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玫跟父母一起,提著保溫飯盒走進病房


    玄敏看到他們幾個很疑惑:“你們怎麽都來了?”


    秀媛跟玄梁離得很遠,相互之間沒有一丁點交流,很明顯還是在置氣的冷戰中。


    這種情況下也隻有念玫開口說道:“我跟我媽送飯,路上碰見的我爸,他們倆……是我硬讓我爸來的。”


    玄家老太太兩眼直直地盯著玄梁:“玄梁,你們這又鬧個啥?”


    玄梁沒有說話,老太太的目光突然投向秀媛:“跟你媳婦有關係吧。”玄敏勸道:“媽,你就別瞎操心了,跟你沒關係。”


    老太太不理她,繼續衝玄梁說道:“當初我就跟你說過,秀媛是個外地人,也不知根知底的,遇了事,未必會跟你一條心。瞧見了吧,有點風吹草動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正在旁邊忙活飯盒的秀媛,整個人都僵在那裏。


    玄敏趕忙拉住老太太的手:“媽,你少說兩句吧。”


    老太太反抓住玄敏的手:“玄敏,你還不知道?你哥是個老實人,憑誰都能欺負他兩下。那個韓雪萍當初你哥對她多好,到頭來怎麽樣?說來說去,是你哥看人眼光不行。”


    秀媛“嘭”的一聲將飯盒往桌子一蹾,轉身走出病房。


    玄母依舊沒有放過秀媛:“瞧見吧,平時嘴上抹了蜜似的,遇了事才能看清人心。”玄梁把手裏的暖壺也蹾在桌上,吼道:“你能別說了嗎!”


    這一吼,玄敏卻是不樂意了,她轉身回衝玄梁喊道:“你衝媽喊啥喊,不知道她糊塗了嗎,有你這樣當兒子的嗎?”


    念玫看著大人們的吵鬧,不屑地搖頭:“這個家,真可笑。”說罷拎起自己的書包走出病房,重重地摔上房門。


    昆劇團舞台上一個曼妙的身影,用清亮婉轉的嗓音唱著《牡丹亭·尋夢》。


    偶然間心似繾,梅樹邊。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遂人願,便酸酸楚楚無人怨。待打並香魂一片,陰雨梅天,守的個梅根相見。


    孫部長眼中閃動著淚光,癡迷地注視著舞台上的那個身影。


    周秘書注視著孫部長許久,又諱莫如深地看了一眼周亞梅。後者心領神會,不覺舒了一口長氣,隨後目光又投向舞台,眼神中透露出複雜的情緒。


    一幕唱罷,孫部長帶頭起立鼓掌。這一刻,周亞梅的心也總算是踏實落地。匆忙卸了妝的丁橈烈與周亞梅一起,送孫部長和周秘書走出排練廳。


    孫部長在台階前停下腳步,愜意地舒了口氣,轉頭看向丁橈烈:“真是餘音繞梁,三日不絕於耳,丁團長風采依舊不減當年啊!”


    丁橈烈微微欠身,笑著回應道:“不敢當,不敢當,已經許久沒有上台,這心虛得很,心虛得很啊!”


    孫部長說道:“國家一直在強調要堅持文化自信,昆曲是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對於這麽好的傳統藝術,我們是一定要給予更多的政策支持與保護的。”


    丁橈烈說道:“感謝孫部長對於昆劇的支持!”


    孫部長哈哈一笑:“周秘書把你們劇團的情況給我說了,看得出你們劇團雖小,卻真心在為昆劇的傳承與弘揚做著實事。傳承是基礎,人才是關鍵。在昆劇後備人才的培養上,一定要多上心,要出大角兒出好角兒,出一個攝人心魄的角兒來!否則,我們昆劇團如何延續它的生命力?”


    周亞梅說道:“明白明白,劇團也辦了學員班,今後我們會加大力度,多多吸納社會上的藝術人才,為昆曲的繼承與發展做努力。”孫部長說道:“行,後續工作就跟周秘書交接吧。”


    目送車燈消失在劇團大門口,丁橈烈放下揮著的手,笑容一下收起來。


    周亞梅靠了過去,想要拉起丁橈烈的手,卻被他輕輕甩開。兩人並排走在長廊裏,丁橈烈微微落後神情也有些恍惚,但周亞梅正在關注手機上孫秘書剛剛發來的信息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


    突然丁橈烈停下了腳步,說:“亞梅,孫部長說培養新人……咱們團確實需要一個鎮場角兒啊。”


    周亞梅聞言也是一愣,下意識地看向丁橈烈,但馬上就反應過來:“哪有這麽容易,現在的年輕人有幾個願意……”


    不等周亞梅說完,丁橈烈徑直向前走去。


    周亞梅趕緊問:“橈烈,你去哪兒?”


    丁橈烈腳步不停回道:“我再去想辦法。”


    周亞梅目視丁橈烈的背影消失在遠處,神情漸漸變得憂慮。


    醫生辦公室,玄梁和玄敏正在聽醫生給他們講解老人的病情。在一番十分詳細,但理解起來真的很費勁的講解之後,醫生最後給出的結論是:老人家身體情況已經基本穩定,沒有繼續住在醫院的必要,因為腦出血而導致精神和記憶問題推薦還是回家靜養。當然,要注意的是對老人家的照顧要比以往更加細致。


    醫生都這麽說了,玄梁他們也沒有什麽其他意見,很快就帶著醫生開具的出院證明,辦理出院手續,準備帶老太太出院。


    這個結果讓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醫院的條件再好也是醫院,總是沒有在家裏待著舒服。老人家每天也都需要有人陪護,這對子女來說壓力都不小。老太太回家之後,大家都能稍微輕鬆一點。


    玄梁去處理手續上的事情,玄敏在病房裏收拾東西,然後再幫老太太把病號


    服換下來。這個可是要退押金的。退病號服的時候,玄敏順便跟護士借了一把輪椅。老太太能走,但經過上次出走事件之後,讓她坐在輪椅上被推著走才是讓大家最放心的。


    直到護士把輪椅推過來,老太太才想起問玄敏:“這是要幹啥啊?”玄梁一邊收拾著一邊回答:“媽,咱們要回家了啊。”老太太又問:“咱們可以回去了嗎?”


    玄敏把輪椅推到床邊:“大夫說您可以出院了,回家躺著比在這裏躺著舒服。”老人家沒有不戀家的。一聽說能回家了,老太太就開始不停地催促玄敏。好在玄梁這個時候也回來了,幫著玄敏一起趕緊收拾。


    護士跟著玄敏和玄梁一起,推著老太太出了醫院大門,玄梁正準備叫一輛出租車,可剛走出兩步,整個人就僵在了那裏。玄敏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反應也跟他相同。


    老太太看他不走了,又忍不住催促:“快去啊,咋不動了,你看啥呢?”說了幾句他們都沒有反應,老太太這才像他倆一樣看向對麵。


    老太太脫口而出:“玄珠!”


    在老太太開口之前,玄梁和玄敏兄妹都還不敢確定。雖然眼前這個拖著行李箱的女人讓他們感覺非常非常熟悉。但畢竟已經十幾年沒見了。


    玄珠緩緩走上前:“媽。”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玄珠的身上,上下仔細地打量:“真的是玄珠。”玄珠說:“是我。”


    老太太問:“你怎麽就一個人回來了呢,玄珍呢,我的玄珍呢?”


    玄珠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了,隨即自嘲式地笑了笑。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以為早已經物是人非,可這一句話就讓她明白,其實什麽都沒變。


    “玄珍,她已經……”


    在玄珠說出那個死字之前,玄梁趕忙打斷她:“走,快先回家吧。”


    玄梁坐在出租車的副駕,玄敏、玄珠與母親坐在後排。玄珠的目光一直望著窗外,母親則不時盯向玄珠。


    駛近八角亭時,母親突然指著窗外:“那個亭子,看著怎麽這麽眼熟啊?”玄珠盯著破舊的八角亭片刻,隨即將目光轉回前方。


    出租車停在院外,玄梁把母親攙了下來,秀媛從院內迎出來想要幫忙卻被玄梁擋開。


    秀媛尷尬地站在門口,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反應。


    玄敏看了秀媛一眼,輕輕歎了口氣:“嫂子,過來幫我拿行李。”


    秀媛趕緊應了一聲,小跑著來到後備廂旁。看到玄珠,秀媛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從她與玄梁和玄敏相似的眉眼中猜出了她的身份。


    秀媛略帶驚訝地問:“你是玄珠吧。”玄珠淡淡地笑了笑:“嫂子,你好。”


    秀媛也立刻進入長嫂的角色:“喲,真是你啊,回來了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說著秀媛就熱情地拿過玄珠的行李箱往裏走,同時還不忘回頭招呼玄珠跟上。


    玄珠緩緩地走進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院子,無數的回憶從腦中各個角落漸漸浮現。她表麵上看起來很平靜,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再次走進這個院子的心情有多麽複雜。


    在過去很多年中,玄珠都相信自己不會再回到這裏。因為她找不到任何回到這裏的理由。在這個家裏,玄珠從來都是可有可無的,隻有玄珍才是最重要的那個。即便她已經死去十幾年,在這個家裏還是比她這個活著的玄珠更重要。


    但此時此刻她就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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