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這個少女葬在離天妖聖城很遠的一處山穀裏,他沒有辦法把這個女孩在帶回卡倫帝都了,他也沒有辦法接受將她葬在天妖聖城外麵。


    他一個人就在這裏靜靜坐著,起初洛紅衣和尤希她們還在這裏陪他,可是安琪來了一次,把他們都勸走了,安琪告訴他們,時語現在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雖然眾人都很擔心時語,可是他們也知道該留給時語一個單獨的空間。在眾人一個個悄然離開以後,尼古拉斯則坐在不遠處看著他。


    就連這個九品天師此時心裏也是有些難受,任誰經曆了這樣的事情都會痛不欲生。尤其是這種親手將自己最親近的人害死的愧疚感,足以毀了一個人的一生,能不能走出來,這就得看時語自己了!


    時語坐在那座新立的石碑前,一句話也沒說,他眼神空洞的看著那座石碑,沒有知道他在想什麽。


    夜裏,流銀飛了過來,它和時語心靈相通,自然能夠感受到時語心裏那近乎絕望的哀痛,可是它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時語看著流銀過來,僵硬的眼神也微微波動了一下。


    他木然的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眉心,這一切的源頭就從現在開始了卻吧。


    璀璨的金光從時語的眉心亮起,不到兩個時辰,一道金色的身影從天而降,落在了時語的身邊,來的正是當初救過時語他們的那個女古王。


    這個妖王看到時語的第一眼也是愣了一下,此時的時語蓬頭垢麵的坐在那裏,。臉上的表情近乎絕望,麵前擺著一個木盒子。


    “前輩,您來了啊。”時語嘴唇抖了抖,聲音嘶啞的說道。


    “你這是怎麽了?”


    “這是雷魂木,流銀就拜托給您了,求您一定要治好它。”


    “嗯,流銀是我故人之後,就算你不說我也會想盡辦法治好它的。”那個白衣女王抬頭看了眼天妖聖城的方向,“這裏裏天妖寶闕太近了,當初我族和人類有過約定,妖王不得來天妖聖城,所以我得趕緊走了。”


    “麻煩前輩了。”時語站起身,衝著那個少女深深鞠了一躬,臉上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白衣女王擔憂的看了時語一眼,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是流銀跳了上來輕輕啄了啄她的手背,少女深深看了時語一眼,再次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了夜色裏。


    時語手掌緩緩撫摸過那粗糙的石碑,思緒有些恍惚。


    他剛剛見到那個少女的時候是在他十歲那年,那時候,時語剛剛離開精靈之森,一路遊玩著去往帝都求學。路上,從山匪收下,他救了一個被少女。那個少女全家都被殺害,整個村子被血洗,雞犬不留,女孩無依無靠,時語見他可憐決定將她帶到身邊,等自己安頓下來,把這個小姑娘送到精靈之森和連闕作伴。


    後來機緣巧合下,時語在流銀的帶領下,遇上了一隻難產的妖獸——白澤。這隻成年的大妖痛苦的在地上掙紮,當時她的羊水一破,孩子卻遲遲生不下來,時語和連闕在一起,醫術不算精通卻也是極佳的。再加上他能夠聽懂妖族語言,在白澤的請求下,時語幫助白澤剖腹取出了孩子。


    縱使以流銀的眼淚也未能讓那隻母獸親眼看見自己孩子睜開眼的那一刻。時語和靈兒帶著剛剛出生的小白澤繼續前行。


    時語身邊有著流銀的氣息,那是頂尖的王獸的氣息,像這種幼獸根本承受不起,所以靈兒也就機緣巧合的和小白澤在了一起。


    時語到了帝都後,拿著連闕給他的信物去卡倫皇室,當時連闕告訴他,以他的水平,隨隨便便找個勢力去當妖醫,這樣可以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可是畢竟時語年紀還小,雖然他是連闕的弟子,可是皇室雖然和重視他卻並沒有把他聘做妖醫,反而是送他去了卡倫皇家學院。


    於是,靈兒也跟著時語一起去了學院,那時,時語剛到學院就被無數人冠位天才,連皇室的皇子偶讀和他交好,更不要提各大家族的世子了。


    就這樣,時語每天和慕曉寒,迪亞洛斯等人廝混在一起,那個他從途中撿來的小姑娘隻是學院裏麵一個默默無聞的女孩罷了。


    靈兒在學院裏沒有朋友,沒有夥伴,沒有人會和她玩,她唯一能說話的人是時語,時語不在的時候,她也隻有那隻小白澤陪伴著。


    後來,時語去參加禦妖大賽。靈兒不願意一個人呆在學院裏,時語拗不過她,隻能將她一並帶上去了。


    靈兒就像是時語的小保姆一樣,每天給時語洗衣服,送吃的,無時無刻不跟在時語身後。


    那時,隊伍裏的人都笑話時語,說神之子出來還帶一個小跟屁蟲,這種排場卻是無人能及。


    靈兒聽到這話,當時就紅了臉,好幾天都沒有和時語說話。


    回到卡倫帝都以後,時語被賜爵,封賞,神之子之名瞬間享譽了整個卡倫帝國。無數少女愛慕他,無數的禦妖師崇拜他,那時時語已經成了年輕一代眼中的神。


    那個少女才剛剛開始修煉妖力,時語就手把手教她修煉。


    也許靈兒不是時語生活的全部,但時語一定是靈兒生活的全部!


    再後來就是浮空神殿之戰了。楚天闕欺騙了靈兒,最後時語才不得不去參加那場賭約。


    可是就算沒有靈兒他就不回去了嗎?時語那時是多麽氣勢淩人,他已經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他有古妖技傍身,又有天下無雙的妖獸雪凰,再加上神之子之名受到了稱讚,就算沒有靈兒,他也會在楚天闕的挑釁下按捺不住的。


    可是靈兒卻因為這件事情懊惱了這麽多年,這三年多,他無法想象這個少女有多麽自責,才會在對時語說出那句對不起以後會露出那麽輕鬆的笑容!


    時語嘴角微微抽動了兩下,以前他從不覺得靈兒對他有多麽重要,雖然時語心裏把她當妹妹倆看待,可是那畢竟是個他無意間救下的女孩,他們會有自己的未來,他不覺得他有多麽離不開靈兒。


    可是當靈兒在他懷裏最終閉上眼睛的那一刻起,時語才知道自己錯了,自己從頭到尾都是錯的。他已經習慣了身後的那個小跟屁蟲,他已經習慣了和那個女孩一起度過的時光,他明明知道靈兒那麽喜歡自己,可是他卻從未把她放在心尖。


    “靈兒,其實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啊!”時語摩挲著粗糙的石碑,輕輕說道。


    說到底,他欠了靈兒太多,最後說對不起的人卻還是靈兒。


    時語就在這裏一個人坐了一天一夜,尼古拉斯隻是在遠處看著他,一言不發。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洛紅衣和尤希來了,看到時語憔悴隻如此的樣子,一時之間也有些心疼。


    尤其是洛紅衣,她那天還對時語說了那麽難聽的話,靈兒死了,時語本來就比他們所有人都難受,可是她又給時語本就千瘡百孔的心上狠狠的插了一刀。


    “怎麽了,有什麽事情嗎?”時語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兩人,轉過頭問道。


    “時語,你還好吧,要吃點東西嗎?”洛紅衣搖了搖嘴唇,走上前輕聲問道。


    現在時語憔悴的有些嚇人,才過了一天,這個少年的臉上已經長滿了胡茬子。


    “不用了,比賽現在怎麽樣了,組委會的人怎麽說?”時語擺了擺手,從地上站起來。因為做的太久,他的腿已經麻木了,站起來隻感覺眼前一陣頭暈目眩,差點跌倒。


    “他們說恢複我們的比賽資格,但是他們並沒有調查出來那些黑衣人的身份。”洛紅衣有些憤怒的說道。


    “當然不會調查出來的,能恢複比賽就好。”時語淡淡的說道。那些人是天妖寶闕的人怎麽可能調查出來他們的身份,所謂的調查也隻是擺擺樣子罷了。


    時語抬頭看向遠方的天妖聖城的方向,他要搏上一搏,他以前有無數逃避的理由,他不願麵對,因為他害怕楚天闕,他給自己找了無數的借口,明明每次坐在下麵看著比賽心裏會激動的不能自已。


    所以在天妖閣他連靠近赤涯的勇氣都沒有,所以在賽場上看到九天普化滅妖神雷他會那麽驚恐。那是他心底的恐懼,


    說到底,時語終究隻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當初站在了巔峰的他被人毫不留情的摔倒了地上,他的全部的自信和驕傲都被摔得粉碎。他心裏的恐懼已


    他的害怕,他的畏手畏腳,他的逃避,現在都沒有理由了。


    現在的他,背負的不隻是他自己曾經的夢想了,還有靈兒對他的期待,還有很多很多,他不能在逃避了,因為他不能在接受任何的失去了。


    赤涯還在等他,靈兒還在看著他,還有很多很多的期待,他在也不會去逃避了!


    以後,他會背負著一個年輕而美好的靈魂,一個用生命去喜歡他的女孩,他會走向世界的巔峰,他會成為這世間最強的禦妖師,他會讓天妖寶闕的那些所有傷害過他們的人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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