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辛到底沒有怎麽對她不住,楚八荒在趙梁麵前還是願意維護他的麵子的,便隻是冷哼了一聲,這才先一步推門進去。


    趙梁看到孟繁辛給他遞了個眼神,這才囁嚅著跟在他身後進了門。


    楚八荒進了門之後徑直跪坐到了布墊上,麵色不善地盯著趙家娘子,想她又打算說些什麽。


    從某些角度來看,她其實是一個極其小氣的人。


    趙家娘子也跪坐在她的對麵,可能是因為不好意思,所以臉皮有些泛紅。


    她有些不安地看了趙梁一眼,在得到自家夫郎的眼神肯定之後才聲若蚊蚋般地垂下頭去開口。


    “姑娘,昨夜是妾魯莽,過於心急了,才會對姑娘失禮。”


    “您救了阿宣的命,那便是妾的恩人,我們趙家永生永世都報答不完您的恩惠。”


    “從今以後,凡是您有趨勢,妾萬死莫辭。”


    楚八荒“嗤”了一聲,麵上那冷冰冰的表情雖然有所緩解了,但嘴上依然還是毒得要命。


    “我要是還指著你們做事,那才真是可憐了。”


    孟繁辛知道這便是心中怨氣有所消減了,這才朝趙梁微微頷首。


    “姑娘忙了一夜,想來是乏了。”


    趙梁很有眼色地躬身告辭,帶著矮冬瓜一同離去了。


    待到他們都走後,孟繁辛才輕輕歎了口氣,坐到了楚八荒身旁。


    “姑娘有所不知,阿宣其實並非趙梁與弟妹之子。”


    楚八荒抬了抬眼皮,表示這個話題稍稍引起了她的一點興趣。


    孟繁辛沒有看她,而是將目光落到了門外悠遠的方向,不知在看向什麽方向。


    “阿宣原出身高門貴族,父親乃是趙家弟妹的兄長。”


    “那位兄長有個很大的家族,族中子弟眾多,都對那一份家業虎視眈眈。”


    “可他心胸寬厚,為人仁慈柔善,在爭搶之中不免落入下風。”


    “他在身亡前曾將阿宣托付於我,而趙家弟妹為了保住兄長的一點血脈,便下嫁給了阿梁,將阿宣收於膝下。”


    楚八荒的指尖點了點麵頰,若有所思地“唔”了一聲。


    大家業,落敗便身亡,姓趙。


    這幾個要點結合在一起,楚八荒大概知道了些什麽。


    嘖……更加想欺負蹂躪那個矮冬瓜了是怎麽回事。


    全場唯有單純統統不得其解。


    它搗了搗自從哭鼻子之後就一直陷入沉默的楚八荒的腰,茫然地抬眼望她。


    “你們這是在打什麽啞謎,我為什麽完全聽不懂呀?”


    楚八荒惆悵的歎了口氣。


    一點點跟著自己找回了遺忘的記憶,楚八荒自然也知道了趙宣的身份。


    “就這麽個落後的年代,你覺得什麽情況下爭家業失敗了才會被殺?”


    統子搖了搖頭。


    就這連鹽都沒有提純過的世界,還能有什麽東西是值得用性命去爭的?


    是梅菜扣又不好吃,還是吸汁麵藕不香了?


    楚八荒憐惜地摸了摸他的小光頭,“皇位呀,傻孩子。”


    姓趙的王室,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唯有秦國了。


    秦國如今的那位帝王,可以說幾乎就是個傀儡,大權盡數落到了仕宦奸佞之輩手中,而這皇位,正是從趙宣的生父手中奪取來的。


    那個早產體弱的矮冬瓜能活下來,一定有很多人豁出了性命才將他保下來吧。


    他如今能長成這個圓滾滾,天真爛漫的模樣,說明孟繁辛和趙梁夫婦把他照顧得很好。


    那個膽小溫婉的女子,是怎麽放棄了自己公主的身份,甘願下嫁給一個無名無姓的小卒,也要護住兄長的一點血脈?


    她要下多大的決心,午夜夢回的時候可有後悔過?


    這些問題,楚八荒都已經找不到人去求證了。


    自從在這個村子裏安頓下來以後,楚八荒就已經不再動用自己的法力去捕獲食物了。


    她從來都是隻給他人提供一條生路,但具體要怎麽活下去,那就全憑本事了。


    孟繁辛和趙梁便結隊,三天兩頭往深山老林裏鑽,倒還真叫他們捉到了些禽類。


    養了一夜沒有死掉的,第二天一早楚八荒就絲毫不客氣地拎了隻野雉,準備送給武族長。


    和趙梁他們相比,楚八荒對武族長的耐心可以稱得上海納百川了。


    興許是因為她所認識的故人都留在了過去,能和她憶起往昔的也沒有幾個人了吧。


    雖然這往昔也並不是真的很久遠。


    武族長難得的沒有縮在屋子裏,而是拄著一把竹掃把邊掃院子邊喘息。


    他的身體實在太弱了,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得氣喘籲籲。


    見楚八荒到來,武族長那張布滿了疤痕的麵龐上出現了明顯的欣喜。


    “神女怎的來了,可是有何吩咐?”


    楚八荒邁著閑散的步子溜達到他麵前,用懶散的口吻同他嘮嗑。


    “誰一天到晚無事了吩咐你啊,我到你家來清淨吃頓飯。”


    武族長誠惶誠恐地應下來。


    在即將進屋的時候,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突然停下腳步,喟歎了一聲。


    “我原以為蒙將軍自您離開便杳無音信了,如今見他跟在您的身邊,總算是了卻一件心事。”


    楚八荒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扭過頭來望向他,一字一頓地輕聲問道:“你說什麽?”


    武族長不解地眯起了眼:“蒙將軍呐!那日奴見到他的時候倒是沒想到,他原來一直跟著您。”


    楚八荒再顧不上吃不吃飯了,撂下一句“我還有事”就匆匆離開了。


    她竟然沒有想到,孟繁辛就是武族長口中的“蒙將軍”!


    如果武族長沒有認錯的話,那日在雨夜中的收留,就不是她和孟繁辛的初遇!


    他為什麽裝作不認識自己?


    為什麽他從來都沒有提過自己曾救過他的事?


    他到底知不知道關於“她”的消息!


    許許多多的問題一時間湧到了楚八荒的腦海裏,亂哄哄的像是一團糾纏在一起的麻線,叫人理不清楚頭緒。


    楚八荒從來沒有如此急切地想見到他,一顆心如同被提到萬丈高空之上,飄飄搖搖沒有支點,晃得人心頭發慌。


    趕回家裏的時候,屋內空無一人,楚八荒怔在原地,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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