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雪寒冬。


    今年的空氣異常的幹燥寒冷,甚至往年的小石橋下的河流隻是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層,而今年卻有三寸有餘。


    喬懷歸抱著自己的刀,站在小石橋上,抬頭望著天邊的烏雲。


    那朵烏雲很大,很沉,壓得很低。


    它遮住了太陽的光芒,阻隔了太陽的溫度。


    寒冷,隻有寒冷。似乎,隻有重華集外的烈酒才能驅逐這刺入骨髓的寒冷。


    然而,喬懷歸似乎感受不到這一樣的寒冷,如一匹孤獨的雪狼一般,在這冰天雪地中,矗立著,仰望著,等待著。


    酒肆。


    在爐火的烘烤下,屋內外的巨大溫差讓一眾江湖人都不敢輕易踏出這集市內外唯一的溫暖之地。


    馮七爺和梅花音對坐在桌子兩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馮七爺依舊是一臉的愛答不理,梅花音依舊是喋喋不休,不停地說著,笑著,惹得一眾江湖人垂涎欲滴,卻又無可奈何。


    不過兩天的時間,已經有兩人死在了她的手上,而且都是一擊斃命,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也沒有絲毫還擊的機會。


    就這樣,一天,兩天,三天......


    馮七爺終於倦了。也許是爆炒鮭魚吃膩了,九陽白豆腐也吃的索然無味,三門山的竹筍炒肉也沒了往日的香味。他起身拍了拍自己半大的肚子,背著手,邁著八字步,目光微微看了看二樓的一個角落,走出了酒肆。


    向著重華集的反方向走去。


    等到馮七爺的身影消失在眾人視野當中之後,一道悠長的歎息聲從半空傳來:“人生已蹉跎,江湖一把刀。隻有新人哭,不見舊人笑啊。”


    這歎息意味深長,卻又令人費解。


    梅花音嬌哼一聲,又叫了一壺酒,自顧自的喝了起來,一直喝到滿臉透紅,幾乎幾乎快要醉了。


    本就是一個天生麗質的美人,再加上美酒的烘托,讓梅花音看起來更加美麗動人,勾人心魄。


    她搖搖晃晃的起身來到一名長相清秀的江湖人身邊,俯身在他後背悄聲問道:“公子,奴家美嗎?”


    那人沉默不語,自顧自的看著手中的一本古樸的書籍,心無旁騖。梅花音見挑逗不成功,起身搖搖晃晃的離去,一邊走一邊說道:“真是一個不解風情的書生,讀書能讀出來個什麽東西。都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現如今這顏如玉就在眼前,卻不敢采擷,不是榆木疙瘩,又是什麽?”


    說完,梅花音停下腳步,看著那書生喊道:“書生,你當真不送奴家回房?”


    書生不言,依舊低頭看書。


    梅花音嬌笑一聲對著那小二喊道:“小二,過來扶本小姐回房。”


    那小二聞聲,諂媚的笑著走了上去,躬著腰,恭恭敬敬的扶著梅花音上了二樓,打開房門將梅花音請了進去,自己則脫身而出,悄悄關上了房門。


    天又要黑了,喬懷歸也該從重華集出來了,而那一場暴風雪卻遲遲沒有來到。


    馮七爺走了,梅花音進了房,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唯有一個地方,正有一個孤獨的身影在緩慢前進。


    ......


    重華集往南三十裏外的官道上,一個身著破爛衣衫的少年正在踽踽獨行。


    他頭上頂著一隻已經有些破爛的鬥笠,上麵掛著一團團白雪,身後一條破爛披風呼呼作響。


    他的臉和手已經凍的通紅,腳下一雙棉靴有的地方已經破爛,露出死死的棉絮。


    而在少年人身後不過五裏的地方,一名虯髯大漢正趕著一輛馬車往前奔馳,馬車內坐著一名青年人,他一身錦衣華服,看起來像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


    車內燒著火盆,身邊是一攤用來禦寒的美酒。


    等到馬車與少年人並行的時候,趕馬的大漢突然停了下來,一陣駿馬嘶鳴,前蹄狠狠地砸在地上,濺起點點雪花碎冰。錦衣青年掀開布簾看著那少年人說道:“少年人,上車喝杯酒。”


    少年人聞聲,停下腳步看著錦衣少年回答道:“我沒有酒。”


    錦衣青年笑了一聲說道:“我有,我請你。”


    少年人回答道:“不是我的酒,我不喝,我沒有錢,所以我不喝你的酒。”


    錦衣青年一聽,頓了臉上掛滿了笑容,笑著說道:“有趣,太有趣了,我李茂山好久沒有遇到這樣有趣的人了。”


    少年人繼續說道:“既然你覺得有趣,等我有錢了,我請你喝酒。”


    錦衣少年一聽,頓時轉過頭,看著少年人說道:“好,我等你請我喝酒。”


    (本段致敬古龍前輩《多情劍客無情劍》)


    錦衣少年說完,對著趕車大漢說了一聲繼續趕車,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風雪之中。


    少年人看著消失的一車一馬,臉上翻不起絲毫波瀾,繼續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依照著他的速度,這三十裏路,在這朔月寒冬時節,恐怕要走上一天的時間。


    在夜幕降臨之前,李茂山的馬車終於停在了酒肆門口,虯髯大漢栓了馬之後,便跟著李茂山走進了這間開在重華集外不知多少年,卻每日客流量極大的酒肆。


    那小二見狀連忙走了上來問道:“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李茂山嘩的一下打開扇子閃了閃,在這寒冬時節展現一下自己的瀟灑與風流。


    “住店,給本公子找一間上房。”李茂山毫不客氣的說道。


    此時,正在屋內準備休息的梅花音聽到李茂山的聲音,推門走了出來,她披散著頭發,一身寬鬆的綾羅綢緞,胸口裸露著一片雪白的皮膚,若隱若現。惹得一眾江湖人,頓時邪火上升,口幹舌燥,甚至有的人頃刻間鼻血狂噴。


    梅花音看著李茂山,甩了甩手中的手勁,聲音有些妖嬈嫵媚的說道:“喲,李大少爺,你怎麽來了?”


    李茂山一看,頓時麵色一緊,拔腿就要跑,他一邊跑一邊有些驚恐地說道:“她怎麽在這裏?”


    虯髯大漢見狀,追了過去一邊追一邊叫道:“公子,你怎麽了,不住店了?”


    梅花音看到李茂山二話沒說跑了出去,頓時破聲大罵道:“李茂山,你給老娘站住。”


    不說還好,這一聲喊出,李茂山跑的更快了,以至於那虯髯大漢都有些追不上了。但是,好巧不巧的是,黑夜中,李茂山隻顧著逃跑,忘記了看眼前的路,一頭撞在從重華集內走出的喬懷歸。


    感受到強烈的衝擊力,喬懷歸體內真氣快速流轉,將李茂山攔截下來。


    等到李茂山穩下身形,在白雪反射的微光下,他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喬懷歸的臉,頓時麵色再次變化。


    他內心如喪考妣的看著喬懷歸,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說道:“你怎麽也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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