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裏外,一支相當規模的隊伍正在迤邐北返。


    一支大約千餘人的騎兵趾高氣昂,馬背上都放滿了各種金銀財貨,衣帛器物,正是此番入寇的靳軍。


    在這些騎兵的旁邊,是一大隊被繩索捆綁牽在一起的俘虜,


    大約也有一兩千之眾,一個個都是百姓裝束,被綁著雙手用一根根長繩相連,在靳兵的嗬斥鞭笞下哭哭啼啼地隨隊而行。


    這些都是靳兵此番南下打來的“草穀”。


    所謂“打草穀”,其實就是靳軍以牧馬為借口,到胤境劫掠的一種行為。


    最初乃是源自於大胤昔日的北方強鄰大翎帝國。


    因為不擅民生建設,糧餉不濟,


    同樣是胡人立國,擁有大批騎兵的大翎就經常打著放馬的借口侵入胤國邊境進行搶掠充作軍餉,


    美其名曰“打草穀”。


    後來大翎雖然被靳國所滅,但這份陋習卻被靳人完美繼承了下來。


    自從南胤立國以來,靳國的邊境軍隊就經常越境到胤國來“打草穀”,


    不但搶掠財物,還將大批胤國百姓擄走為奴,給胤國邊境百姓帶來了不知多少苦難。


    也就前些年被胤國名將嶽毅發起的那場北伐狠狠教訓了一通,才老實了些年,


    如今又開始故態萌發了。


    “爹爹,娘親,窩餓了,走不動了……”


    迤邐的隊伍之中,一個看起來也就三四歲年紀,小臉肉乎乎的小女孩苦著小臉對身旁的一對四十來歲的中年夫妻小聲說道。


    “瑤瑤,再堅持一下。”


    被綁著雙手的中年夫妻也隻能低聲鼓勵。


    “閉嘴!”


    這時旁邊負責看管俘虜的靳兵眼中凶光一閃,皮鞭一揚,一道鞭影便狠狠抽了過來。


    “瑤瑤小心!”


    離小女孩最近的中年男子一驚,連忙擰身跨步橫在小女孩的身前。


    “啪”的一聲,中年男子的衣衫前襟頓時被抽裂,一道觸目驚心地血痕出現在他的身上,直痛得他悶哼一聲,差點沒叫喊出來。


    “爹爹——”


    旁邊的小女孩卻被嚇得叫出了聲,晶瑩剔透的大眼睛裏滿是驚愕。


    “當家的——”


    旁邊的中年婦人也忍不住心疼出聲。


    這對中年夫妻不是別人,正是李玄被擄的父母李良和張氏。


    而小女孩則是他的幼妹李瑤。


    “讓你閉嘴沒聽見嗎?”


    靳兵眼中凶芒更盛,又是一道鞭影向著小女孩狠狠抽來。


    李良顧不得劇痛還未褪去,連忙半轉身把女兒護在背後,任憑淩厲的鞭子再度抽打在他的身上。


    “當家的——”


    張氏心疼得眼圈都紅了,隻是她不但雙手被綁,還被長繩牽著,根本就過不來。


    “你個壞人,莫要打爹爹!”


    小女孩水靈靈的大眼睛裏滿是憤怒和委屈,小胖拳頭攥得緊緊的,似乎覺得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不講理的人。


    連同行的其他百姓看到這一幕,都不由得心生不忍,


    因為他們很清楚,這些畜生一樣的靳狗哪裏會跟人一樣講道理?這麽可愛的小女孩,隻怕……


    “莫要打?老子還非打不可,不光是他,連你也一塊兒抽!”


    人與野獸對於美好事物的態度果然是不同的。


    靳兵獰笑著縱馬上前一鞭子將礙事的李安抽翻在地,接著皮鞭高舉,就要向著瑤瑤的小臉狠抽而下。


    他倒要看看,這張白嫩的小臉變得血淋淋之後會是個什麽模樣……


    可就在這時——


    “快看!”


    旁邊一個驚愕的叫聲突然響起,


    讓這靳兵一愣,下意識地停住手裏的鞭子,扭頭一看,卻見好幾個靳兵都正一臉驚愕地看著來路的方向。


    循著這些人的目光看去,


    就見南邊的天空中,一團刀形圖案的奇特煙花正在天際綻放,


    “怎麽回事?”


    “掃尾的後隊遇到麻煩了?”


    看到天際的那團煙花,這些靳兵都是一驚,


    因為這煙花的圖案他們再熟悉不過了,赫然正是他們靳軍配發的示警響箭!


    這是隻有遇到危險敵情時才會釋放的一種示警手段。


    隻是他們這次侵入胤境以來,


    懦弱的胤軍就一直躲在城池裏當縮頭烏龜,根本就不敢出來跟他們野戰,


    能有什麽危險敵情?


    “阿魯,你帶領你的百騎隊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靳軍主將徒單賀圖當即向著自己的親衛統領,同時也是自己同族侄子的徒單魯吩咐道。


    “是,將主。”


    徒單魯當即領命而去,很快,上百精騎便脫離大隊,轉向大隊後方奔馳而去。


    而徒單賀圖則下令全軍停止前進,原地整隊待命。


    雖然還不清楚背後到底有多少敵人,


    但能把他一個百騎隊逼得不得不通過放響箭這種緊急方式來示警求援,


    人數肯定不會少,甚至很可能還有相當規模的騎兵。


    這種情況下,但凡有點經驗的將領也不會不作任何防備地繼續趕路,他雖然囂張,卻不是傻子。


    是走是戰,都要得到後麵的準確消息後再做決斷。


    “這些靳狗怎麽不走了?”


    道旁不遠處的一片山林裏,幾名胤國軍卒透過林蔭看到這一幕,不禁滿心的驚疑。


    他們都是胤軍斥候。


    雖然自從靳軍越境入寇以來,襄川府的胤軍就一直縮在城裏不敢出頭,


    但也不是真的什麽都不做。


    在緊守城池之餘,還是派出了不少斥候來打探靳軍動向的,免得連人家什麽時候撤走的他們都不知道。


    而這幾個斥候就是其中的一支斥候小隊。


    也不知該說他們是幸運還是倒黴,


    別的斥候小隊都沒發現的靳軍主力,偏偏就讓他們給撞上了。


    要不是反應快提前躲進了道邊的山林裏,加上靳軍驕狂之下搜索不細,否則早就被靳軍的先鋒給滅了。


    不過即便如此,他們也是躲得提心吊膽的,


    隻盼著這靳軍大隊趕緊過去,他們也好悄悄回去向上麵報告複命。


    沒想到這時候靳軍大隊卻偏偏停下來不走了,這不坑爹嘛!


    “會不會是我們的人來了?”


    一個斥候忍不住猜測道。


    “快拉倒吧。”


    另一個斥候當即反駁道:“上麵的官老爺們都被靳狗嚇破了膽,守著大軍根本就不敢出城,除了咱們這些倒黴斥候,城外哪還有咱們的人?”


    “那這些靳狗好端端地為什麽要分兵?”


    “都別吵了,快看!”


    這時候,他們的隊長一臉驚詫地指向林外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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