,良久才說:“其實你也見過他。。。。。。”


    在周全所識識得人中,琴彈得最好的就是嵇鬆了,在他看來已經達到出神入化巧奪天工的境界,當世嵇鬆稱第二沒有人敢稱第一;另一個琴彈得好的人是公孫薇,她曾被稱為江南第一名妓,琴技之高已達琴通人意,隨心所欲的境界。但兩人都遠未達到能以琴音對抗容天鬆、範天誨、朱天良三大高手的程度,周全實在想不出來,他見過的人中還有誰有這個本事。


    嵇鬆良久才說:“他令我不可對外人說,想來你也不是外人,說了也無妨,他便是白雲先生。”


    周全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居然是白雲先生!“是他?我從來不知道他會彈琴。。。。。。他究竟是誰?”


    竹林七俠中另六人顯然也不知道,都望著嵇鬆,嵇鬆又是一反常態,吞吞吐吐,“其實我也不知道,這事說來匪疑所思,據我所知,還在世的人中已經沒有人有如此操琴之技。。。。。。”


    周全靈光一閃,想起一個人來:“難道他是你家族的先人,曾經琴音天下無雙的嵇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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