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鍾之後,肖米坐在警察局裏做筆錄。


    一間寬敞的大屋子,擺著七八張桌子,人還不少,吵吵鬧鬧的,桌子上的電話響個不停。肖米坐在一張桌前,另一邊是個三十多歲的女警察,人看起來很溫柔,詳細的詢問了事情發生的經過。


    肖米手上和膝蓋上的擦傷已經被清理過了,塗上了碘伏,帶著嗖嗖的涼意。


    在警察的幫助下,肖米仔細回憶了實施搶劫的人的體貌特征,身高、體型、衣著,當時明明沒怎麽仔細看,可是到了這裏,剛剛發生的一切卻愈加清晰的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她越想越覺得哪裏不對勁,那個人的形態如此熟悉,好像似曾相識。


    可是她認識的人裏麵怎麽可能有人會搶劫自己?是健身房遇到的人麽?電台門口上訪的人?還是——


    肖米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白光,她整個人突然坐直,手拍上桌子,“我可能知道那個人是誰了。”她說。


    那個人雖然帶著口罩,但是身高體型確實很像施雲的弟弟,身上也帶著惹人厭煩的煙味,而且,他恐怕也有作案的動機。


    “你說你懷疑的對象之前曾經兩次找你要錢是麽?”警察同誌問。


    肖米點點頭,“她說是我同事的弟弟,你們需要我同事的電話麽?”


    她現在就迫不及待的想打電話給施雲,要到她弟弟的電話。越是回憶她就越發確定自己的判斷。而她越肯定就越氣憤。


    借錢不成竟然還出手搶劫,肖米氣的手都發抖了,這是什麽樣的三觀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她恨不能替他姐姐好好教訓他一番。


    可是她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搶劫的人就是施雲的弟弟,所以這個電話她不知道要怎麽打出去,隻能交給警察讓他們想辦法調查。


    做完筆錄都已經十點多了,肖米看著手機上的時間,糾結著要不要給曹小花打個電話來接她,畢竟她現在身無分文,連鑰匙也沒有。


    她糾結著往外走,推開警局的大門,外麵的寒風一下子湧進來,從破了洞的褲子裏灌進去,凍得肖米哆嗦了一下。


    “肖米。”黑暗裏突然有人叫了一聲。


    肖米愣了一下,是謝言嘉的聲音。


    “幻聽了……”肖米喃喃自語道,縮了縮脖子繼續往前走,按下了曹小花的撥號鍵,今天晚上實在是太疲憊了,竟然讓她出現了幻覺。


    “肖米。”那個聲音又出現了,而且更加的清晰,她愣愣的回頭,就看到謝言嘉從門口角落的黑暗裏走出來。


    他臉上似乎還帶著妝,半明半暗的燈光下,眼窩深邃,直挺的鼻梁如同刀削,像是從漫畫裏走出的人物一樣。


    肖米呆呆的看著那個人走向自己,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頂,掌心的溫度順著頭發一路暖到她心裏。“你怎麽在這兒?”


    為什麽他總是會出現,難過的時候,絕望的時候,驚恐的時候,茫然的時候,每當最需要依靠和陪伴的時候,他都會奇跡般的出現,好像隨時隨地等候著,隻要需要就會來到。


    “冷不冷?”謝言嘉問,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那麽自然的,仿佛他本來就在。


    肖米搖搖頭,一時間無法反應出溫度。


    可是謝言嘉依舊展開搭在胳膊上的外套,將肖米包裹在裏麵,“走吧。”他說,抬手幫她緊了緊領口。


    他視線從肖米的臉上滑落到她的掌心,輕輕抬了下下巴示意。肖米順著看過去,恍然想起自己播出個了電話,電話已經通了好幾秒,她趕緊接起來,曹小花還在“喂喂喂”個不停,她飛快的說了句:“小花,我按錯鍵啦。”就掛斷了電話。


    謝言嘉已經抬腳往院外走去,但是刻意放慢而來腳步,肖米趕緊跟上,寬大的外衣搭在身上,抵擋了驟起的寒風,讓她整個人感到格外的溫暖。


    路邊停著一輛普普通通的私家車,謝言嘉拉開後排的座位讓她坐進去,隨後自己也鑽進車裏。


    司機是個陌生的年輕小夥子,兩人上了車,他也不問話,直接踩了油門往前開。


    肖米這時候才回過神來,她指了指窗外的馬路,小聲道:“我家是那個方向。”


    “你有備用鑰匙麽?”謝言嘉扭頭問。


    肖米挫敗的搖搖頭,“備用鑰匙在曹小花和肖良那裏,要不去小花家拿吧?”她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十一點,對於年輕人來說還不算晚。


    想到鑰匙,肖米心裏突然一驚,“糟了!”她突然叫道,騰的坐直了身子,手一下子抓住謝言嘉的胳膊,“萬一真的是施雲她弟弟搶劫的怎麽辦?他知道我們家地址。”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不知道施雲弟弟有沒有膽量搶劫之後立刻去肖米家再來一次入室搶劫。肖米頓時有些慌亂,就怕那年輕人膽子大不計後果,萬一……


    謝言嘉聞言皺起眉頭,重點卻完全不在鑰匙上,輕輕念了遍那個名字:“施雲……”


    肖米心中焦急,沒聽清他說的什麽,著急的向司機報了個地址,說:“我們去小花家拿鑰匙吧。”她無助的扭頭看著謝言嘉,被自己的假設嚇得心慌,剛剛遭遇搶劫的時候都沒有這麽害怕。


    她無法想象自己回家之後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景象。


    謝言嘉反手握住她的手,安撫似的捏了捏,他此時表情嚴肅冰冷,向司機說了另外一個地址,正是肖米的住址。


    “我們直接回家,”他靠近了些看著肖米,眼神鎮定讓人信任:“我讓助理帶著開鎖公司的人去,鑰匙丟了無論如何都要換鎖。”


    他神情不帶一絲慌亂,聲音沉穩中透著一種安定的力量,讓肖米漸漸平靜下來。


    她點點頭,平複著焦慮的呼吸。


    謝言嘉拿出手機給助理打電話,他簡明扼要的幾句話說完情況,安排的有條不紊,不急不躁的語氣裏帶著些平時見不到的威懾,“其他工作都不重要,現在馬上去做,最好能在我趕到之前有人過去。”


    他掛斷了電話,聲音立刻變得溫柔,“別擔心,不會有事的。”跟剛剛講電話的那個人截然不同,仿佛一瞬間褪去了堅硬的外衣,如同涓涓流淌的水一樣,他的沉靜溫暖的氣息包繞在肖米周圍。


    肖米頓時安下心來,慢慢向後靠在柔軟的椅背上,掌心傳來的溫度一點點融化著她。


    謝言嘉一直沒有放手,車廂裏變得安靜,但卻沒有一絲尷尬,好像本來就該如此,無聲就是最好的陪伴,溫柔就是最大的安撫。


    車輛駛入小區的時候,肖米再次緊張起來,她手上不自覺的握緊。原本正看向窗外的謝言嘉感受到她的力量,低聲說:“他們已經到了,沒事兒。”


    果然,肖米很快就看到四個人站在自家的單元門口。謝言嘉不知道什麽時候鬆了手,肖米待車剛剛聽聞就拉開車門衝了下去。


    樓門口除了謝言嘉的一個麵生的助理和一個提著工具箱的開鎖人員外,還有兩個拿著警棍的保安。


    她剛一下車,其中一個保安就衝她道:“肖米,這兩個人非要給你家換鎖,說你要是被人搶了。”


    “對對對。”肖米忙不迭的說,“麻煩您給開下樓門吧。”


    那保安立刻掏出鑰匙,一邊開門一邊說:“哎你說,怎麽遇上這種倒黴事兒,不過我們也確實不能讓他們進來,規定必須業主本人在場才行,萬一有別的岔子我們都得擔責任。


    “可是他又說萬一讓小偷進來更麻煩,所以我們幹脆都在這兒守著了,最起碼放心啊。”


    肖米趕緊道:“真是麻煩你們了,謝謝啊。”


    兩個保安開了門,讓他們依次進去,擺擺手道:“哪裏,趕緊去換鎖吧,以後小心點兒。”


    幾個人紛紛道謝,那助理走在最後撐著門,等大家都進去了才跟上。肖米帶著開鎖的師傅找到房門,聽得身後故意放低的說話聲:“言嘉哥,明天早上……”


    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製止了,隨後就是謝言嘉平穩的聲音:“我知道。”


    肖米知道謝言嘉突然出現在a市一定是有工作過來,檔期也必然排的非常滿,聽到這樣的話,自然不好意思再耽誤人家的時間,回頭歉意道:“對不起啊,又讓你遇上這種事情,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不料謝言嘉卻搖了搖頭,“我陪你換完鎖,不然不放心。”


    肖米聞言又感動又抱歉,又聽到他對助理說:“小金,你先回去,那邊需要人,司機就在外麵。”


    那個叫小金的助理點點頭,看了肖米一眼匆匆離開,隻是那最後一眼的眼神有些詭異,看的肖米心裏毛毛的。


    於是,走廊裏隻剩下了埋頭幹活的換鎖師傅和肖米、謝言嘉兩人。


    撬砸聲不斷,樓道裏的感應燈一直亮著,肖米突然覺得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說:“你——”


    “你——”


    謝言嘉也剛好開口,兩人相視都笑了出來,“你先說。”謝言嘉頷首道。


    肖米背靠著牆,問:“你今天怎麽恰好打電話來?”


    謝言嘉兩手抄著兜站在肖米麵前一米多的地方,走廊裏的燈光恰好從後上方打過來,好像自帶了光暈效果的濾鏡,“今天到a市趕通告,打電話的時候剛收工,看看有沒有好吃的宵夜。”


    “啊。”肖米輕輕的啊了一聲,有些意外也有些愧疚,“結果不僅宵夜沒吃上,還遇上這樣的事兒,真是的。”


    “幸好我打了電話。”謝言嘉卻這樣說:“不然就趕不過來了。”


    一陣暖流流進心裏,肖米看著麵前那個高大又英俊的人,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怎麽都覺得有些模糊。


    “怎麽又要哭?”謝言嘉好笑又無奈的聲音從她頭頂上方傳來。


    肖米趕緊抬手揉了揉眼睛,悶聲悶氣道:“你頭上有燈,看著很刺眼。”


    一聲輕笑,接著,謝言嘉走到她身邊,跟她並肩靠在牆上,扭頭看著她說:“嗯,這樣沒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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