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舅舅?”驚喜來的太過突然,袁明儀明顯有些反應不過來, 等意識到郭姨娘說了什麽, 神情一下變得激動,“娘剛才說的是, 我舅舅?”


    從小袁明儀就知道, 自己有一個很了不起的舅舅,英勇善戰, 和爹爹親如兄弟。更是足智多謀,不是舅舅, 就沒有爹爹的今天……


    正是因為這個認知, 才讓袁明儀在一眾袁家女兒中, 從不覺得自己比身為嫡女的袁明珠差些什麽,更甚者真正的袁家嫡女蘊寧回府後,袁明儀還有一種隱秘的自得——


    程明珠已是原形畢露, 自然無法和自己相比,袁蘊寧再是從嫡母肚子裏爬出來的, 卻是如何也抹不去十幾年小吏之女的烙印……


    也正是因為有這種想法,才讓袁明儀有些蠢蠢欲動,想著家人會把原來傾瀉在袁明珠身上的寵愛轉移到自己身上。


    不想, 蘊寧不但接替了袁明珠的位置,連她得到的寵愛也悉數拿了去,甚至較之之前的程明珠得寵更甚。


    現在又被封為縣君,還有自己的封邑……這樣巨大的落差讓袁明儀多日的隱忍終於掩飾不下去。


    還以為以後或者就要看著嫡姐的臉色過日子, 再沒想到,娘竟然說,舅舅不但好好的活著,還建了奇功,不日就要載譽歸來。


    那豈不是說,自己也有了一個和袁蘊寧一般有著伯爵之位的外家?


    “丁家那樣的破落戶,如何能和你舅舅比?”郭姨娘一改從前的溫婉柔和,臉上現出些傲然之色。


    雖然同樣都是伯爵,可即便是郭家最卑微的時候,兄妹倆也從不曾放棄重振家聲的希望,兩人心裏更是都有一股傲氣,堅信定然可以尋回先祖在世時的榮耀。


    眼下心願已成,郭耀祖身上本就有著安西伯的爵位,這次又立下大功,再有慶王並太後大力斡旋,想不加官進爵都難。


    至於說丁芳華的娘家,郭姨娘看來,分明已是日薄西山,丁家那些不成器的後輩如何能和自家兄長相提並論?


    但凡郭耀祖回京,丁家絕難攖其鋒!


    “是,是你舅舅就要回來了!”郭姨娘張開雙手,把袁明儀摟在懷裏,毫無顧忌的承認了自己的娘親身份,“你舅舅一向最疼娘,見到你不定多開心呢!有你舅舅在,以後,再沒有人可以給你臉色看……你舅舅身上有著安西伯的爵位,這次又立下不世功勳,很快就會來京受賞,因為太想念咱們,正晝夜兼程往這兒趕呢……”


    驚喜太過,袁明儀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娘說的都是真的?舅舅很快就會回來?再不會有人敢看不起我和娘?”


    一句話說的郭姨娘眼圈一下紅了,半晌拭了拭眼角的淚,無比珍視的把手裏的信折好:


    “走,剛好你爹在家,咱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爹……


    這些日子在袁烈的大力整治下,京畿大營早已如臂所指,對袁烈擁戴的程度,竟是不亞於他之前帶領了數年的西山大營。京城內外即便依舊有流民來往不斷,卻不曾發生過一起摩擦衝突事件,袁烈這會兒的聲望說是如日中天也不為過。


    既是知曉了皇上頒下聖旨的事兒,袁烈自然也回了府。


    “好。”袁明儀連連點頭,滿臉喜氣的扶著郭姨娘的手往院外而去。


    外邊主院裏宴席已畢,郭姨娘兩人一路走過去,不時碰見酒足飯飽告辭而去的客人。


    這些人都是袁家世交,和袁明儀倒也相熟,瞧見兩人並肩而來的親密樣子,不免有些詫異。


    畢竟袁夫人是大家都認識的,也不知袁明儀身邊這女人是什麽來頭?


    聶清韻正好出來送客——


    月餘前,聶清韻已是嫁入袁家,這會兒正經算是袁明儀的堂嫂。


    瞧見袁明儀竟然在一眾客人前和郭姨娘這般親近,不免有些蹙眉。明明覺得袁明儀先前還好,這幾日怎麽瞧著越發輕狂了,當下直接道:


    “儀姐兒過來——”


    又淡淡瞧了郭姨娘一眼:


    “今兒個客人多,我瞧著伯母也是忙得緊,郭姨娘再是清閑也不合拉著儀姐兒在這兒閑逛。”


    其他姨娘平日裏都在伯母那兒站規矩,也就郭姨娘例外,怎麽不知感恩,反而還和袁明儀這麽招搖?


    也有其他路過的客人聽到了聶清韻的話,瞧著郭姨娘母女倆的視線就有些鄙夷——


    這袁明儀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大庭廣眾之下,和姨娘這般親熱?這是生怕嫡母不知道嗎?


    被人這麽一瞧,袁明儀臉騰地一下就紅了,隻從前她還能忍得,眼下既知道了舅舅要回來的事,有了依仗之下,卻是登時就要發作:“堂嫂怎麽說話呢……二房的事堂嫂操心也就罷了,怎麽還要把手伸到我們長房來……”


    “六小姐!”郭姨娘明顯嚇了一跳,忙不迭拉開和袁明儀的距離,露出一個可憐巴巴的笑容,“少夫人息怒,六小姐還小,還請少夫人莫要和她一般見識……都是奴的錯……”


    說著從懷裏摸出一封信,目中含淚:


    “實在是事出突然……今兒個突然收到一封家書……信中說,兄長尚在人世……一時太過激動,才會求了六小姐,想著把信送給侯爺一觀……畢竟這些年來……”


    卻是突然一頓,淚眼模糊的瞧著一個方向:


    “侯爺,我兄長來信了……他還,活著……就要回京了……”


    聶清韻回頭,卻是袁烈正好陪著舅爺丁芳年走到此處。


    心裏不由“突”的一下。畢竟即便是初嫁入袁家,聶清韻可也知道,這郭姨娘的來曆,更聽說當初就是郭姨娘並兄長舍命救了大伯,她那兄長和大伯更是情同手足的袍澤。


    雖然說不出所以然,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你說什麽?什麽叫你兄長還活著?”袁烈也明顯被驚著了,竟是撇下丁芳年,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把接過郭姨娘手裏的信,待得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上的內容,分明依舊不敢置信,“怎麽會?真的是,耀祖?”


    “是。我也不敢相信,兄長他竟然還在世間……”驚喜交集之下,郭姨娘幾乎有些站立不穩,袁烈忙伸手扶了一把,直接道,“咱們進去說。”


    等到走了幾步遠才又想到什麽,衝著丁芳年匆匆一拱手:


    “大哥慢走。”


    又吩咐袁釗鈺:


    “你去送送舅父。”


    說著不待丁芳年反應,就偕著郭姨娘進了房間。


    當下便有其他人的視線看過來,神情中分明有些不解——這姨娘的兄長是哪一個,怎麽袁侯爺這般激動?竟是為了野路子的大舅子就把正經大舅子給撇下了?


    丁芳年臉色就有些僵硬,臉上的神情也變得陰鬱。


    袁釗鈺也瞧出舅父似是有些不高興,忙和袁釗睿上前,陪著笑道:


    “舅舅——”


    “你們眼裏可還有我這個舅舅?”丁芳年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沒想到丁芳年反應這麽大,袁釗鈺和袁釗睿就有些麵麵相覷。還是柳勳過來,瞧見呆愣當場的哥倆,點了一句:


    “你們這舅舅也是個糊塗的,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幫別人周旋……”


    袁釗鈺久在大內,立時聽出柳勳這話似是有些不對,當下試探著道:


    “是舅舅碰到了什麽難事?”


    柳勳撇了撇嘴:


    “還不是因為朝廷開倉賑濟災民之事……”


    皇上旨意下達之後,當即便著專人去國庫中調撥糧食,打開糧倉後卻是大吃一驚,九處糧倉中竟是有兩處都是空的!


    至於剩下的糧倉中還有四分之一的糧食是已經黴壞的。


    消息報上去,皇上氣的半天都沒說出話來。實在是這樣的事情,堪稱是是大正有國以來的驚天巨案了。


    眼瞧著隨著年關將近,越來越多的災民湧入京城,這些糧食可不僅僅是要應付眼前,更有來年。畢竟雪災之後,地裏的莊稼幾乎全被凍死了。


    糧食差了這麽多,極有可能引發大亂子。


    皇上雷霆震怒之下,當即下旨嚴查此事,包括戶部尚書在內,足足二十六位官員被撤職查辦。


    身為吏部官員,自然沒丁芳年什麽事,可他連襟趙俊安卻正好任著戶部員外郎的職位,更甚者當初能有這個位置,也全靠丁芳年大力舉薦,這次業因為這件失糧巨案跟著鋃鐺入獄。


    丁芳年這次過來,除了給外甥外甥女賀喜之外,還想讓如今聖眷正隆的妹夫袁烈幫著把趙俊安給撈出來。


    “這不是把侯爺往火坑裏推嗎?”這位丁大舅哥的腦子也不知怎麽長呢,畢竟,別人撇清還來不及呢,他倒好,上趕著往前湊不說,還要拉著自家妹夫一起。再情深義重,也不是這個表現法。


    口中說著,卻是語氣一轉:


    “方才你們聽到沒有,侯爺可是提到了,郭耀祖這個名字?還是說我聽錯了?”


    柳勳也是袁烈手底下的老人了,當初曾經和郭耀祖同在袁烈帳下聽命,乍然聽說郭耀祖的消息,這會兒也激動的緊。


    “柳叔叔聽得沒錯。”袁明儀神情驕傲,“真的是我,”


    想要說“舅舅”,卻在瞧見旁邊站著的兩位兄長時又有些膽怯,終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把稱呼咽了回去:


    “確然是姨娘的兄長,安西伯郭耀祖郭大將軍回來了。大將軍當初雖是受了重傷,卻是命大得緊,竟是被人救下,隻他傷了腦袋,不記得從前之事,四處流浪之下,竟是因緣巧合結識了慶王,更在此次平倭大戰中屢建奇功……”


    “跟著慶王做事,還打敗了倭寇?”柳勳神情越發激動,“前日裏朝廷傳言,說的那位大敗倭寇的安西伯後人,就是,耀祖兄弟?!”


    “不錯。”袁明儀一挺胸脯,“正是他。聽姨娘說,郭將軍打仗時撞到腦袋,這才想起從前的事,會這麽急著回來,也有想要看看姨娘和我的意思……”


    從袁明儀嘴裏證實了自己的猜想,柳勳隻喜得抓耳撓腮,畢竟,還有什麽比知道曾經亡故的袍澤還健在更讓人激動的事呢?


    當即轉身朝著袁烈和郭姨娘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我去問問侯爺,真是耀祖回來了,可得好好的慶祝一下。”


    袁明儀嘴角笑意更濃,又因為刻意抬高的聲音,待得袁家客人散去,一個驚人的消息已是在帝都傳了開來——


    那位即將歸來的慶王驍將、平倭大英雄,竟是武安侯袁烈姨娘的嫡親兄長!


    便有那敏感的立即意識到不對——


    即便沒有擺到明麵上,可但凡是個消息靈通的,就無不知曉,皇上和慶王自來不睦,倒好,現在最寵信的武安侯竟有一個深受慶王器重的大舅子……至於說受傷忘了從前的事,這樣的說法卻是根本沒人相信,甚至有人猜測,說不好是袁烈早安排好的,好給自己留個退路……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傳到府裏,丁芳華強撐著送走道賀的客人,待得回到房間裏,隻覺胸口好像塞了一團稻草,悶得喘不過氣來。


    “娘親莫要擔心,別說一個郭耀祖,就是兩個郭耀祖回來,又能做些什麽?”袁釗鈺眼神有些發冷,“爹不是糊塗人,會有些失態,也不過是因為太過意外罷了。”


    丁芳華怔了一下:


    “娘不是擔心,就是怕委屈了你們,尤其是,寧姐兒……”


    侯爺本就對郭姨娘敬重有加,再加上一個死而複生的郭耀祖。兒子們都站穩了腳跟,就是寧姐兒才剛回府不久……


    方才可是聽下人說,也不知郭姨娘同侯爺說了什麽,竟是轉眼間就從庫房裏搬了不少好東西,全送到了袁明儀房裏,更甚者裏麵就有好幾扇屏風。明擺著是為她昨兒個碰碎蘊寧屏風被罰跪的事,做補償呢。


    之前丁芳華還真當袁明儀是無意,可轉眼間就冒出了郭耀祖的事,由不得丁芳華不多想……


    “娘是擔心我被郭家的人欺負嗎?”蘊寧的聲音在外麵響起,丁芳華往外瞧去,外麵正站著蘊寧並老祖宗高氏。


    “郭家算什麽東西?咱們袁家才是打仗的祖宗。”高氏笑嗬嗬接口道,“你隻管把心放在肚子裏,郭家翻不出什麽浪花來。她們母女倆老老實實的呆著也就罷了,真是想出什麽幺蛾子,索性直接讓那郭大將軍領走算了。”


    語氣中殊無笑意,明顯不是認真的。


    “我知道娘疼我。”蘊寧笑著挽住丁芳華的胳膊,“可娘也別忘了,女兒眼下可是封了縣君呢,別說郭姨娘,就是郭大將軍又能奈我何!”


    郭耀祖即將歸來這件事,蘊寧也有些頭疼,畢竟上一世,事情鬧得真是太大了。好在父親和小叔祖都是早知道的,今兒個這般,十有八、九是裝的。既是有了準備,想來不會如上一世那般被動了吧?


    也對,丁芳華臉上終於有了些笑意,怎麽忘了,女兒可還是皇後的恩人呢,她身上可有皇上皇後送的信物,真是對上郭家,低頭的還真得是那郭耀祖!


    作者有話要說: 停了一天的電,簡直要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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