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鄭懷山身邊久了,陳雁南的行事作風很大程度上繼承了她老師的雷厲風行。


    她動作很快,前天晚上自告奮勇地說了去幫齊三河解決接收榮達信托的問題,隔天下午她就安排好了一切,讓弟弟陳誌非帶著他那一群流裏流氣的手下,跟齊三河一起,又去了榮達的公司。


    總經理辦公室配套的會客室裏,他們的人和榮達自己的高管相對而坐,氣氛雖不至於劍拔弩張,但也緊張得落針可聞。


    雙方已經交涉了幾天,明著暗著都來來回回地鬥過幾個回合了,這會兒再見麵都沒了耐心,榮達的總經理看預備接手自家公司的齊三河這次來者不善地帶了一票人來,開門見山也沒客氣,“總之,榮達一直是我經營,不能憑你一句話就把我的人全換掉!”


    “那你想怎麽樣呢?”齊三河哂笑,“我們現在才是榮達的最大股東,要求交接公章和財務,改組榮達,都是合情合理。”


    榮達那邊一個高管模樣的人插進來說:“我們想出一個折中的方案,你們收購九天網絡的價格2億4千萬,我們再加15%,2億8千萬回購你們手上的榮達的股份,九天的其餘資產我們也不要了。”


    陳誌非原本帶著人在齊三河身邊落後了半步站著,聞言幾步晃了出來,眉毛一挑一邊的嘴角翹起,滿臉嘲諷地嗤笑道:“您這玩笑開大了,榮達信托現在市值多少?2億8就想回購?想什麽呢!”


    總經理站了起來,“幾天時間,坐地就賺四千萬,這樣的好事,也不好找了。”


    齊三河反問:“按王總的意思,那我們再出2億8,榮達信托的股份都歸我們,你幹不幹?”


    “那我們再退一步,”對方收購了九天網絡,占著他們45%的股,這是事實,說的再多也講不出來理,現在要怪隻能怪自己公司在當初的拍賣會上沒抗住壓力,在最後關頭被對手嚇住了。錯已鑄成,為了挽回損失,隻能一退再退。王總深吸口氣,臉色稍緩,退讓道:“那我們再退一步,九天網絡作為投資方,參與公司分紅,不參與公司運營管理。”


    齊三河沒說話,陳誌非卻不幹了。


    他把嘴裏叼著的煙往地上一扔,抬腳狠狠地撚滅了,不耐煩地眯著眼睛森森地看榮達的老總,“我說你怎麽這麽多廢話?想什麽呢?你腦子進水了吧!這種話都能眼睛都不眨地說出來——你想想可能嗎?你自己沒腦子,可別把別人也當豬看。”


    這就是在明擺著挑事兒侮辱人了,王總語氣一冷,“你這是怎麽說話的?!”


    “怎麽說話?”陳誌非身後滿臉匪氣的一個混混冷笑著約出來,照麵二話不說狠狠把王總推了個踉蹌,“有點自知之明,特麽的這麽跟你說話已經是客氣了知道嗎?”他說著,回頭請示陳誌非,“陳哥,跟這種二貨還客氣什麽,直接趕出大門就得了!”


    陳誌非微微偏了下頭,眯著眼睛盯著他看了半晌。那目光冷得有點嚇人,仿佛站在他麵前的壓根就不是個人,而是個物件似的,“老總們在協商事情,有你說話的份嗎?”


    助手不服氣地指著王總的臉,“你看他這德行,像是能跟他好好說就說明白的樣兒嗎?”


    他說話的時候,陳誌非若有所思地抬手摸摸鼻子,等他說完,話音未落,那摸鼻子的手已經大嘴巴子抽在了說話那下屬的臉上……


    接連著“啪啪啪”的一串清脆聲響,半點力也沒留,半點麵子也沒給,那手下直接被他突如其來的責難打愣了,捂著臉目光空茫地看著自己老大,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陳誌非就猛地抬腳,當著所有人的麵,把他當麻布袋一樣猛地踹倒了。


    那一下子下了狠手,被打的那人直接滑出去兩三米,後背轟然撞上了會客室裏的茶幾,叮呤咣啷一陣響,赫得原本坐在茶幾後麵沙發上的榮達高管們不約而同地猛地站了起來。


    榮達信托從來都是合法經營的生意人,公司裏養的都是靠真能力真本事吃飯的人,一幫文質彬彬的腦力工作者哪見過這個,別說高官們,連王總都被駭住了,還沒等說話,見那下屬要爬起來,陳誌非竟然又在眾目睽睽之下衝上去重新補了一腳……


    這一腳直踹在心口窩,被打的下屬連叫都沒叫出來一聲就疼得蜷縮起身體,陳誌非卻猶覺不解恨,扯著脖子怒吼道:“平時怎麽教育你們的?沒教養是天生的,沒禮貌就是打我的臉呢!我說的話是聽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說著就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小混混含在嗓子眼裏的那口氣兒終於在更劇烈的疼痛中順出來了,慘叫哀嚎著滿地打滾卻不敢還手,榮達的人明知道他們這多半是威逼利誘著演戲給自己看的,可看這架勢,卻仿佛是真要時刻準備著鬧出人命的架勢。


    忍了又忍,王總到底扛不住了,想拉又不敢拉,隻得上前勸道:“陳總,別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錯了就得打!有些人就是這樣,不給點教訓,總覺得自己有幾斤幾兩就了不起,誌得意滿地恨不得飛上去,也不怕飛得正高的時候被人一件射中翅膀,掉下來摔個粉身碎骨。”陳誌非停了手,冷笑著意有所指地斜睨著王總,說完又朝著手下狠狠補了兩腳,喝倒:“爬起來,給人家王總磕頭道歉!”


    那人已經滿嘴是血了……他剛一抬頭,王總就被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別別,千萬別,我可受用不起!”


    這種時候,他說不用也不行,沒人會把他的話當回事兒。


    隻見那助手痛苦地想強行爬起來,但這會兒自己的身體自己說的已經不算了,也不知道到底傷了哪兒,傷到什麽程度,他滿嘴是血麵容扭曲地試圖爬起來,可爬了兩下都沒跪起來,就又體力不支地倒了回去,陳誌非見狀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就朝身後揮揮手,“不道歉是吧,拉出去把手剁了!”


    在榮達所有人震鄂驚悚的目光中,另兩名助手上前拖著他就往外走,長了張俊俏的臉,卻凶神惡煞似的陳誌非竟然還有心情對王總寒暄著道歉,“對不起啊,手下人不懂規矩,我教育下。”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對方演了這麽一出苦肉計,明顯就是殺雞儆猴地告訴自己,老子人前有手段,背後有靠山,今天來跟你好好商量接收的事情是抬舉你,等老子耐心用光了,什麽時候真想拾掇你了,你指不定要比眼前這個混混慘多少倍。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一輩子沒幹過違法亂紀事情的榮達眾人,惹不起這些混不吝的祖宗們。


    王總歎了口氣,上前攔住了把人從地上拖起來正要帶走的另外兩個人,“別再打了,我為他求個情,行嗎?”


    陳誌非看了眼已經被打到半昏迷的人,又看看額頭上已經沁了冷汗的榮達王總,不以為意地冷哼一聲,“算你命大,有王總為你求情!王總大人不記小人過,剛才說到哪兒了,咱們接著談。”


    王總擺擺手,頹然地看了看身後的老部下們,轉身就作勢去收拾自己的東西,“我看算了,這事也沒法談了。榮達歸你們了,想開股東會了你們打個電話通知一聲就行。”


    陳誌非挑挑眉,幽幽地說風涼話,“別呀!咱以後還得有一鍋裏吃飯呢!”


    王總遣散了高管們,回頭對陳誌非一揖到底,到底還是認了慫,“陳總,您高抬貴手,剛才說過的話都作廢,一切……就照你們的意思辦吧。”


    齊三河辦了四天沒辦明白的事兒,陳雁南在背後支使著她弟,前前後後不到一個上午就全解決了。榮達的公章財務章全都順利到手,一直坐在榮達公司樓下車裏等消息的陳雁南給鄭懷山打了個電話,“老師,事情辦好了,齊三河已全麵接手榮達信托。”


    她多多少少都有點邀功的意思,哪知道鄭懷山得到消息的速度竟然跟坐鎮現場的她差不多,接著電話直截了當地就捅破了窗戶紙,“我已經知道了。雁南,你以後辦事能不能大氣一點?別總搞這套打打殺殺的?”


    陳雁南神色一黯,解釋道:“我知道老師看不慣我的做法,對有些人這種方法最直接。而且挨打的人也不是真打出毛病,誌非事先讓他嘴裏含了血袋,下手看著血腥了點兒,但最多也就是個皮外傷,事後給他放一個月的假,拿著三倍工資的補貼,對他們來說這可不是受罪,是美差呢。”不管怎麽說,她情緒始終無可救藥地被他牽著,覺得鄭懷山不高興了,甚至顧不上自己委屈,隻想做點什麽來讓他高興,想了想,就又承諾似的說道:“以後老師隻管掌舵,那些棘手的事情由我來做。”


    “不管怎麽說,榮達的這塊石頭算了落來了,辛苦你了。”鄭懷山稍有動容,語氣沉緩地安撫了一句,掛了電話,兀自給茶杯蓄了水,沉默地考慮片刻,似是自言自語地忽然說道:“第一步棋落子順利,後幾步棋也要按順序擺開了。好事成雙吧,是時候關照一下左琳的未婚夫了。”


    馬太把旁邊的小銀壺重新接了純淨水,重新坐在小茶爐上煮水,聞言半點意外都沒有地隨口問他,“關照到什麽地步?”


    鄭懷山笑笑,低頭抿了口茶,輕描淡寫地說道:“留著礙眼,送他出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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