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5年,東瀛在長岐建造了第一條鐵路。在後來的明治維新期間,鐵路的建設和發展日新月異,基本上實現了全國城市鋪設鐵軌,設立站點。


    次日一早,駐日公使就帶著他們這些留日生上了蒸汽火車。


    買的是便宜的坐票。


    車廂裏擁擠雜亂,人群各式各樣。有浪人,大多穿著厚厚的粗呢和服,這是從英吉利進口來的上等料子;有背著三味線和一些架鼓的藝人,高齒木屐踩在硬鐵地板上有著清脆的回聲;有學生,大多是十幾歲的學生,黑色詰襟製服,捧著書在讀著;還有西裝革履的商人,隻不過看其模樣,也是比較落敗,隻剩下可稱得上不錯的衣飾,不然不會墮落到做下等車廂……


    耳旁傳來一些細碎的談話聲,車廂也不太吵鬧。


    興許是買票買的遲了,所以留日生被打亂了,白貴被分配到了另一節車廂,沒有和吳懷先和劉明達或者其他留日生坐在一起,他手裏此刻在桌上放著一本書,默默記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是黃遵憲寫的《東瀛國誌》,在光緒十三年出版的。


    文言文。


    臨別時在滬市購買的,還殘留著印刷的墨香。


    “天地未辟,有神立於高天原。曰天禦中主尊,日高皇產靈尊,是為造化之祖……”白貴心中默默記誦,這講述的是東瀛的曆史。


    到一個地方,如欲了解文化,必先讀史。


    他看了幾頁,對麵傳來一個柔雅的女聲,很輕柔。


    “給我來一些天津甘栗……”


    這是對車上的侍者說的。


    白貴聽到熟悉的地名,不禁抬眸,看了一眼對麵的女子,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長得不錯,裹著雪白的和服,沒有太過的刺繡,丸絎帶則色澤重了些,紋飾是不大懂的,不過卻打扮得相得益彰。


    這列火車是九州鐵道株社,私企。


    因此叫賣的服務能多上一些。


    長岐縣屬於九州島。


    侍者很快就拿來了糖炒栗子,這時已經是十月份了,天氣轉寒,也到了吃栗子的季節了。糖炒栗子是用小紙袋裝的。


    和服少女吃著栗子,像隻倉鼠似的,磕著栗子堅硬的外殼,咬出一個細小的縫隙,用手一掰,栗子殼就剝下來了,塞在嘴裏,嚼了起來。


    吃了一會,她覺得有些異常,就從紙袋掏出栗子,大約有五六個,遞給了白貴。


    “你也吃吧。”


    她像是在做一件尋常的小事,很習慣的樣子。


    “多謝。”


    白貴點了點頭,道謝幾聲,接過糖炒栗子,他也是沒想到,在東瀛火車上能吃到天津甘栗。味道確實不錯,不過這糖炒栗子也做不出什麽難吃的口味來。


    和和服少女攀談幾句,他這才明白,這天津甘栗估計也是托名罷了,栗子也是本地的,隻不過為了好叫賣,所以牽強附會,扯到了天津。


    這大概與後世東瀛中餐有皇後地位的天津飯有異曲同工之妙。


    “你是金陵人吧?”


    和服少女好奇了起來,起初她沒敢問,等熟絡了些許,就開始問起了籍貫。


    問人來自何地,大概是火車上常有的話題。


    白貴點了點頭,稱是。


    東瀛人往往是不會稱呼華人為清國人的,而是稱呼華人為金陵人。這說法的由來是從明朝那時就開始了。


    隻是一次車廂上的偶遇,大家都不認為會第二次相遇,也就沒繼續通報姓名。


    吃了和服少女的天津甘栗,白貴等到侍者叫賣午餐的時候,也替和服少女買了一份,是火車上特製的箱壽司。


    箱壽司和平時吃的卷壽司不大一樣,是放置在盒子裏的。


    兩份箱壽司,花費了他一枚價值一日円的銀幣。(此時還無円的說法,硬幣上也通常印的是圓字,不過為了方便,統一用円。)


    算是很貴了!


    此時東瀛也是金本位,一克黃金也大概是一點三六日円。


    在普通的飯店或旅館中,一份江戶前壽司也不過賣15錢一人份。


    不過他這是箱壽司,算是上等壽司,裏麵摻雜的好料不少,有鯛魚、星鰻、蝦,味道不錯,挺開胃的。


    回請也不能請的太便宜。再說火車上的飯菜也往往比其他地方貴上一些。


    “我開動了!”


    和服少女看著精致的箱壽司很是高興,畢竟一份天津甘栗才五錢一份,她給的也不多,算是賺大了。


    不久,和服少女在四國站下了車。


    新接上來的是位中年大叔,白貴也就沒了搭理的興趣,繼續看書。


    到東京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駐日公使帶著他們先前往駐日使館去麵見駐日大臣胡惟德。駐日使館是兩層西式的樓房,下層七間,上層五間,裝修不錯。


    胡大使麵見了他們這些留日生,勉勵了幾句。


    大意是努力學習,報效家國。需要注意的是,在留日期間,不要和亂黨過多的交涉,如有發現,使館會與東瀛文部省交涉,開除學籍,遣送出國。


    接下來就是在駐日使館錄了姓名、籍貫等等。


    “是官派生的出列!”


    幫差喊了一聲。


    白貴和一些官派生出列,此次的官派生大概有著二百多人,主要是特約五校計劃選進來的,其他的官派生則會後續到達,和他們不是一起的。


    五百留日生,剩下的三百人是自費生。


    不多時,大使館給他們這些官費生發了一筆錢,不多,一個人三十日円。


    卻也不少了。


    要知道,他們這些官派留日生,除去繳納的學費等各項費用,還需另行出資給文部省繳納特殊的“培養費”,這培養費每人二百日円,相當於普通東瀛學生學費的四到七倍。


    東京大學每年的學費是一人五十日円。


    “有功名的出列!”


    幫差又喊道。


    白貴和一眾學生又出列,這時人少了一些,隻有百人左右。隻有兩三個人有舉人功名,其他都是秀才功名。


    有功名的又重新錄籍,接著又多發了十日円。


    “這是你們的廩米,還有餼銀。”


    “現在雖然身處異國他鄉,但是朝廷還記著你們,你們不要忘了朝廷的培養之恩。”


    胡大使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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