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許濛睡到一半便驚醒了,她揉揉眼睛,見窗外天光微亮,起身穿了件外袍,又探過身子,看了看床榻內側的小彘和阿蒼。兩個孩子並排躺著,閉著眼睛睡得很香,紅撲撲的小臉和長而卷曲的睫毛讓許濛露出微笑,她給這兩個孩子掖了掖被角,準備出去透透氣。


    含春殿種著的幾棵樹都黃了葉子,庭院的地上有淺淺一層黃葉,許濛走過去,站在樹前,彎腰撿起了一片樹葉。


    晨光熹微,天高雲淡,偶爾能見一行大雁南飛,秋天正是許濛喜歡的季節。


    阿滿端著水盆過來,見許濛起來了,便道:“阿濛,今天怎麽起來這麽早?”


    許濛笑道:“現在不用這麽早起來了,反倒醒的這麽早,算了,睡不著了,阿滿,今天早上要吃卷餅,你讓膳房準備一些。”


    阿滿道:“你這是饞了,所以這麽早爬起來,好,就吃這個。”


    二人在庭院中說閑話,忽聽外麵一陣喧嘩,許濛有些奇怪,道:“這是怎麽了,這麽早就有人起來做事了麽?”


    滿娘道:“我出去看看,阿濛,我把洗臉的水打好了,你去洗漱一下。”


    許濛點頭,轉身進了殿中,來到水盆前,掬起了一捧溫水,她簡單清理了一下麵容,坐在一邊開始梳妝,不需要去明光殿見李婕妤,在自己的地盤上,許濛一貫是怎麽舒服怎麽來,她這廂正怡然自得地享受著美好的清晨時光,忽見滿娘急匆匆進來,道:“阿濛,快出來,高常侍帶了一隊人,說是要來我們含春殿搜宮。”


    許濛手上一頓,搜宮,這是什麽意思。


    滿娘話音剛落,隻聽外麵高景的聲音響起,他道:“許孺子,奉太子殿下之命,含春殿需要搜宮徹查,請許孺子看護好兩位小殿下。”


    許濛忙道:“不敢妨礙高常侍辦差,隻是,太子殿下可有旁的囑咐,請高常侍指教一二。”


    高景忙道:“此事奴婢也不敢多言,請許孺子照顧好兩位小殿下吧。”


    許濛聽這高景似乎是真的有不能多說的苦衷,便也不再追問,在滿娘的幫助下,迅速穿好了衣服,等她忙完,隻聽外麵的人來人往的動靜大了起來,榻上的兩個孩子也都醒了,許濛擠了些奶喂給她們,她看著兩個孩子,對滿娘道:“阿滿,你出去看看,怎麽回事,再把我們的人都安撫一下,不要太過慌亂了。”


    她們入住含春殿有些時日了,滿娘將手下的宮人們管理得不錯,有一定的威望。


    滿娘出去後,許濛見小彘和阿蒼還是微微合著眼睛,似乎是沒太睡醒的樣子,用手輕輕地拍著兩個孩子,道:“哦,哦,沒事,把我們的小彘和阿蒼吵醒了,沒事,快點睡吧,阿娘就在你們身邊呢。”


    一早起來,陳熠就聽到所謂搜宮二字,他本能地覺得不好,但是又不知道該做什麽,畢竟現在這幅身體,他每天能控製自己少尿床幾次就很難了。所謂搜宮,估計同趙孺子之死相關,但為何選在今日搜宮,陳熠隻覺不好,這搜宮恐怕有備而來,為了什麽呢,有什麽目的呢?


    陳姝一貫熟悉後宮中女人的手段,搜宮這件事,定然會搜出一些東西來,布了一個局,必然有所求,想要什麽呢,在整個含春殿,什麽是最寶貴的。


    電光火石之間,不由自主的,陳熠於陳姝對視了一瞬,接著又迅疾地轉開了目光。


    隻那一刻,便有許多事讓他們想了個分明,整個含春殿,什麽是最寶貴的。


    自然是太子殿下的一雙兒女啊,有這一雙兒女,才有這個許孺子,沒有這些孩子,許孺子的存在便是無關緊要的。


    許濛自然不知道,這兩個孩子不過這一會兒就想到了這麽多,她有些憂心,卻也不敢表現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滿娘忽然進來,道:“阿濛,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還有陛下那裏的梁常侍都來了。”


    許濛有些驚訝,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會來,是很正常的,但是梁琥為什麽會來呢?


    許濛整理儀容,對滿娘道:“阿滿,你看顧兩個孩子,我出去一下。”


    滿娘點頭,許濛深吸一口氣,往正殿去。


    入殿後,許濛下拜,道:“妾拜見太子殿下,太子妃。”


    陳昱道:“起來吧。”


    許濛起身後,隻見陳昱身前立著一個男人,微微胖麵白無須,想來正是梁琥,這可是魏帝麵前的大紅人。


    陳昱道:“趙孺子之死有些蹊蹺,是以父皇下令,嚴查含春殿中的宮人,也是為了阿熠和阿姝的安全。”


    這話聽來就知道是哄人的,許濛點點頭,表示理解。


    高景入殿,道:“殿下,宮室已經基本查完了,隻是還有一間,這 ……”


    高景說話欲言又止,陳昱會意,看向許濛,許濛這才反應過來,說的應該就是她的居所了吧。


    她道:“想來高常侍沒有查妾的居所,請高常侍不必顧忌,查清楚便好。”


    高景看向陳昱,陳昱點點頭,道:“好,你去吧。”


    高景離去後,殿中陷入一片令人恐懼的寧靜,許濛咽了咽口水,連日來的那種隱隱不安擴大開來,她總覺得,這突如其來的搜宮,像是一陣疾風驟雨,將她安逸溫暖的桃源鄉澆了個透心涼。


    不知為何,她抬頭看了看上座的太子妃,她麵上分毫不顯,目光沉靜平視前方,許濛什麽都看不出來。


    忽然,太子妃對上了她的目光,她笑了,那是個屬於勝利者的微笑。


    許濛脊骨一涼,出了一身冷汗,所以,到底是什麽呢?


    她與趙孺子的關聯,到底是什麽呢?


    許濛忽然想到了,就在高景神色肅然,捧著一樣東西走進來的時候,許濛忽然想到了。


    高景手上拿著的是一個用紅色織錦彩色絲絛做成的香囊,那是驅儺的時候,趙孺子送來的東西。


    許濛木然地看著高景呈了上去,又被一旁的梁琥拿在手裏,梁琥似乎是沒費什麽勁兒,就把這香囊撕成了兩半,在那次序不同的五毒背麵夾層裏,原來是一個頗為奇怪的符號。


    許濛讀過《地方風物考》這本書,書裏說,楚地女子為了得到孩子,會用一種圖案代表一位邪神,祭祀他,就能得到一個孩子,祭品就是別的孩子的靈魂。


    許濛心知,今日之事,她栽了,隻是不知道究竟栽在誰的手裏,她不敢多說,隻能跪伏在地上,急聲道:“殿下,此事,妾真的是半點都不得知啊。”


    太子妃看向梁琥,梁琥則看著殿中女子,神色淡淡。


    趙孺子這點心思,若是放在平常人家,也不是什麽太大的過錯,可在這宮中,她的夫君,乃是一國太子,何等尊貴的人物。


    他想到了昨晚發生的事情,李婕妤胎動頻繁,夜間還有驚悸的情況發生,黃良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所以叫來了欽天監的人。


    梁琥記得,煌煌燈火中,欽天監的官員,說李婕妤實際上是為邪神侵擾,遭人做了邪法,是以這般難安。


    魏帝看向阿岑,阿岑立時便跪伏在地上,道:“我們婕妤所食所用,皆十分小心,這邪神之事,從何說起啊。”


    梁琥也心驚肉跳,若是涉及鬼神之事,隻怕是真正的腥風血雨。


    “李婕妤近來可見了什麽人?”


    魏帝這樣問,阿岑又道:“隻是同太子殿下宮中的許孺子交往了些時日,並不曾見過別人。”


    魏帝偏頭,道:“哦,許孺子,太子宮中前日暴斃的那個趙孺子,便是她宮裏的?”


    這話問得是梁琥,梁琥道:“是,暴室那邊已經在審問了。”


    “嗬,審問,可有問出點什麽?”魏帝語氣不善,梁琥忙道:“隻是問出趙孺子的母親是楚地人,平日行為也多有詭異之處。”


    魏帝偏過頭,陷入沉思,道:“楚地人?”


    梁琥隻記得魏帝隱在黑暗中的臉上看不出神情,他記得他說:“查,給朕查。”


    殿中一片寧靜,陳昱道:“既然查到了東西,梁常侍就呈給父皇吧。”接著陳昱又轉向了許濛,道:“許孺子現如今,多有不祥,叫欽天監過來看看吧。”


    不祥,許濛僵了一瞬間,低聲道:“諾。”誰曾想,一個香囊,就讓她變得不祥了。


    陳昱準備起身時,太子妃忽然道:“殿下,這香囊對孩子有影響,許孺子接觸了這麽些時日,才影響到了李婕妤,妾思來想去,阿熠和阿姝這兩個孩子留在這含春殿也不太合適,不如先挪出來,等欽天監為此事做法,再行商議。”


    許濛腦子一懵,原來這一切應在了這裏,含春殿中,最寶貴,最令人覬覦的,就是她的一雙兒女。她急急道:“殿下,妾不忍骨肉分離,小彘與阿蒼還是這樣小,殿下,求殿下網開一麵,妾願意禁足於含春殿,請殿下把孩子留下吧。”


    太子妃溫柔道:“許孺子愛子心切,這是人之常情,可是也要為兩個孩子著想,殿下,您的意思呢?”


    陳昱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太子妃,又看向了梁琥,一個對孩子有害的香囊,一個懷著幼子的婕妤,一個長成了人頗有威望的太子,一個將將步入暮年的皇帝,這不是一個孺子之事,而是太子與皇帝的一次交鋒。


    他道:“就依太子妃所言,許孺子,你在這含春殿中好好靜修吧。”


    許濛哀聲道:“殿下……”


    陳昱閉上了眼睛,他是第一次,見這個堅定嬌俏通透的女孩,這樣傷心的模樣,可是,這一次就讓他們一局,讓他們先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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