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語笑了笑,道:“我現在不是以妖神的身份在對你說話,我也是一個妖醫啊。”


    “妖醫,這是什麽東西?”龍鱷眼裏露出了一絲迷茫。


    時語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道:“你身上有很多傷,我給你看看吧。”


    “殿下,您這是做什麽?”月七有些錯愕的看向了時語。


    “放心好了,我跟連闕師父學了十幾年的醫術,治這樣的小傷還是不在話下的。”時語笑著擺擺手道。


    “不是!”月七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一反平時的鎮定的模樣,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激動甚至可以說是癲狂。


    “殿下,您可要想清楚了,這是流放之地的妖獸,他們都是罪大惡極,否則不會被放逐道此地來。殿下現在何必損耗自己的妖力去給他們治傷?”


    看著月七的眼神,時語輕輕搖了搖頭道:“就算他們有錯,在這裏已經過了幾萬年了,這些折磨已經足夠抵消他們的罪過了。”


    說完,時語轉過頭,手腕一翻,一個不大的灰布包出現在時語的掌中。


    “你相信我嗎,說不準我可以治好你的腿。”


    “你?”鐵甲龍鱷的眼裏露出了一絲懷疑的神色,他仔仔細細的看著時語的雙眼,那雙眼睛裏沒有一絲雜質,目光真摯無比。


    龍鱷低下頭,他還是有些猶豫的問道:“你為什麽要幫我。我們應該是仇人的關係吧?”


    “是不是仇人不重要。我身上流著妖神之血這話沒錯,但是我也是一個妖醫。在醫生麵前,隻有醫生和病人的關係,別的都不重要。”時語淡淡的說道。


    醫者仁心,這是連闕教給時語的最重要的東西。作為一個醫生,他就一定要有著悲天憫人的同情心,麵對一個病人,時語終究是無法做到坐視不理。


    “那.......好吧。”龍鱷再三考慮了半天後,終究是選擇相信時語。


    其實龍鱷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沒有殺時語和月七兩人。明明之前感受到他們的氣息的時候,龍鱷感覺自己心中的恨意都快要衝破天際了,可是麵對時語,他卻提不起太多的恨意來。


    可能在某些方麵,他和時語一眼,都是無辜的人吧。


    想到這裏,龍鱷也是忍不住身上打了個哆嗦,他一個流放之地的小小妖獸,居然對著當任妖神升起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喂,你不要亂動。”時語冷冰冰的聲音在龍鱷身後響起。


    龍鱷感覺自己的後腿傳來一陣陣針紮般的刺痛感。


    “你這個腿是怎麽回事?”


    “被人咬斷了而已,還能治好嗎?”


    “不止吧,你這裏還有中毒的印記呀。”時語仔細的查看著龍鱷的兩條後腿,臉上的神情也一點點變得難看起來。


    越看時語的心也感到發涼,龍鱷身上的傷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歲月,上麵的肌肉幾乎已經全部壞死了,還有中毒的地方。那裏的骨頭都已經黑了,恐怕毒氣早就深入骨髓了,想要祛毒,這裏的條件隻怕是做不到了。


    時語皺了皺眉頭,衝著龍鱷高聲喊道:“你的真身為什麽會這麽大,這樣子的話我沒法給你看啊!”


    龍鱷的兩條後腿就像是兩條山脈一樣,上麵一道傷口都有十幾米長,這讓時語幾乎無從下手。


    龍鱷有些痛苦的搖了搖頭,近乎絕望的說道:“這是流放之地的詛咒,我們的身體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變越大。同時也會因為沒有食物而死去。隻有這樣,這些死去的妖獸才能成為剩下或者妖獸的口糧。這就是流放之地的生存法則。”


    時語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這裏該是一個多麽殘酷的世界啊,裏麵的所有妖獸隻能靠互相蠶食同伴的屍體才能存活嗎,這幾萬年裏,隻怕這裏早就變成了一個人間地獄吧!


    “那你身上的這些傷勢怎麽回事?”


    “那些嗎?”龍鱷扭了扭脖子,它淡淡的掃了一眼身上的傷口,“這都是被人咬的。沒關係的。”


    “這.......”時語已經吃驚的說不出話來了,龍鱷這種雲淡風輕的態度實在是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了。


    “你以為這裏那麽多妖獸都是靠什麽存活下來的嗎?不是每天你都能好運的遇上死去的妖獸,我們活著的每一個人都是別人的食物。就看是你吃掉別人還是別人吃掉你!”


    時語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他不明白,為什麽這樣一個世界居然會存在於世上。


    “你能變小一點嗎?”時語輕輕問道。他的銀針紮在龍鱷的後腿上幾乎起不到任何效果,就算是時語麵對龍鱷如此巨大的身體也是一時間感到束手無策啊。


    龍鱷搖了搖頭,道:“我沒有妖力,隻能以這種形態出現。若是不行就算了,反正這樣已經幾萬年了,我早就習慣了。”


    說完,龍鱷轉過頭,看樣子似乎是不打算讓時語繼續給他治了。


    “你等一下。”時語突然喊住龍鱷,他的眼神微微閃爍,低聲道,“如果你有妖力就可以變小了是嗎?”


    “是。”


    “那好,我把我的妖力度給你一部分。”時語說道。


    月七愣了一下,連忙驚呼出聲:“殿下不可,在這裏您的妖力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減弱,妖力全無的時候,這裏的任何一隻妖獸都能要了您的性命啊!”


    “七哥,他不會傷害我的,你放心好了。”時語衝著月七肯定的點點頭。


    時語轉過頭,雙手上金色光芒閃爍。隻見他緩緩將自己雙手按在了龍鱷的背上。


    金色的光芒亮起,將龍鱷和時語籠罩在其中。


    龍鱷眼裏閃過一絲略顯痛苦的神色,他兩隻前爪緩緩的握緊,四肢上的鱗片也是片片立起。


    “吼——”一聲恐怖而激動的長嘯衝天而起。


    淒厲的長嘯裏透著一絲絲狂喜和激動。


    時語身上金色的光芒漸漸黯淡下來,時語雙手收回,緩緩後退了兩步,眼裏也是露出一絲淡淡的欣慰。


    灰黑色的妖力亮起,龍鱷小山般的身體一點點縮小,一隻不過一米多長的灰黑色的龍鱷出現在時語和月七的視線裏,此時,鐵甲龍鱷的身全身都籠罩著一種金屬般的光澤。


    “這就是有妖力的感覺嗎?”龍鱷的眼裏露出一絲向往的神色。


    七萬年了,他在這裏的七萬年裏,他身上的妖力早就消耗幹淨,兒時對人類世界的記憶也早就變得模糊起來。


    在這七萬年裏,龍鱷就一直這樣渾渾噩噩的或者。每天也不知道生存的意義,隻是如此無力的,卑微的活著。


    這種突如其來的充盈感讓龍鱷一時間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它眼裏露出一種感激的神色,對時語對他如此毫無保留的信任,龍鱷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


    不知為何,龍鱷感覺自己對妖神的恨意似乎沒有那麽濃厚了。


    “多謝你了。”龍鱷輕輕的在時語麵前底下了自己的頭。


    單單是時語願意在這種環境下,將自己本就不多的妖力輸送給他一部分,這種行為就足以讓龍鱷今生銘記了。


    “不必如此,我先給你看看你的傷吧。”時語微微一笑,他對此道也不是很在意。


    在時語眼裏,這些妖獸都應該是妖神的子民,在這裏的幾萬年裏,他們已經受到了他們應得的懲罰,那他們也就沒有必要在承受那種無謂的痛苦了。


    時語仔細看著龍鱷的身上,現在的龍鱷身體變得極其小巧,他也能仔仔細細的看清這隻鐵甲龍鱷的真身了。


    隻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了。


    身上的鱗片很多都已經被翻起,到處都能看到細小的傷口。龍鱷的身體本該是那種灰黑色,可是此時很多的地方都已經變成了黑色,那裏都是這些年他受過的傷因為時間太久的緣故,而腐爛以後形成的。


    還有那兩條後腿,裏麵的骨頭露在外麵,雙腿軟綿綿的攤在身後,那條尾巴。不知道是什麽緣故,那條尾巴此時已經被咬去了一半,隻剩下了一道巨大的傷口。


    看到這裏,時語也略微有些心痛。


    這些年裏,龍鱷恐怕早就對這種痛苦和折磨麻木了,恐怕他的心裏也早就不在意了。


    時語的雙手緩緩攥緊,眼神也變得凝重了幾分。一個略微大膽的念頭突然出現在了時語的腦中。


    想龍鱷這樣的妖獸在這裏不知道還有多少個,這些妖獸裏又有多少是真正對妖神不敬的,隻怕也沒有多少。


    時語記得,無論是玄武還是青冥都曾經告訴過他,妖族是極其注重血脈的種族,妖神的命令對他們來說就是神諭,他們隻不過追隨錯了主人而已。


    想到這裏,時語的眼神也逐漸堅定了幾分,他想改變這一切,而這個改變就從龍鱷開始吧。


    時語低頭看向了龍鱷傷痕累累的身體,手指緩緩攥緊。


    轉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月七,此時月七的臉上寫滿了焦慮和擔憂,時語知道,接下來自己的行為也許不會被月七所理解,但是,他一定不會放棄的!


    他要改變這裏的妖獸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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