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陽光透過窗簾溜進房間,照亮門縫裏的一隻小腦袋。


    小鹿崽撲閃著眼睛,做賊似的從外麵探頭進來,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裏麵的情況。


    昨晚衝進來兩個男人就坐在溫眠的床前,動作坦蕩的仿佛是家裏的一份子。金發男人替溫眠掖好被角,壓著嗓子問:“哥他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


    “很快。”


    “精神暴動的問題必須盡快解決……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哥我們的事?”


    “晚點,等影鹿他們也恢複記憶。”


    “嗯,那我先回去睡會,昨天用了不少精神力,好累。”


    “睡前再給哥做一次精神疏導,最近天下太平,用不著你出手,精神力用完就變回幼年體休息。”


    “好。”


    忽遠忽近的交談聲中,溫眠眼瞼微動,似乎被人說話的聲音吵到,發出一點不滿的悶哼。


    談話聲戛然而止,黑發男人的手指撫過溫眠的眉心,聚起一點金色的亮光。


    “睡著了脾氣還這麽差……繼續睡吧,我們馬上滾。”


    溫眠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黑發金眸的男人站在山巔,沉默地望著天空,眼睛裏帶著濃濃的痛苦。


    在這樣的情緒中,男人在山巔站了很久,經曆了日出和日落,終於在一個暴雨的天氣裏,仰天抬頭,發出一聲嘹亮的龍吟。


    龍吟悠長,氣勢恢宏,震碎了天邊灰色的雲層。遠處的天邊,出現亮銀色的雷弧,三條白龍破開雲層,搖頭擺尾間,漫天雷光如柱,朝男人的方向劈落。


    轟隆的落雷聲中,黑色的巨龍衝天而起,蛇身、鹿角、黑鱗、鷹爪,線條完美流暢。溫眠睜大眼睛,想到那條喜歡趴在自己手腕上的小黑龍。


    很快,溫眠的眸光黯淡下來,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這條黑龍有一對非常漂亮的龍角,一看就不是自己的小龍。


    黑龍應該屬於龍族中的強者,以一敵三仍不落下風,很快將三條白龍按在爪下,不甘的龍吟聲中,三條白龍低下頭顱,簇擁著黑龍向天邊飛去。


    這是龍族的奪位之戰。


    溫眠醒來時,心裏忽然冒出這麽一句。


    雖然是夢境,雖然是第一次見到成年的龍族,但溫眠心裏就是有這樣的感覺,並且篤定自己的判斷一定正確。


    他睜開眼睛,有些迷惘地看著頭頂的天花板,顏色圖案非常熟悉,是一種因為長時間沒有保養導致的暗黃,一看就是福利院裏的房間。


    他轉頭,果然看見周圍熟悉的布景,心裏有些疑惑。


    他記得自己昨天晚上爆發了精神暴動,昏迷在大街上,怎麽會在福利院醒過來?


    有人跟著自己進了福利院?!


    溫眠心裏一驚,來不及思考細節,身體已經一躍而起,做出戰鬥姿勢。


    房間裏靜悄悄的,門窗都關的好好的,陽光灑在房間裏,與平時一般無二。


    溫眠皺起眉頭,目光環視周圍,落在枕邊光腦上。


    光腦的屏幕忽明忽暗,是有未讀消息的意思。溫眠打開光腦查看,果然看到一條消息,發件人是昨天見過一次的w。


    【w:舉手之勞,不必擔心,精神暴動與情緒有關,建議以後少生點氣。】


    溫眠:“……”


    神經病。


    他黑著臉刪掉短信,想了想,又從通訊錄裏找回w的頭像,點開,發出一條通訊。


    【賬戶號給我,給你打錢。】


    隔壁房間,晃著尾巴擺弄光腦的小人魚尾巴一僵,下意識把目光投到身邊的小黑龍身上。


    “哥是不是生氣了?”


    小黑龍打了個哈欠,它現在的實力沒有完全恢複,每晚幫溫眠壓製精神暴動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懶洋洋道:“放寬心,別多想。”


    小人魚的眼睛一亮:“你也覺得哥沒生氣?”


    小黑龍瞥了它一眼,卷起尾巴好讓自己躺得更舒服,涼涼道:“我的意思是,放寬心,別多想,哥百分百生氣了,你這幾天沒事少在他麵前晃。”


    小人魚:“……”


    如小黑龍所言,溫眠確實有些生氣,但他更生氣的是自己竟然被人從街上抱回來這件事本身,一點警惕都沒有,甚至還無知無覺地睡了一整夜。


    萬一那個w不是什麽好人,趁他昏迷,對幼崽們出手怎麽辦。


    溫眠沉著臉,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服,點開光腦清點了一下自己的存款。


    算上前幾次直播的打賞、加上簽合同時拿到的預付款,溫眠身上也算有點資產,但昨天裝修院子時,他就把錢花了大半,再加上用來砸人、打給w的部分,現在身上隻剩下可憐的兩萬星幣。


    眼下,福利院的主體還沒有改建,買塑脈果的一億星幣也沒有著落,雖然不必再送幼崽們去上學,但賺錢大業仍迫在眉睫。


    溫眠到幼崽生活區晃了一圈,小鹿崽正懨懨地趴在墊子上,身邊是同樣萎靡的小花豹和小黃啾。


    他掃了一眼,看見趴在櫃子頂上的小黑龍,又在貝殼床上找到熟睡著的小人魚。


    看見溫眠過來,三隻幼崽頓時來了精神,一骨碌爬起來,朝溫眠跑過來。小鹿崽腿長,第一個衝到溫眠身邊,先是繞著溫眠轉了一圈,發現溫眠沒什麽大事,高興地在溫眠身上來回亂蹭,呦呦叫個不停。


    溫眠的心情瞬間被可愛的幼崽治愈了,捏捏小鹿的耳朵,寵溺道:“怎麽這麽粘人,是不是餓了?”


    小家夥敏感地察覺到溫眠的情緒變化,眼睛眨呀眨的,先是點頭回答溫眠的問題,然後忽然想起什麽,音調陡然拔高,對著溫眠呦來呦去。


    溫眠是普通人類,聽不懂它的呦言呦語,但從小鹿的肢體語言來看,小家夥應該是挺生氣的,用力之大恨不得把地板都給刨穿。


    這時候,頭頂一隻小黃啾的花豹幼崽終於衝到溫眠麵前,小家夥上來就是一個黃啾展翅,朝溫眠的方向飛撲,翅膀繃得緊緊的,連撲騰一下的努力都欠奉。


    溫眠嚇出一身冷汗,趕緊伸手去接,小家夥翅膀大張,撲在溫眠的手心裏,嫩黃的鳥喙在溫眠的指尖輕蹭,發出一聲細細的、嫩嫩的啾啾。


    “你——”


    溫眠想教訓幼崽的話一下子噎回嗓子裏。


    他盯著小黃啾看了好一陣,終於在小家夥的撒嬌攻勢下軟了語氣:“……注意安全啊……”


    小黃啾爬起來,很懂事的點頭啾啾,蹦躂著跳到小鹿崽身前,兩隻翅膀朝後背著,挺胸抬頭地朝前走了兩步。


    這個動作溫眠很熟,猜道:“你是說,昨天有人進來了?”


    小黃啾先是點了兩下頭,然後用一種鄙視的眼神看了小鹿崽一眼,氣得小鹿崽使勁地刨地板。


    溫眠失笑,不用猜也知道幼崽們想說什麽。昨天出門前,他把幼崽們哄在自己的房間裏睡著,今天早晨起來,卻見幼崽們都不在身邊,應該是w怕幼崽們吵到自己睡覺,把它們趕走的緣故。


    精神暴動到嚴重時,會無差別的攻擊身邊的人,溫眠並不在意w趕走幼崽的舉動,反而還有些感激,在兩隻幼崽頭上挨個揉了一把,哄道:“寶寶乖,昨天的大哥哥不是故意趕你們出來的,他也是為你們好。”


    小鹿立刻急了,原地轉了兩圈,想告訴溫眠昨天不止一個人。


    在表達能力上,小黃啾明顯比小鹿更優秀一些,兩隻翅膀前伸,朝前走了兩步,然後換了個方向,又走了兩步。


    這回,溫眠明顯愣住了,皺眉思考幼崽們的意思。花豹幼崽全程保持安靜,攀上溫眠的小腿。


    就這樣,在其他兩隻幼崽還忙著告狀的時候,心機的小豹子已經舒舒服服地躺在溫眠的懷裏,享受著溫眠的擼毛服務,順便聽那兩個大傻子的表演。


    小黃啾是真的努力極了,見溫眠沒看懂,換了個路數,伸著翅膀朝前用力點了兩下。


    一直趴在衣櫃上的小黑龍忽然飛下來,當著兩隻幼崽的麵落在溫眠身上,溫眠保持著右手前伸的動作,配合小黑龍纏在自己手腕上的動作,猜道:“你是說,他們有兩個人?”


    小黃啾激動地啾啾兩聲,剛想點頭,正對上小黑龍投來的眼神,冰冰涼涼的,威脅的意味十足,頓時打了個哆嗦,搖頭若撥浪鼓。


    溫眠是真的猜不懂幼崽的意思了,納悶道:“總不會是他打你們了吧?”


    天地良心,小黃啾不想撒謊的,但眼含威脅的小黑龍實在太可怕了,還沒等它反應過來,就已經不受控製地點了頭。


    “w……”溫眠攥起拳頭,咬緊後槽牙。


    小黃啾和小鹿崽對視一眼,蹭到溫眠身邊貼著,一副自己什麽也沒做的乖寶寶樣。


    靠近牆壁的豪華魚缸裏,睡夢中的小人魚渾身一抖,緩緩蹙起眉頭。


    夢裏,自己被迫變回成年狀態,頭發被溫眠梳成醜醜的朝天揪,還要被迫帶上一隻醜到爆炸的珍珠發卡,坐在椅子上被其他幼崽嘲笑。


    他剛想裝可憐賣個乖,就見溫眠舉起光腦,陰惻惻道:“敢騙我是吧……愛美是吧……來,抬頭挺胸,不許擋臉,我給你拍張照片掛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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