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隨筆五則


    金庸


    一九六二年六七月間,我寫了幾則隨筆,發表於《明報·自由談》副刊(發麥時用“華小民”的筆名)。最近重讀,覺得這幾篇短文粗陋,多所抄引,無甚創見,茲重刊以博讀者一粲。


    劉聰的“愧賢堂”


    西晉是亡在匈奴人劉聰手中的。西晉的懷帝、湣帝被劉聰俘虜而殺死。劉聰殘暴凶惡,殺兄屠弟,逼奸母後,荒淫無度,件件做得十分到家,滅晉後,將西晉所有大官的女兒,個個收為妃子,晉的太保是劉殷。劉聰也姓劉,但他毫不客氣,照樣將劉殷的兩個女兒收為妃子,後來看到劉殷的四個孫女相貌也不錯,於是兼收並納,不管她是姑母還是女兒,一起收入後宮。當時號稱“六劉之寵”。


    可是這樣一個淫虐狂者,在政治上也有他的好處,便是肯接受臣下的直諫。


    有一次劉聰以魚蟹供應得不新鮮,斬了水產處處長,又因為建造兩座宮殿不滿意,斬了土木工程部部長。又有一次,他到汾水去參觀捉魚,一晚沒回,中軍大將軍王彰提出勸告。劉聰大怒,將他關入牢獄,於是許多皇族都來哭泣進諫。劉聰怒道:“老子是桀紂嗎?你們這批混蛋哭哭啼啼吵什麽?”公卿列侯百餘人一齊除下帽子叩頭,涕泣進諫。這一段進諫大拍馬屁,可稱妙文,茲照錄如下:“陛下功高德厚,曠世少比。往也唐、虞,今則陛下。而頃來以小小不供,亟斬王公;直言忤旨,遽囚大將。此臣等竊所未解,故相與憂之,忘寢與食。”劉聰一聽有理,居然馬上接受,說道:“我昨晚大醉,並非本心,若不是諸公說明,我還不知道自己的過失。”於是每個進諫的臣子都賜帛百匹,以資獎勵,派人去赦免王彰,對他說道:“先帝賴君如左右手,君著勳再世,朕敢忘之?此段之過,希君蕩然。君能盡懷憂國,朕所望也。今進君驃騎將軍,定襄郡公。後有不逮,幸數匡之。”


    群臣之馬屁功夫,實已登峰造極,什麽“往也唐、虞,今則陛下”,劉聰照收不誤,君臣雙方麵皮之厚,也可說“曠世少比”。但群臣不怕殺頭而進諫,劉聰不怕失麵子而接受,都很不容易。劉聰正式向臣下認錯,說:“此段之過,希君蕩然……後有不逮,幸數匡之。”(這一件事,是我錯了,請你不要見怪介意。以後我有不對的地方,請你要不斷地指正。)風度足佳。


    到第二年,劉聰立劉殷的女兒為皇後,要為她起一座“凰儀殿”。那時劉聰坐在逍遙園的李中堂內,廷尉陳元達上前切諫:“陛下踐阼以來,已作殿觀四十餘所,加之軍旅數興,饋運不息,饑饉疾疫,死亡相繼,而益思營繕,豈‘為民父母’之意乎?”劉聰大怒,說道:“朕為天子,營一殿,何問汝鼠子乎?”命人拉他出去砍了。可是陳元達早就料到有此一招,先出絕招,用一根大鐵鏈,一把大鐵鎖,將自己的腰鎖在李中堂前的一棵大樹上,左右侍衛拉他不動。


    許多大官知道了,一齊來進。劉皇後也諫道:“今宮室已備,無煩更營,四海未1,宜愛民力。廷尉之言,社稷之福也。陛下宜加封賞,而更誅之,四海謂陛下何如哉?夫忠臣進諫者固不顧其身也,而人主拒諫者亦不顧其身也。”意思說忠臣進諫,早已不顧到自己的生死安危,而皇帝拒絕忠言,那也是不顧到自己的生死安危。


    劉聰終於接納了,對群臣道:“朕比年以來,微得風疾,喜怒過差,不複自製。元達,忠臣也!朕未之察。諸公乃能破首明之,誠得輔弼之義也。朕愧戢於心,何敢忘之?”於是赦了陳元達,大賞群臣,將逍遙園改名為“納賢園”,李中堂改名為“愧賢堂”,笑嘻嘻地對陳元達道:“本該是你怕我的,現在卻變成我怕你了。”


    劉聰將一座廳堂改名為“愧賢堂”,公開承認自己的過失,表示愧對賢人。他隻是個不學無術的匈奴人,卻有如此胸襟,在這一點上,後世君王亦有所愧乎?


    “不為不可成者”


    打了十二小時麻將,大敗虧輸,往往便苦笑道:“勞民傷財!”進行一件生意,花了不少力氣,結果卻一無所獲,隻有雙手一攤,道:“勞民傷財。”這些小事是不足道的,但在一個國家中,“勞民傷財”卻是極大的災禍了。


    自古以來,中國的大政治家便把“勞民傷財”這四個字,列為治國的大戒。我們讀曆史,每見有皇帝要興建什麽大建築,定有不怕死的臣子竭力反對,唯一的理由便是不可勞民傷財。我從前常常覺得奇怪,心想皇帝富有四海,建造一兩座宮殿有什麽了不起,難道真的會把幾萬萬百姓都累死了?後來才漸漸明白,建造一兩座宮殿隻是一種象征。當政者如果不恤民力,可以不怕勞民傷財而大造宮殿,自然也可以不必怕勞民傷財而去做任何“偉大的”事情,結果定然弄到民窮財盡,天下大亂為止。


    管仲曾提出一個主張:“不為不可成者,量民力也。”有許多事情實在是極難辦到的,應當正確估計人民的力量,不要勉強。《禮記·王製篇》中說:“用民之力,歲不過三日。”元代陳皓注解說:“用民力,為冶城郭、途巷、溝渠、宮廟之類。”


    那就是征調民力來從事基本建設,隻能占總勞動力的三分之一左右。目前中國的經濟仍是以農業生產為主,基本上和兩千年之前沒有太大的不同。遇到了荒年,古人要更加珍惜使用勞動力。《周禮》上說:“豐年三日,中年二日,無年則一日而已。”意思說遇到了災荒嚴重的年份,征用民力來從事基本建設,共可占用總勞力的百分之零點三左右。


    民固不可勞,財亦不可傷,《禮記·王製篇》上還有一段文字,特別說明一個國家積蓄的重要:“國無九年之蓄曰不足,無六年之蓄曰急,無三年之蓄曰國非其國也。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


    這幾天《楊貴妃》電影正在上映,影片中這個唐明皇,在初做皇帝時,政治是非常清明的。他在打獵之時,任用姚崇做宰相。姚崇提出了十點要求,要皇帝答允,他才肯擔任宰相的職位,其中一條要求說:“太後(指武則天)造福光寺,中宗造聖善寺,上皇(指唐明皇的父親睿宗)造金仙、玉真觀,皆費巨百萬,耗蠹生靈。凡寺觀宮殿,臣請止絕建造,可乎?”唐明皇答道:“朕每睹之,心即不安,而況敢為哉?”“心即不安”這四個字,是一個愛護百姓的仁者之言。如果他到晚年時仍能不忘“心即不安”四字,安史之禍是決計不會發生的。


    天災的好處


    颶風“溫黛小姐”對香港造成了這麽大的損害,能說有什麽好處?但在中國古代,天災雖然害民,卻往往能對百姓有益處。那是因為皇帝認為天災是上天對他施政不滿的一種警告。皇帝是天的兒子。天是不會說話的,它見到皇帝幹得太不像話了,就會降災示罰。所以即使是最暴虐無道的皇帝,遇到天災時,總會暫時地將政治改善一下。最妙的是“日食”,這種天象對百姓毫無害處,但古代的君臣也當是重大天災,是上天的警告。


    這種例子,在中國曆史上不知有幾千幾百次。我們這裏隻談談漢明帝。明帝是漢光武的兒子,他母親陰麗華是當代著名的美人。漢光武劉秀那時還沒做皇帝,聽到她絕世美貌的名聲,曾說:“娶妻當得陰麗華!”後來果如所願。最後甚至廢了郭後,立她為後。郭後的兒子很識相,把皇太子的位子讓給了明帝。


    明帝為人很精明,脾氣卻暴躁,常辱罵大臣,對侍從近臣甚至出手毆打。有一個做郎官的人,名叫藥崧,不知怎的,得罪了明帝,明帝舉杖猛撞。藥崧吃不消了,躲到了床底。明帝大怒,大喝一聲:“郎出!”那藥崧文才很好,出口成章,在床底吟四言詩一首曰:“天子穆穆,諸侯煌煌。未聞人君,自起撞郎。”明帝才饒了他。


    像這樣暴躁的皇帝,遇到天災時卻也很聽大臣的勸諫。那一年明帝大建北宮,正逢天旱,有個臣子名叫鍾離意,除下了帽子、鞋子,在宮門奏本道:“昔成湯遭旱,以六事自責曰:‘政不節邪?使民疾邪?宮室榮邪?女謁盛邪?苞苴行邪。讒夫昌邪?’竊見北宮大作,民失農時。自古非苦宮室小狹。但患民不安寧。宜且罷止,以應天心。”明帝回答道:“成湯所引的六事,都是我做皇帝的一人不好,你戴上帽子,穿上鞋子吧,不必客氣。”於是下令停建宮室,所有不必要的基本建設工程,一概停止,同時下詔自我批評,向公卿百僚謝罪。老天也真湊趣,居然便下起了大雨。


    “成湯遭旱”雲雲,據說商湯時大旱七年,湯便剃了光頭,剪短指甲,扮作供奉給上天的牛羊犧牲,以六件事自責:“是不是我的施政不合理?是不是我役使百姓,令得他們太過辛苦?是不是我建造宮室太多?是不是我太聽信宮中婦女的枕邊之言?是不是我的手下官員貪汙納賄?是不是歌功頌德、報喜不報憂、瞞騙虛報之徒太得勢了呢?”


    鍾離意後來在給明帝的奏章中又誠懇地指出,對百姓不可苛刻,不可施行高壓手段,那麽天災自然會避免,他奏道:“陛下憂恤黎元,而天氣未和,寒暑違節者,咎在群臣不能宣化治職,而以苛刻為俗。百官無相親之心,吏民無雍雍之誌,至於感逆和氣,以致天災。百姓可以德勝,難以力服。願陛下垂聖德,緩刑罰,順時氣以諷陰陽。”中國古代都有這樣一種信仰:滅時不正,是由於百姓生活痛苦的結果。隻要養成了相親相愛的風氣,不是你檢舉我,我告發你,時時刻刻在找旁人的小毛病,那麽自然會陰陽調和,氣候正常。


    春秋時,楚國長久沒有天災,楚莊王就害怕起來,說:“上天是忘記了我嗎?為什麽不警誡我呢?”魯哀公時政治很腐敗,剛好逢到長期沒有日食,大家說,上天認為魯哀公已無可救藥,不必再理他,所謂“譴之何益?告之不悟。”因此漢明帝見到天有日食,便下詔書說:“昔楚莊無災,以致戒懼。魯哀禍大,天不降譴。今之動變,儻尚可救,有司勉思厥職,以匡無德。”他意思是說:“上天對我總算還不是置之不理,降下天災來警告一下。我做皇帝的無德,你們做官的可要盡責,來好好幫助我啊。”


    永平八年,又有日食,明帝叫百官大鳴大放,於是“在位者皆上封事,直言得失;帝覽章,深自引咎”,“以所上班示百官”(將各人批評皇帝的鳴放言論公開,叫百官傳閱,等於是張貼批評皇帝的“大字報”),下詔書道:“群僚所言,皆朕之過:民冤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輕用人力,繕修宮宇,出入無節,喜怒過差。永覽前戒,悚然兢懼,徒恐薄德,久而致怠耳。”(現在我是知錯了,就怕我品德太差,過了一些時候,又馬虎隨便起來。)


    現在科學昌明,人人知道日食、水旱風災是自然現象,和人類的活動無關。這樣一來,天災就不再成為對當政者的警告(所謂“天變不足畏”)。


    民食不足是誰之過


    在兩千多年前(公元前一六三年,漢文帝後元年),也是連續有幾年嚴重天災,漢文帝下了一道詔書,劈頭便說:“間者數年比不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災,朕甚憂之。愚而不明,未達其咎: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過歟?”皇帝說“朕甚憂之”,跟著便說自己愚笨,不明其中道理,想起來總是因為我的施政有錯,行為有過失吧!


    這是何等的胸襟和氣度!


    接下去又一一列舉理由,是不是“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是不是“百官之奉養或費,無用之事或多歟?何其民食之寡乏也?”雖然是在兩千多年以前,但皇帝並沒有將民食不足的過失一切都推在老天爺頭上,而是擔心自己對待屬下百官還不夠好,擔心自己勞民傷財的無用之事做得太多。這篇詔書最後說:“細大之義,吾未能得其中。其與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議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遠思,無有所隱。”他自己承認不懂,請丞相以下,大家一起來研究,隻要有利於百姓的事,盡可大鳴大放,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從秦朝以至漢初,有一種官叫作“秘祝”,如果發生了什麽天災怪異,這種“秘祝”官的責任,就是要找出一種天文學上的理論根據,來委過於哪一個臣子。例如,說某地大水災、某地大地震,“秘祝”便說,這是國防部部長做事不對,應當罷免,或者是農業部部長未盡職責,該當殺頭。有了這“秘祝”之官,皇帝就永遠是對的。一切過失由臣子或百姓來負擔。但漢文帝認為不對,他說百官是我任命的,他們做錯了事,應當由我負責,“秘祝”之官將我的過失推諉給我的幹部,實則是在張揚我的不道德行為。他的另一道詔書中曾說道:“蓋聞天道,禍自怨起而福由德興,百官之非,宜由朕躬。今秘祝之官移過於下,以彰吾之不德,朕甚弗取。其除之!”


    曆史上對文帝的施政,說那時候“議論務在寬厚,恥言人之過失。行天化下,告訐之俗易。吏史安其官,民樂其業。畜積歲增,戶口寖息。風流篤厚,禁罔疏闊,罪疑者予民,是以刑罰大省。”當時社會上的風俗是寬厚仁篤,連談論別人的過失也覺羞恥,告密之事更是極少發生。


    漢文帝直到臨死,還在關懷百姓。他叫群臣百姓在他死後不可服喪太久,以致妨礙正常生活。他說自己一生對百姓沒有什麽幫助,已經十分過意不去,怎可因自己的死亡而再來連累大家?他遺詔中道:“朕聞之:蓋天下萬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萬物之自然,奚可甚哀?且朕既不德,無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久臨,以罹寒暑之數,哀人父子,傷長老之誌,損其飲食,絕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謂天下何?”


    兩千多年之後,我們讀到這遺詔,仍是不免有心酸之感。當政者愛民以德,老百姓自然擁護。他不必自稱是“英明的、偉大的”,也不必叫人在聽到他名字時必須“立正致敬”,相反地,他總是念念不忘於自己的“不德”,念念不忘於“無以佐百姓”。


    柳宗元·郭沬若·郭橐駝


    報載,柳州紀念柳宗元的柳侯祠,現在已成為柳侯公園,郭沫若先生遊覽後有律詩一首,詩雲:“柳州舊有柳侯祠,有德於民民祀之,丹荔黃蕉居士字,劍銘衣塚後人思。誕敷文教鋤奴俗,藻飾溪山費品題,往日瘴鄉流竄地,於今沆瀣沁心脾。”柳侯祠有韓愈作而蘇東坡書的一塊碑,紀念柳宗元的事跡,第一句是“荔枝丹兮蕉黃”,柳侯祠旁有柳宗元的衣冠塚。郭詩中丹荔黃蕉、劍銘衣塚雲雲,當是指此而言。


    韓柳向來被認為是文章之宗,柳宗元和韓愈並稱。韓愈曾被貶至潮州做官,柳宗元曾被貶至柳州做官,兩個人各和兩廣有關,而且各在當地做了好多好事。兩人文章齊名,但說到道德,千載以來,總是認為柳不如韓。因為柳宗元曾附和王叔文,王叔文一向被認為是奸詐小人。但近來有許多曆史學家替王叔文翻案,說他是“進步政治集團的領導人”“壓抑權貴的進步政治家”。


    看到報上所載郭沫若先生寫詩描寫柳宗元,不禁想起千載以前,柳宗元的筆下也曾描寫過一位姓郭的人。這位郭先生是個駝子,不是文豪詩人而是種樹專家。這篇文章許多人都讀過的,那就是《種樹郭橐駝傳》。


    郭橐駝種樹的本事高明至極,所種之樹,無一不活,所結的果實又極多。人家問他有什麽秘訣,他說秘訣很簡單,隻不過是順於樹木的天性,不去妨礙它的生長而已,種好之後,不再去理會而已。郭橐駝說,有些辛辛苦苦的種樹家卻不然,樹木的根本要舒展,他們卻將之卷了起來;樹木喜歡生慣了舊土,他們卻去搬了新土來,自以為有益於樹木。早晨去瞧瞧,晚上去摸摸,剝開些樹皮來看看是否活了,搖動樹幹看看是否種牢,結果是“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讎之”。


    人家又問到做官的道理,郭橐駝道:“我隻知種樹,做官的道理是不懂的。但我在鄉下看見官員們最喜歡發號施令,好像是非常愛護老百姓的樣子,其實是造成了極大的災禍,早晨傍晚,不斷有官吏來下命令:‘長官叫你們大力耕田,叫你們要做好植樹的工作,督促你們展開秋收,快些繅絲啊,快些織布啊,你們的幼兒要好好撫養教育,大力開展養雞運動,大力推廣養豬運動!’他們打鼓敲木,召集群眾,鼓動生產熱情,布置農業工作,我們小百姓為了應付長官,連吃飯也沒工夫,哪裏還說得上安居樂業?大家累得半死,憔悴疲病,我們這些莊稼人還活得成嗎?”[1]


    《資治通鑒》的作者司馬光不讚成柳宗元的政治作風,但很佩服這篇《種樹郭橐駝傳》,在《資治通鑒》中曾節錄此文,評曰:“此其文之有理者也。”


    注釋


    [1]原文是:“我知種樹而已,官理非吾業也。然吾居鄉,見長人者,好煩其令,若甚憐焉,而卒以禍。旦暮吏來而呼曰:官命促爾耕,勖爾植,督爾獲,早繅而緒,早織而縷,字而幼孩,遂而雞豚。鳴鼓而聚之,擊木而召之。吾小人輟飧饔以勞吏者,且不得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邪?故病且怠。若是,則與吾業者,其亦有類乎?”


    原載於《明報月刊》一九六六年第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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