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白得了豕肉這樣珍貴的食物,所有湯山村的村民們都在第二天趕路的時候處在興高采烈的情緒之中。


    但上天從來不會因為樸實的人們受過苦難,就對他們另眼相看。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難隻找苦命人。


    天亮後沒走多遠,他們就被大隊身穿整齊甲胄的士兵們從身後包圍了。


    為首的大概是個參將,他坐在高高的大馬之上,麵無表情地看著身下匍匐了一地,但看穿著就窮困的百姓,冰冷的聲音明明白白地宣告了他們的下場。


    “就地坑殺。”


    裏正聞言大驚失色,也顧不上會不會惹怒他,顫抖著身子抬起頭來,一雙渾濁的眼睛裏充滿了絕望的哀求。


    “這位將軍,我們都是齊國平民,隻是想求條生路罷了,求將軍給吾等卑賤之人一條活路吧!”


    那名參將不耐煩自降身份與裏正多費口舌,隻是一揮手,示意手下之人執行自己的命令。


    楚八荒跟著縮在人群之中,看到身邊的男人雙手死死攥成拳,皮膚上的青筋隔著衣服都能看到形狀。


    她咂了咂嘴,感覺這一村人的點兒可真背。


    昨天才扛回來一頭野豬,有許多人都舍不得吃一口,她清楚地看到矮冬瓜的娘一大早的時候心疼地割了一條比拇指粗不了多少的肉下來炙熟了,小心地喂給了趙宣吃。


    村裏大部分的人其實都差不多。


    楚八荒低頭看著地上不知去往何處卻固執行走的螞蟻,心中卻在奇異地猜想,如果知道自己的性命在今日便會走到盡頭,他們會不會後悔沒有吃掉行囊中的肉。


    得到指令的兵士們已經拔出了劍,朝著村民們逼近了。


    孟繁辛閉上了眼,頹然地向她開口求助。


    “求姑娘……救他們一命。”


    在此刻,他才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無力。


    縱使這些年來他從未放棄過自己的武藝,也斷然不可能在這些兵士手中救下全村的人。


    楚八荒“啊”了一聲,語氣中充滿了疑惑。


    “可你不就是因為怕別人發現我與凡人不同,怕我給你惹禍才要趕我走嗎?”


    言下之意就是,怎麽此刻卻又求著她,不怕她的神異被人發現了?


    楚八荒覺得沒有道理。


    孟繁辛眼看著村民們被逼迫得擠成一團退無可退,恨意漫上心頭,連眼角都泛起了紅。


    “隻要姑娘願意出手相救,辛願俯首帖耳,從此為姑娘馬首是瞻。”


    楚八荒歎了口氣,嘟嘟囔囔地伸手在那群螞蟻的上方點了兩下。


    就在她的動作剛剛落下的時候,不知從何處破空而來數支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著那群兵將射去。


    戰馬受傷後騰空嘶鳴,將猝不及防的兵士們甩了下去,又被數百斤重的馬蹄下蹬之力踩踏,轉瞬之間便折損了大半。


    為首的參將也在肩頭中了一箭,他即刻下蹲躲在戰馬身側,嘶聲質問起來。


    “這箭矢從何處射來,敵方隱藏在何處?!”


    沒有人應他。


    那不知藏在何處的神鬼之師像是不用停歇,武器多到用不完一般,箭矢如同密雨般射過來,整整一刻鍾都沒有停歇過。


    直到所有人都中箭倒下了,這波箭雨才堪堪停下。


    湯山村的村民們倉皇又茫然地抬起頭,四處環顧巡視著,想找出救了他們的是什麽人。


    隻有孟繁辛蹙起眉,撿起一支箭來細細端詳了片刻,才將視線移到楚八荒身上。


    不是齊國的軍隊救了他們,這批箭矢的樣式,是秦國的。


    楚八荒無辜地眨了眨眼,無聲地用口型提醒他,“馬首是瞻。”


    孟繁辛抿了抿薄唇,默默地走到她身後。


    一諾千金,既然話已說出口,他便不會變卦。


    又在原地等了許久卻依然不見有人出現,村民們到底還是忐忑地繼續上路了。


    隻是楚八荒卻和孟繁辛提出了自己要離開這群人的要求。


    她纏著指頭上的發絲,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收拾著行囊的村民們,有些嬌嗔地哼了一聲。


    “我可是天女,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你瞧瞧這一路,我淨給這些人白做苦工了,到頭來連句感謝都沒撈著!”


    “我不要再和凡人待在一起了,你收拾收拾東西,與我一同走吧!”


    孟繁辛的眼眸微沉,看了她許久,才啞聲懇求:“請姑娘允許我帶上趙宣一家。”


    楚八荒眯了眯眼,想起自己還沒有報那好幾日的灌藥之仇,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下來。


    統子這個時候總算是回過味兒來了。


    其實要說楚八荒良善的話,她隻有在被下放到病嬌分支之後,才逐漸變得會對傅別塵身邊的人釋放善意。


    尤其是對他的同伴和下屬,楚八荒總是格外的寬容。


    可但凡和傅別塵不相關的人,基本很少能入她的眼。


    而統子之所以會覺得這個楚八荒別扭,則是因為她看起來似乎依然和往常待人的原則沒有變化,其實私底下她的柔軟其實壓根就和孟繁辛沒有關係。


    她隻是披著一副柔軟的皮囊,內心則冰冷得嚇人。


    即使是和傅別塵有關,也沒能讓她對人多一份仁慈。


    這恰恰是一種相反的心態。


    就好像……她打心底裏,在厭惡著這些凡人。


    統子直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她那天和孟繁辛所說的神明看螻蟻的說法,其實並不僅僅是一種比喻。


    楚八荒是發自內心的,覺得凡人如同螻蟻,不值得多看一眼。


    它不禁打了個寒戰。


    楚八荒敏銳地察覺到了統子的恐懼,她笑著掐了掐統子的臉,隨手打賞了它一套皮膚的積分。


    “怎麽了這是?為啥突然不開心了?”


    好大兒捧著新鮮熱辣的積分,看著她澄澈的眼眸,對自己方才產生的結論又生出了疑慮。


    可能……隻是它的錯覺吧?


    沒準這一切都隻是她在這個世界裏用來吸引傅局注意的手段呢?


    楚八荒不知道小小一隻統在短短的時間裏把人生懷疑了個遍,撐著下巴坐在統子身邊,看著自己和孟繁辛帶著趙家三口人脫離了湯山村民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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