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語將堵到喉口的血咽下去,強撐著站起身子,低聲問道:“你是誰,你到底是不是連闕師父?”


    “連闕,這的確是我的一個名字,不過我已經很多年都不曾用過了。當然,在精靈之森陪你的那個人確實是我。”


    連闕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我也是被放逐到流放之地的妖獸,算起來,也有十萬年了吧。”


    “好。”時語點點頭道,“那為什麽你會在我身邊,你是怎麽離開這裏的,為什麽你會把我從封印裏放出來,你和我母親是什麽關係,為什麽她會把我托付給你!”


    時語接連問了一串的問題,他真有太多事情的想不通了。他也不明白,好端端的連闕為何執意要殺他。


    “你母親當初進入過流放之地裏,她也來這裏找過我,我能出去也確實是她將我帶出去的。”


    “至於你的話,當初我和你母親有過約定,隻要我能夠幫她做幾件事情,事成之後她就給我自由,解除我的罪名。”連闕淡淡的解釋道。


    “約定?什麽約定,和我有關是嗎?”時語有些緊張的問道。


    連闕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隻要我把你撫養長大,保你不死,之後我就可以獲得永久的自由了。”


    雖然有些猜到了時語心底還是咯噔一聲,不知為何他的心裏還隱隱約約的有些難受。


    “所以這些年,你隻是為了完成當初的約定,這才在精靈之森照顧我的是嗎?”


    “是。”


    “那你和我母親的約定是保我不死,你現在要是殺了我,你就不可能獲得自由了!”


    “你在威脅我嗎?”連闕緩緩眯起眼睛,冰冷的目光如同刀鋒一樣從時語的臉上掃過。


    時語搖了搖頭,低聲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殺我,或者說你要是因為妖神血脈恨我的話,你早就可以殺了我,何必拖到今天。哪怕是任何時候你沒有出手救我,我也肯定死了,不是嗎?”


    “哈哈哈哈哈......”連闕發出一陣有些淒涼的笑聲,他有些癲狂的甩著頭發,周身的氣息都變得極不穩定。


    “殺你,小子,你知道有多少星將在暗處護著你嗎?你知道你母親在你身上都留下了什麽嗎?這個世界上,能殺你的人隻怕還沒出生呢!”


    聽著連闕這話,時語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母親留給他的東西也許他真的不知道,但是在他身邊的妖獸和星將,那都是數不勝數,連闕說的沒錯,想殺他,那隻怕要先殺光他身邊的妖獸再說吧。


    連闕有些艱難的看著時語,他的眼神很古怪,是一種時語從未見過的目光。


    “時語,憑什麽?憑什麽你我都是妖神的後裔,卻要被這樣對待!”


    “你的母親,她給了你選擇的權利,她將你封印,無論是人還是妖,他都讓你自己選擇,可是你知道嗎,我的母親,她都不敢把我的存在告訴給我父親,你能想象嗎,這是多麽可笑的事情。”


    連闕喘著粗氣,眼睛有些發紅,他繼續緩緩說道。


    “你知道嗎,我是妖族啊,我身上的每一滴血都是妖族的血,妖神之血,妖王之血,這有什麽區別,可是我根本不能決定我的命運。我被囚禁在一處小小打的空間裏,沒有朋友,沒沒有夥伴,隻有我的母親,隻有她在哪裏,一刻不停的監視著我。”


    “誰能想到,他瞞了一輩子的秘密最後還是露餡了,她死了。我的父親親手殺死了我的母親,後來我的父親又因我而死,你說這可笑不可笑,啊?”


    連闕的臉上露出一個有些蒼白的笑容,他的眼裏也露出了一絲痛恨,甚至是不甘的神色來。


    這種慘痛的經曆,任誰能接受的了,最終還被放逐到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幾萬年。


    時語嘴唇顫了顫,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安慰一下連闕。


    “後來,我被我父親親手流放到了這裏,說是他憐憫我不願親手殺死自己的兒子,可是這種地方,這個不見天日的鬼地方,在這個活著比死了還痛苦的地方,他還不如直接殺死我!”


    連闕的聲音極度的高亢,時語不知道,這些話在他的心裏究竟藏了多少年,一萬年,兩萬年,甚至是十萬年吧......


    “我在這裏被囚禁了幾乎十萬年,這裏的每一顆紫衫我都見過,每一個妖獸我也見過,我看著他們死去,有看著新的妖獸被放逐進來,無數的妖獸因為這裏的詛咒過的痛不欲生,可是我們隻能煎熬,這就是我們應得的懲罰嗎?”


    連闕站起身子看向時語問道。


    “我的確當初和你母親有約定,隻要能夠輔佐你順利成為妖神,我們的契約就算生效,那時候我就可以獲得徹底的自由。可是我現在後悔了,我不想要這所謂的自由了,我隻想要你的命。”


    時語連忙出聲喊道:“連闕師父,請等一下。”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你放心,看在十幾年的情分上,我會給你留一個全屍的。”連闕淡淡的說道。


    “我不知道流放之地存在了多久,我也不知道這裏的妖獸都是因何時來到此地。但是他們被放逐,那必然是他們犯下了錯,但是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就算有再大的過錯還有什麽不能洗淨的呢。”


    “連闕師父,這次我來就是想將這裏的妖獸都釋放出去。這種地方本就沒有他存在的必要,這裏的妖獸已經為他們的罪過恕罪了,現在,我希望他們可以得到一個新的機會,重新開始!”


    “你說......什麽?”連闕愣住了,他有些懷疑的看著時語,眼裏滿滿的都是不信任。


    看到連闕的表情,時語知道自己應該是有希望了,他走上前一步,看著連闕說道:“連闕師父,從小您就教我行醫,您告訴過我,醫者仁心,您就是希望我能有一顆慈愛的仁心,能夠寬容,能夠包容一切。這些您教我的東西我一直都記得。”


    “在進入流放之地前,我也沒有想到那麽多,可是當我來到這裏,我親眼看到這一切以後我才明白,也許這樣真的錯了。”


    “每一個妖獸都該是妖神的子民,他們的過錯是可以被接受被容忍的,隻要他們認錯,隻要他們接受了懲罰,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您說是嗎?”


    “重新開始......”連闕輕輕的喃喃道,一些晶瑩的東西從他的臉上滑落。


    “你怎麽讓他們重新開始,你馬上就要死了。”


    擦了一下臉,連闕聲音有些嘶啞的說道,不過時語還是能夠聽出,連闕聲音深處,那一絲絲的激動和顫抖。


    如果時語猜的沒錯的話,連闕恐怕也是希望時語能夠在成為妖神以後,將這裏的妖獸赦免,從而給他們一個重見天日的機會。而一開始,時語說的話必然是激怒了連闕,以至於連闕決定要殺了時語自己當妖神。


    想清楚這一切,時語也是硬氣了幾分,他站直身子,看向連闕繼續說道。


    “連闕師父,您既然知道我們進來了,那您也看到了鐵甲龍鱷。也許我的妖力不足以將這裏全部的妖獸治好,也許我的醫術 也不夠,但是我還是願意去做,哪怕耗盡我全部的妖力,我也不忍心繼續看著他們受苦了。”


    連闕嗤笑一聲,有些不屑的問道:“你知道這裏有多少妖獸嗎,你知道這裏又有多少妖獸有著妖神血脈嗎,你有知道有多少妖獸早就背叛了妖神,你覺得你能夠說服他們嗎?”


    “能不能,隻有試過了才知道,不是嗎?”時語微微一笑,沉聲道。


    時語對連闕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他的確希望這裏的妖獸能夠得到解脫,哪怕機會渺茫他也想去嚐試一下。


    這裏沒有食物,沒有太陽,到處充斥著死亡和絕望的氣息,他真的不能想象那些在這裏生活了幾萬年,十幾萬年的妖獸都是怎麽過來的。


    看著這個宛如地域一樣的地方,時語隻希望再也不要有人在這裏受苦了,他所想的,僅此而已。


    “好,那噬魂蟻呢,它們剛剛可是差點要了你的命吧?”連闕眯著眼睛繼續鍥而不舍的問道。


    噬魂蟻,時語笑著搖了搖頭:“它們在這裏受苦,恨我那是必然的,如果我要放他們出去,它們還恨我,不願意離開,那我也不會去逼迫他們的。”


    “連闕師父,我是妖神,我應當承擔起妖神的責任來,天下所有的妖獸都是我的子民,而這裏居然還有這麽多妖獸,它們都不能生活在太陽底下,這不應該是我的悲哀嗎。至少現在我有一個機會,一個可以嚐試一次的機會,請您幫助我,好嗎?”


    說完時語衝著連闕深深的彎下了腰。


    他是妖神,他不想再做那個被青冥,琦琦等人護在身後的小殿下了。他的確知道的事情不多,他的思想,他的閱曆遠遠不能夠和那些生活了萬載的老怪物們相比,可是他明白,身為妖神,他應該做什麽。


    “好,好,好!”連闕一連說了三個好,他臉上的陰沉也全部消失,嘴角的笑容幾乎要溢出來了。


    “好孩子,好孩子。”連闕走上前,將時語用力的抱進了懷裏。


    說到底,時語終究是連闕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這種感情終究還是緊緊聯係這兩個人的。如果他對時語不傷心,連闕也不會對時語如此傾囊相授,又對他處處照顧了。


    無論連闕還是時語,在這個世界上,他們都是彼此最親近的人,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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