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駕上,許濛和滿娘相對而坐,心情低沉。


    滿娘道:“阿濛,我有點怕。”吳小滿穿越到這千年之前,成為了滿娘,吃了點苦,嚐到了餓的滋味,也知道原來麥麩這樣的東西她也是能吃下的,可是後來遇到了許濛祖孫二人,說是做侍女,但她的戶籍一直都是良籍,她幫著許氏操持家務,而許濛和許郤也把她當成家人,若說真正見識到這個時代的殘酷,她是沒有的,因為一直有人保護她。


    許濛回過神來,將滿娘摟在懷中,平時她是個挺愛撒嬌的姑娘,可是真的遇見事了,許濛要比滿娘更加堅強,她道:“沒事的,阿滿,我會保護你,不要怕。”


    滿娘有些恍惚,繼而急聲道:“阿濛,你說我們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東西,這該怎麽辦,如果有人查出來了,我們會怎麽樣?”


    許濛冷靜道:“妙圓已經入土,我們把她埋在郊外,這一切都死無對證了。”


    滿娘搖頭,道:“可是她可能牽扯到皇室,你說會不會有人找上門來。”


    許濛道:“沒事的,實在不行,我們可以求助太子殿下。”


    滿娘雖然見識到這時代崢嶸的一麵,可是不代表她是個笨蛋,她道:“可是,太子他,真的靠得住麽?”


    這話將許濛問倒了,雖然同太子有了那樣甜蜜而美好的回憶,可是她捫心自問,還是不敢將這一家人的性命完全托付太子,歸根結底,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對太子有真正的信任。


    許濛覺得有些可悲,可是轉念一想,似乎不是這麽一回事,她道:“即便我們不同太子殿下說起此事,我們其實早就已經同殿下休戚與共,生死相關了,說與不說,信與不信,有什麽關係呢,事實就是如此啊。”


    滿娘抬頭,悲從中來,道:“阿濛,你說的都是事實,可是為什麽,我就覺得這麽難過呢?”


    身不由己,自然難過。許濛歎了口氣,將滿娘摟在懷中,道:“我們還活著,還好好的活著,而妙圓已經死了。”


    聽許濛這樣說,滿娘黯然道:“是啊,比起可憐,妙圓才是最可憐的,她好像才十四歲呢。”


    “靖寧,你說這是個諡號。”滿娘道。


    許濛點頭,低聲道:“入宮的時候我也曾背過皇室的譜係,這位靖寧公主乃是先高祖之子孝懷太子與榮烈王妃的獨女,五歲夭折,追封靖寧。”


    孝懷太子乃是魏高祖的長子,在高祖還是魏王的時候英年早逝,追封太子,靖寧公主在曆史上也不出名,可是沒想到她居然沒死,滿娘道:“她沒死,這是為什麽呢?”


    許濛道:“這就是個難解之謎了。”


    二人麵麵相覷,在這料峭春風中,隻覺得身上慢慢爬上了寒意,她們發抖,然後裹緊了鬥篷。


    回城路上天色暗下去下起了小雨,春雨貴如油,莊稼人都很高興,可是這淅瀝瀝的雨讓整個洛陽都籠罩在低沉中。


    路上沒什麽人,車駕一路暢通走到了玄武坊,許濛和滿娘下車,管家將大門打開,許濛帶著滿娘正要進門,忽然見到街角處有一架馬車停著,很熟悉的裝飾,雖低調,卻能看出拉車的皆是良駒,而車夫身邊坐著的帶著兜帽的男子,正是高景。


    許濛心裏一緊,怎麽就在這個時候來了。


    許濛在許郤耳邊說了兩句,許郤臉色大變,看向馬車,許濛道:“阿爺,我先去了,阿爺不必憂心。”


    雖然這樣說著,許郤卻還是有些擔憂,點點頭,看著許濛往馬車那裏走,然後爬上了馬車。


    車內,正是陳昱,他神情中帶著疲倦,見了許濛上車,低聲道:“走吧。”


    隻聽外麵車夫趕馬的聲音響起,車駕行走起來。


    陳昱見許濛神色也不好,便牽起了她的手,道:“怎麽了,手這樣涼。”正如許濛同滿娘說起的,她與太子早就是綁在一起的了,可是現在話說到嘴邊,又不知該怎麽說才好,皇室謎辛叫她知道了,她卻摸不透陳昱的態度,真是讓人心焦啊。


    許濛搖頭,道:“無事。”說完掀開簾子往外看,道:“殿下,我們這是要往哪裏去呢?”


    陳昱道:“馬車停在玄武坊太顯眼,不過是找個背人的後巷罷了。”


    許濛想問陳昱出宮是想做什麽,可是想到自己上次失言,便將這話吞了進去,陳昱見許濛欲言又止的模樣,笑了,道:“你若是想問,何必吞吞吐吐。”


    陳昱目光銳利,許濛道:“隻是不知道殿下為何出宮。”


    陳昱歎口氣,道:“孤的外祖父,昨夜過世了。”


    陳昱話沒說完,剩下的許濛意會,龐呈離世,陳昱身為外孫,自然需要上門,但是陳昱這樣背著人出來,可見他也是處境不好,行事這才謹慎了許多,許濛平日裏口舌倒也伶俐,可是現在半天也說不出話來,隻得低聲道:“請殿下節哀。”


    陳昱淡淡道:“外祖父身體衰敗,孤早就有了準備,隻是沒想到去得這樣快。”


    “孤這次出來,順道來看看你,昨日小彘居然會叫阿娘呢,真是長得快,孤聽著口齒也很是清晰。”


    許濛自然想孩子,可是平時也不能表現出來,免得惹許郤憂心,聽到陳昱這樣說,眼圈紅了,道:“多謝殿下。”


    陳昱見許濛這樣子,有些無奈,道:“你啊,原本不是這樣傷春悲秋的性子,可見是想孩子了。”


    許濛將手上的帕子貼著眼睛吸眼淚,眼皮卻還是紅紅的,聽陳昱這樣說,破涕為笑,道:“是的,妾想小彘和阿蒼了。”


    陳昱將許濛的手握住,道:“再過兩個月,陛下應當是要去豹苑,孤也會跟著去,到時候你也來,孤來接你,你可以扮作宮人在孤身邊,這樣也能見到小彘和阿蒼,你覺得怎麽樣?”


    許濛道:“真的麽,太好了。”高興完許濛忽然反應過來,道:“殿下……”


    見許濛這幅可憐兮兮的模樣,陳昱心知她這是想到了其中的關竅,他笑笑道:“無事,不要多想。”


    許濛見陳昱這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可心中還有隱憂,往年魏帝行轅去了豹苑避暑,太子一貫是要留下監國的,更沒有帶上太子又把太子家眷一並帶去的道理,現在司空龐呈已死,三公中其他二人都是明哲保身之人,斷不會卷入儲位之爭,太子在朝中的影響力和勢力已經完全被魏帝隔離了。


    帶上太子的子嗣什麽的,簡直不敢深想,許濛渾身發涼,臉色蒼白。


    陳昱摸了摸許濛的臉,笑道:“瞧你嚇的,可還要去麽?”


    許濛怕,卻咽了口水,斷然道:“去,妾的夫君要去,妾的孩兒要去,妾自然要去。”


    “你很勇敢。”陳昱道。


    許濛搖搖頭,道:“不,妾隻是麵對一點小小的挫折罷了,殿下才是真正的勇敢。”


    陳昱哭笑不得,“你啊,不要拍馬屁了。”


    二人略坐一會兒,陳昱便吩咐車駕回玄武坊去,車馬行進,許濛見陳昱眼下的青黑,道:“殿下,請殿下保重身體,好麽?”


    陳昱逗許濛,道:“怎麽,怕孤挺不住了,護不住小彘和阿蒼還有你。”


    “才不是呢,妾是真的想讓殿下好好的。”


    陳昱笑著搖頭,車駕停住,陳昱道:“去吧,阿濛。”


    許濛欲言又止,想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可是又不知該怎麽說,她點點頭,準備下車,陳昱忽然叫住了她。


    “阿濛。”


    許濛轉身,隻見陳昱道:“你要信我。”


    許濛遲疑一瞬點點頭,下車,她看著車簾慢慢落下,將陳昱清雋的身影掩住,車夫將馬車向前趕,許濛目送車駕離開。


    就在車駕快走遠的時候,許濛忽然咬了咬嘴唇,她飛奔過去,道:“等一下,等一下。”


    陳昱出聲叫車夫停住馬車,他撩起車簾,隻見許濛快步跑來,臉上掛著紅暈,長發濡濕,臉上都是雨水,她氣喘籲籲地來到馬車一邊,低聲道:“妾上巳節在洛水畔救得一個佛泉庵的小尼姑叫妙圓,她說,她說,先靖寧公主她沒有死。”


    這話說得很快,許濛說完了忐忑地看向陳昱,隻見陳昱略一沉吟,道:“孤知道了,阿濛,這話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能再說出去了。”


    許濛點點頭,陳昱道:“別怕,沒事。”


    說完,陳昱放下了車簾,許濛望著那車駕緩緩離開,內心奇異地平靜下來,即便是兩月後的豹苑之行,也不是那麽讓她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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