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水裏待了大約有半個小時,直到水流不再那麽洶湧了才從海中探出頭來。


    海麵上漂浮著濃濃的水汽,挾裹著從海底噴薄而出的火山灰,視線範圍內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


    也包括人。


    楚八荒顧不上自己會吸入有毒的二氧化硫,奮力嘶喊著房星瀚,希望能得到他的回應。


    “房教授!房教授你還在嗎?房星瀚!”


    許久過後,除了海浪的聲音,她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漸漸的,連楚八荒的呼喊也帶上了兩分哭腔。


    “房星瀚,你要是聽到了就應我一聲!”


    “你要是出事了,閃閃一個人該怎麽辦啊……”


    她又該怎麽辦。


    海雲開的眸光沉了沉,終於還是用雙手捧住了她的臉頰,額頭抵住她的前額,低低地歎了一聲。


    “別哭,我幫你找他。”


    他先是找來了一塊斷裂的床板推到楚八荒身邊,又將她抱到了木板上,這才轉身潛入海中。


    幽藍色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之中,楚八荒難過地吸了吸鼻子。


    這片海域就像是死亡之境,漫天都是灰蒙蒙的霧霾,除卻她自己,仿佛再沒有一個生命能夠存活下來。


    好大兒生怕她不開心,先是點播了一首喜慶的新年神曲在她腦海裏播放,緊接著就實時播報截獲的消息。


    “阿光別怕,這裏的海嘯已經引起了國際的關注,而且房星瀚到這裏來是在國內報備過的。”


    “現在海島被淹沒的消息已經傳回去了,馬上就會有救援隊趕過來的。”


    楚八荒縮在木板上抱起雙腿,甕聲甕氣地自責。


    “我好像是個特別不祥的人,凡是和我走得近的人,到最後都沒有好下場。”


    “如果沒有我,他們原本可以過得很好的。”


    比如楚離文,再比如生死未卜的房星瀚。


    還有……陪伴了她這麽久的統子。


    如果當年她沒有出現在它的世界裏,那麽統子現在或許就不是“它”,而是“他”。


    他不會被洗去記憶,躺在機器艙裏被接入係統,成為一個失去了自我意識和認知的阿統。


    都是因為她。


    她是引發人心裏黑暗麵的災難,是早就該湮滅在塵埃裏的泥土。


    鋪天蓋地的自責將她淹沒,楚八荒難得露出了這麽無助的模樣,讓統子心疼得直跺腳。


    “你胡說八道什麽呢!火山是你噴發的嗎,海嘯是你掀起的嗎!這些叫什麽?叫不可抗力,是根本不能被人所控製的因素!”


    “要不是因為你,楚離文可能早在十幾年前就被k釋放出來的病毒給弄死了!還有這個世界上的千萬條生命,其他世界那麽多的性命,都是因為你才能繼續存活下去的!”


    “你怎麽能說自己不祥?你是隱藏了性命,救萬千人於水火的英雄啊!”


    楚八荒頓了良久,才伸手摸了摸它急出了汗的腦門,哽咽著問道:“阿統,如果有一天……”


    “如果在未來的某一天,你猛然發現和我其實有過血海深仇,你還會原諒我嗎?”


    統子傻眼了良久才憨憨地撓了撓頭,露出一個傻傻的笑容:“阿荒你這麽好,如果我們之間真的有什麽過節,那也一定是我做得不對。”


    她閉上了眼睛,就在統子以為她睡著了,躡手躡腳地溜到一邊繼續追番的時候,她的眼角才緩緩落下一滴淚。


    幾近不可聞的聲音輕輕地呢喃著,將曾經的恩仇都放下:“我也原諒你了,阿宣。”


    她曾恨了他那麽多年。


    恨他的忘恩負義,也恨他不念舊情。


    明明她曾經那麽疼愛的小孩,長大後卻能一邊對她進行銀河灌頂,一邊暢快地大笑。


    她想不通,僅僅是不辭而別罷了,就這麽罪無可赦,罪大惡極了嗎?


    可如今聽到統子的話,她將這個心結放下了。


    原諒他曾對她的圍剿追殺,原諒他曾在她身上動用過的酷刑,原諒了他將她誅殺於荒原。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稍稍明亮了一些,但依然還不見日光。


    海雲開拖著一道鬆軟的軀體,緩緩靠近了楚八荒所在的木板。


    而她幾乎是在聽到魚尾拍打水聲的瞬間就爬了起來,臉上急切的表情直直地落到了房星瀚的身上。


    海雲開的臉色蒼白了一些,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把房星瀚托舉起來送上了木板。


    房星瀚的狀態不是很好。


    他的雙腿上有一排顯眼的傷口,像極了被尖銳的指尖所傷,即便被海雲開帶著遊了這麽長的距離,血水依然染紅了木板邊的海水。


    楚八荒豁然望向低垂著眼睫的人魚,語氣中帶上了兩分斥責。


    “他的傷是怎麽來的?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會再對我身邊的人動手!”


    海雲開的眼眸微微睜大,正想要開口,就見她已經低下頭輕聲呼喚昏迷過去的男人。


    他的舌尖輕輕舔舐過牙尖,壓下喉頭湧上來的苦澀。


    房星瀚的肺部嗆進了些許海水,在楚八荒進行了按壓處理之後才咳出來,總算是悠悠醒轉過來了。


    楚八荒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她將自己的衣擺費力撕扯下來,綁到了房星瀚腿上的傷口上方,試圖止住他出血的速度。


    房星瀚看著手忙腳亂的楚八荒,唇角微微上揚,接過了她手裏的布條啞聲安撫。


    “不是什麽嚴重的傷,別害怕。”


    海雲開的手指緊緊攥了起來。


    他的耳尖一動,銳利的目光倏地轉向了不遠處的海麵,隨即低聲向楚八荒報備。


    “這裏還不安全,我去前麵看看……”


    楚八荒還在生他傷害了房星瀚的氣,故意拉下臉來,語氣中帶上了顯而易見的疏離。


    “你想要做什麽不用跟我說,即便你要離開,我也不會再多嘴挽留你了。”


    如果不能讓海雲開牢牢記住不能隨意傷害他人的生命安全,那他永遠也不可能融入人類的社會。


    尤其是在知道他身後即將多出來那麽多無法控製的背景,這件事的性質就更加嚴重了。


    她不想讓海雲開變成一個無視法律,遊走在灰色地帶的危險人物。


    否則她做任務的目的,就沒有了任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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