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醫生眯起眼睛,眸色深沉,唇瓣微揚,咧開一個險惡的笑來。


    他很想知道王卿見到這一幕會有什麽反應。


    隻見,王卿低下頭,有些愣愣地看著老婆婆的胳膊。


    似乎仍舊有些反應不過來,伸出手,輕輕地在那截軟綿綿的胳膊上,又戳了一戳。


    手指陷入了蓬鬆柔軟的棉花裏。


    王卿忽然歎了口氣,一臉無奈地看著老婆婆。


    “婆婆,你說你,這麽大一個人了,怎麽這麽不讓人省心呢?”


    王卿回想起昨天,老婆婆死活要從床上掙紮著爬下來回到小賣部。


    估計實在自己走後,老婆婆還是不死心,又嚐試了一次。


    結果就不小心把胳膊摔傷了,在被江醫生包紮起來了。


    “不是都跟你說了嗎?醫藥費有我來支付,你隻要好好地躺在這兒養傷就好了。小賣部裏也有人幫你看著,你亂跑什麽呀?”


    王卿一臉不讚同的看著老婆婆。


    人要學會服老啊,受了傷就應該好好的休養才對。


    一直這麽亂跑,你看傷上加傷了吧?


    一直旁觀著的江醫生,沒有從王卿的身上,看到自己期待的反應。


    原本微眯著的眼睛,不由得睜大了些,流露出幾分錯愕。


    不過很快,江醫生就為王卿的行為,找到了解釋。


    難道是在裝瞎?


    想靠假裝沒看到蒙混過關?


    這可沒有那麽容易。


    江醫生嘴角的笑容擴大了些,惡意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來。


    他主動出言提醒王卿:“張婆婆的胳膊……怎麽樣?”


    其實比起自己主動出言提醒,江醫生更喜歡看到那些調查員猝不及防被驚嚇到的臉色。


    隻是王卿的反應,讓他不得不違背自己一貫的行事作風。


    王卿低頭又瞅了一眼張婆婆的胳膊。


    你別說,包紮得還真怪好的,從外觀看,都看不出繃帶的痕跡。


    而且回憶起方才的觸感,那麽柔軟,大概也是醫生有意為之,為了不讓老婆婆再磕到哪兒碰到哪兒。


    王卿由衷地稱讚道:“醫生,您真是醫術高超,醫德也很好。”


    江醫生:“?”


    王卿:“醫生,張婆婆真是讓你費心了,你放心,張婆婆住院期間的治療費,我一定會承擔的。”


    江醫生:“……”


    王卿的語氣實在是太過情感豐富、真摯熱誠了。


    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即便是殺人如麻的江醫生,也不由地產生了一絲動搖。


    難道自己真的是一個有醫德的好醫生?


    隻是很快,江醫生的目光就變得堅定起來。


    難道這就是王卿的天賦?可以讓詭異對自身的認知產生錯判?


    幸好他見多識廣,和這些愚昧的村民們不同,輕易的就從王卿的言語陷阱裏掙脫了出來。


    江醫生冷哼一聲,語氣冷冽而輕蔑:“你以為,你這麽說對我有用?”


    王卿不由一愣,旋即一股說不出的內疚與自責湧上心頭。


    唉。


    都怪自己太莽撞了,如果不是自己,張婆婆也不會進醫院。


    可憐這麽大年紀一個老人,還要受這種折騰。


    江醫生憐憫張婆婆,對自己沒有好臉色,也是應該的。


    王卿低頭老老實實道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這才給你和張婆婆添麻煩了。”


    江醫生聽著王卿的話,一步步地,不疾不徐地逼近了王卿。


    在他寬大的白大褂下,一把生鏽的手術刀,若隱若現。


    握著手術刀的那隻手,已經隆起青筋,蓄勢待發。


    王卿低頭安靜地等了幾秒。


    沒等來江醫生諒解的話。


    她的心中不由一陣低落,又重新抬起頭來,正要開口說話,就看到江醫生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嗯?”


    王卿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


    江醫生還願意靠近自己,他不說話,是準備用行動來安慰自己。


    一瞬間,王卿的眼眶濕潤了。


    感動的淚水,幾乎控製不住。


    這是何等善良的醫生啊,不隻對病人用心,對自己這種罪魁禍首,也願意以最溫和的態度包容。


    王卿在江醫生靠近過來前,三兩步衝上去,伸出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


    “醫生,你真的太好了!”


    江醫生見王卿主動朝著自己靠近,心中還有些好笑。


    這種時候,還不想著躲嗎?


    沒關係,他會不刺中要害,留給她多一點時間,好好玩一場追逐戰的。


    然而下一刻,江醫生的笑容就僵住了。


    胳膊,抬、抬不起來。


    他抓著手術刀的那隻手,胳膊正被王卿用力抓著。


    就仿佛千鈞磐石壓著,根本無法受自己控製。


    江醫生不信邪,更加用力了些,整個肩膀都因為自己的用力而微微顫抖。


    但是就是無法撼動分毫。


    也無法從王卿的手中,抽出自己被抓得牢牢的手臂。


    這是怎麽回事?


    江醫生用力掙紮。


    胳膊紋絲不動。


    他的臉卻因為使勁,而憋紅了。


    白皙清俊的麵孔上,兩頰染了淡淡的薄紅,如同塗了胭脂,分外醒目。


    王卿一看江醫生臉紅了。


    心中頓時越發覺得感動了。


    這麽靦腆羞澀的江醫生,連聽到自己誇他是個好人,都會忍不住臉紅。


    卻主動地靠近她,想要安慰她,是多麽溫柔善良啊。


    “江醫生,你放心,等張婆婆好了,我一定接受改造、好好做人!”王卿大聲承諾。


    江醫生:“……你先放開我的手。”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的話。


    王卿一聽,連忙鬆開了手。


    然而也不知道是江醫生太過用力想抬起來,猛地一下失去了受力點的緣故。


    一道極其細微的“哢擦”聲,倏然在病房內響起。


    手臂,脫臼了。


    江醫生:“……”


    王卿:“……”


    空氣寂靜了幾秒,王卿才怯怯地出聲:“那個……江醫生啊,你聽到什麽聲音沒有?”


    江醫生感受著自己已經脫臼無法活動的右手,心中湧上一股憤怒。


    好。


    很好。


    這還是他從醫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在調查員的手上吃癟。


    但是,他能承認自己受傷了嗎?


    要是承認的話,豈不是,更讓麵前這個裝傻充愣的家夥,看自己的笑話?


    江醫生咧開嘴,露出一個已經逐漸猙獰扭曲的笑容。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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