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禾坐在火車上,看著窗外的風景——剛下過雨,雖然雨後天晴,但綠原上的泥依然像粥一樣雜亂無章著,鋪麵而來是一種野性的原生態美。


    江城的經濟並沒有雲城發達,隨禾和裴之宴也沒有準備在江城商圈的閑逛。反而,倆人去了鄉下,野生清新,頗有幾分采菊東籬下的悠然。


    隨禾落腳的這個小村叫做秀水,除了他們住的民宿,整個村子裏沒有一棟超過三層樓的房子。


    稍作休息,兩人準備出發。還沒有到秋高氣爽的日子,天還熱得緊。穿著白裙子的隨禾赤腳踩在涼涼的木地板上,往腦袋上隨手扣上一個草帽。窗外繁花盛開,影影倬倬,斑斑駁駁的陽光打在隨禾的側臉上,一個回眸美到窒息。


    裴之宴晃了晃神,牽住隨禾的手出了房間,來到院子裏和前台的老板閑聊。


    “我是個目不識丁的粗人,你們有什麽需要就直接說,不要客氣。”看這兩位旅人都相貌堂堂、衣著講究,大叔哈哈大笑,聲音低沉雄厚卻又說不出得爽朗。


    “我們秀水村就是景好,也沒啥新奇的東西。不過你們來得巧,這兩天村口有集市,你們可以去看看。”大叔從抽屜裏掏出一張類似傳單的東西。


    “雖然我們村裏可以玩的地方不多,但是整個江城的景點還是很多的。”


    “好,多謝您。”隨禾接過那張紙,是一個觀光景點地圖,上麵有許多仔細的批注,一看就是本地人的手筆,很多隨禾聽說過的大熱的地方都不在其中。


    果然,村口熱熱鬧鬧的,有賣果脯蜜餞的,有賣鮮花的,有賣植物的,有射氣球的,還有一些民族人在賣漂亮的首飾和民族服飾,叮叮當當十分悅耳。


    逛著逛著,一個特殊的小攤吸引了隨禾,那是一個清秀的少年,高中生的模樣,麵前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木板,上麵寫的幾行字卻讓隨禾停下了腳步——“五塊錢一次,從一寫到五百,不能塗改,不能中途離開,全對可以拿走任意一個禮物。”


    桌上的一堆禮物中,隨禾一眼就相中了那個放在正中間的音樂盒,旋轉木馬的設計,漫天雪花還帶著紛飛細細的閃片,仙氣又少女心爆棚。


    “不然我們來試試這個吧,比一比誰能贏。”隨禾指著麵前的紙板,“雖然我學的文科,但是自認為數學水平還不錯,你不是清大計算機專業畢業的麽,試試唄。”。


    “行。”裴之宴二話不說付了錢,和隨禾找了兩個板凳坐了下來,慢條斯理地寫起來。


    隨禾的勝負欲難得地燃燒起來,拿起筆就開始急速寫數,好像隻要她寫得足夠快,錯誤就追不上自己。


    隨禾寫到二百八十九時,本來要寫二百九十,手好像不受控製一樣寫出了二百九十九。


    趁裴之宴沒有發現,隨禾訕訕地看了裴之宴一眼,發現他剛好寫到二百五了,紙上那個明晃晃的二百五十好像在嘲笑她所剩無幾的尊嚴。


    她,一個有自知之明的數學鬼才,曾經在數學競賽上作為代表參加省隊,卻在學校自測時連最菜的班都有一半人考了滿分的卷子上扣了三分。


    而今天,自己的恥辱史又要再添一筆,隨禾托著下巴歎了一口氣,放下手裏的紙,果斷放棄了重頭再來的想法。


    “小姐姐,你們是不是外地來的啊?”擺攤的少年知道隨禾和裴之宴是一起的,她還要等裴之宴寫完,一時半會不會走,於是熱情地搭話。


    “對啊,我們是雲城來的,過來旅遊幾天。”


    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了解了解當地的風土人情,就當是給下一本新書收集素材了。


    “是嗎?那你知道雲城大學嗎?”少年露出明朗的笑容。


    “當然知道了,雲城大學可是我的母校。”隨禾把手裏的紙筆還給少年。


    “真的嗎?”少年似乎很激動,把自己的凳子搬到了攤前,在隨禾對麵坐下,“雲城大學是不是政法很好?我想考雲城大學。”


    “對啊,我表哥就是在雲城大學讀的政法,不過這是個熱門專業,分數一直居高不下。”


    少年撓了撓頭,“明天夏天就高考了——我成績還行,在年級可以排前三。”


    “那還是挺有希望的。”遇到這種向上的好學生,隨禾當然不會打擊他的積極性。


    “不過你都高三了,怎麽出來擺攤?”隨禾滿心疑惑。


    少年靦腆地笑了一下,“不是天天都出來,就是正好放假遇到集市,我作業寫完了就出來賺點零花錢。”


    “這個遊戲,看著簡單,其實非常考驗耐心,真的寫對的人沒幾個。”少年解釋道。


    “這樣啊。”隨禾微微頷首。


    “姐姐,這個玩偶給你。”少年從桌子上拿起一個抱著胡蘿卜的小兔子,“你能不能再給我講點雲城的東西啊,我這麽大了還沒有出過省呢。”


    “當然可以啊。”拿人手短,隨禾是土生土長的雲城人,自然對雲城的曆史文化底蘊和知名景點美食十分了解,便也侃侃而談。


    少年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提出兩個問題,兩個人聊得熱火朝天,裴之宴紙上的筆跡卻越來越重,幾乎要劃破白紙。


    裴之宴惡狠狠地寫下最後一個數字,冷冷淡淡地開口,“寫好了。”


    少年不情不願地拿起紙,半晌露出驚訝的神色,“全對!”


    隨禾眉眼帶笑,露出一絲自家孩子出息了的驕矜,“太好了!不愧是我們家的高材生。”


    “既然這樣,你們選一個禮物拿走吧。”少年自然是按照規則願賭服輸。


    “要這個水晶球,謝謝。”隨禾指著那個心心念念的透明旋轉木馬水晶球。


    少年三下五除二把晶瑩剔透的水晶球包裝好了,他把東西遞給隨禾,一張臉燦爛而明朗,“姐姐再見。”


    “姐姐我會好好學習,爭取變成你學弟的。”遠遠的,少年還在向隨禾揮手。


    聽到少年清明婉轉的聲音,裴之宴一言不發地拽著隨禾的手腕往民宿走。


    隨禾滿心歡喜地看著水晶球,完全沒注意到炸毛的某人握她手腕的力緊了一分。


    回了民宿,隨禾把一路上拍的圖片潤色了一下,準備發個微博營業一下,突然接到葉傾鯉打來的視頻,說自己演唱會在雲城首場,問她要不要來。


    “你哪次開場姐妹我不去?”隨禾笑著調侃,“不過我要帶家屬的,多給我一張票。”


    “嘖嘖嘖,這就開始秀了。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正好我見見他。”葉傾鯉雖然看過隨禾發來的裴之宴的照片了,但還沒有見過他本人,也是十分好奇,不免信誓旦旦地打包票。


    “對了,你們本壘打了沒?”已經叼肉到嘴的葉傾鯉眉飛色舞。


    隔著十萬八千裏,隨禾都能看出葉傾鯉賊兮兮的眼神裏的意味深長。


    “……”隨禾沉默了,“還沒呢,哪能有你們那麽飛速。”


    “你們這效率也太低了,你們家裴之宴是不是不行啊?”葉傾鯉一本正經地扶了扶墨鏡,“我還等著rua我幹閨女幹兒子呢,不要慫,就是上。”


    “咳咳咳。”葉大明星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隨禾心虛地撇了一眼沙發上抱著電腦正在處理文件的裴之宴,重新確認了一下自己正帶著耳機,裴之宴半個字也聽不到。


    “快了快了,我還有事,先掛了。”


    再怎麽放飛自我,隨禾也沒那麽肥的膽子在裴之宴麵前和閨蜜他行不行。


    何況——隨禾後知後覺地發現裴之宴已經快一個小時沒和自己說話了。


    隨禾站在原地,尋思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終於找到症結所在。


    隨禾連忙放下手機,跑到沙發上抱住裴之宴,“小孩子的醋你也吃啊,那弟弟少說也比我小十歲,我再怎麽也不會老牛吃嫩草吧。”


    裴之宴一動不動,保持冷漠臉,一聲不吭地打字,眼神半分都沒有挪開電腦屏幕。


    過了十幾秒,才冷笑一聲,“弟弟?叫得挺親熱啊。”


    “我又不知道人家名字,總不能叫小兄弟吧。”隨禾又湊近了一點,若有似無的呼吸在裴之宴微微發燙。


    “別生氣了,不然我們來生孩子吧。”隨禾突然想到葉傾鯉的話,騷話說得飛起。


    “我突然發現你有點美。”裴之宴瞥了隨禾一眼,終於有了點反應。


    裴之宴的聲音涼薄而低柔,帶著一點慵懶的沙啞,讓隨禾有一瞬間的恍惚,隻仿佛在那聲音響起一瞬間,天色瞬暗,月色如水。


    “哪裏美?”隨禾抬起下巴,有點小嘚瑟。


    “想得美。”裴之宴輕撫著隨禾吹彈可破的臉頰,眼神裏帶著一絲愛憐。


    “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隨禾惱羞成怒,“你等著!”


    主動送上門不要,總有他後悔的一天。


    裴之宴,你這個臭弟弟,你會為你的毒舌付出代價的。


    言聽計從的乖巧女朋友不要,可別怪她翻臉不認人。


    勾搭未果的隨禾興怏怏地離開裴之宴的旁邊,憤憤不平地抱著自己的衣服進了浴室,還蓋了個毛巾在自己腦瓜上,似乎不想浪費任何腦細胞和裴之宴白扯。


    看著隨禾氣成河豚的背影,原本繃著一張冷臉的裴之宴放下了筆記本,嘴角抑製不住地勾起一抹笑。


    小劇場:


    之前——


    裴裴:想得美


    之後——


    隨隨:一邊去


    (今天你愛搭不理,明天你高攀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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