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聲不響地已經到了七月份,暑假已然開始,隨星一放假了就立馬從法國訂飛機票回了國。


    “姐,我到家了,你什麽時候回來陪陪我唄。”隨星迫不及待地打電話給隨禾。


    “今天我正好有空,過會就回去。”書房裏,裴之宴對麵的隨禾抬起手,把耳邊的碎發勾到耳後。


    “過會我出去一趟,中午就不回來吃飯了。”隨禾放下手機,笑著和對麵的裴之宴說。


    裴之宴對隨禾主動報備行程的舉動還是很滿意的,決定晚上讓宴雅居送點隨禾喜歡吃的東西過來。


    隨宅離商圈不近,開車也要快一個小時,加之是周末,路上有些堵車,隨禾到老宅的時候已近一點,正是灼日高照的時辰。


    “姐,你總算到了,再不來都過了飯點了。”隨星嬌嗔著挽住隨禾的胳膊,隨星穿了一條鵝黃色的過膝裙,眼看著之前的齊耳短發已經長到了齊肩的位置。


    “沒關係,今天早飯吃得遲了些,現在不餓。”說著,姐妹倆往屋裏走著。


    夏日微醺,好在隨家是古典的中式園林,是祖上留下的舊宅。修葺之後,亭台樓閣,山水縈繞,花樹繁多。因此隨宅陰涼通風,是個冬暖夏涼的風水寶地。


    兩姐妹依舊去了兩人幼時最喜歡的水竹居歇息。隨星隨手倒了兩杯檸檬薄荷水,搖搖晃晃是冰塊撞擊杯子的聲音,清脆悅耳,開了好久的車、有點昏昏沉沉的隨禾頓時覺得這一瞬間有被溫柔治愈到。


    “爺爺在午睡呢,我讓王媽做了一份沙拉和酒釀圓子,你先喝點檸檬水給你墊墊肚子。”隨星坐在石椅上,笑意盈盈地托著下巴。


    “出國當交換生感覺怎麽樣?”隨禾喝了一口檸檬水,清涼可口,瞬間驅趕了夏天縈繞在心頭的燥熱。


    “還行吧,剛開始語言不通,交流有些障礙,不過現在我已經可以流利地說法語了。”隨星有點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我成績可好了,教授還誇我們中國人勤奮好學呢。”


    “對了,姐,隨澤說你前段時間問他找一個男人的資料啊。怎麽了,有情況啊?”隨星曖昧地挑了挑眉。


    隨星在八卦上一向盡心盡力,肝腦塗地,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如果不學鋼琴和音樂,十有八九會跑去當娛記,全國知名的那一種。


    隨禾慢悠悠地晃了晃玻璃杯,又喝了口檸檬水,意料之外地沒有否認。


    “不是吧?我真的要有姐夫了?!”隨星滿眼詫異。


    隨禾笑了笑,“暫時還不是——怎麽了,難道我就不能有對象?”


    “不是啊,你這麽多年都沒有談過對象,我差點都要以為你是單身主義者了。不然上一次鋼琴老師想找侄媳婦,我也不會介紹你去啊。”隨星坦誠地回答。


    隨禾想到上一次和裴之宴的相親烏龍心裏發笑,如果她沒有租季北辰的房子,那她就不會和裴之宴這麽認識吧?不過隨星也真是放飛自我,連鋼琴老師侄子的名字都不問就直接把姐姐給賣了,也不知道她過段時間知道裴之宴就是她鋼琴老師的侄子時是什麽表情。


    “暫時還不是就是有意向了?他叫什麽啊?我認識嗎?”隨星托著下巴,眨巴著圓溜溜的星星眼湊近了一點。


    “隨澤居然沒告訴你?”隨禾好笑地用手背輕輕點了點她的眉心。


    “沒有,他就知道話說一半,吊我胃口。”隨星不滿地嘟了嘟嘴。


    “一個個神神秘秘的,名字不告訴我,那你喜歡他哪裏總可以說吧。”隨星旁敲側擊道。


    喜歡他哪裏?隨禾說不上來。


    隨禾垂了垂眸,想起這兩個多月發生的種種事情。


    其實她本身是一個很冷靜的人,情緒波動不大,開心的事她也不會愉悅到哪裏,傷心的事也不會痛徹心扉。


    但她其實是不安於現狀的刻板重複,也不願意成為插在花瓶中等待凋敝的花。


    她也渴望熾熱的愛與被愛,而很奇怪的是,這幾個月以來所有情緒的起伏都是因為裴之宴,無論是摘草莓時的放鬆雀躍,還是拍賣行惦念這他無心應付客人時的焦躁。


    說他相貌堂堂吧,以前也不是沒有儀容出眾的追求者,說他家世顯赫吧,以前也不是沒有名門望族的子弟追她。但沒有一個讓她有動心的感覺,也沒有一個讓她想要忽略過去的心裏隔膜,試著主動接觸。


    可能愛不是意願,而是本能吧,一種覆水難收的本能。


    這種本能讓她無法用客觀的標準衡量他的價值,這種本能讓她克服骨子裏的冷漠寡情,讓她從主觀上愛他。


    對上隨星好奇的眼神,隨禾好以整暇地勾唇輕笑,“當然是因為他可愛了。”


    因為覺得裴之宴可愛,所以在她眼裏整個人是生動的,無論是慵懶隨意的,張揚肆意的,還是喜怒哀樂的,她都喜歡。


    隨星錯愕地睜大了眼睛,麵露疑惑。


    她想過隨禾會說她喜歡的是個高富帥,或者說他們興趣相投,三觀一致,又或者那個人對她很好很溫柔,卻完全沒想到隨禾會說“可愛”這兩個字。


    隨禾吃了兩口王媽端來的酒釀圓子,笑眯眯地說:“你不認識他,不過你確實很容易不通過我要到他的聯係方式。”


    “什麽意思?我身邊還有其他人和他很熟?”隨星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我問你啊,你認不認識季北辰?”隨禾言笑晏晏地看著隨星,“季北辰是他發小。”


    “!”隨星瞬間睜大了眼睛,一口檸檬水噴也不是,咽下也不是,“你怎麽也認識他?”


    隨禾似笑非笑地看著麵前的憨憨妹妹,“季北辰是我高中學長,微信共同好友的功能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難道我不怎麽發朋友圈,也不怎麽給你們點讚,我就看不見你們在朋友圈評論區勾搭勾搭著就開始曖昧了嗎?”


    “……”隨星瞬間漲紅了臉,“你別告訴其他人啊,特別是隨澤。”


    隨禾眨了眨眼,一臉無辜,“恐怕不能。”


    隨星迅速抱住她的手臂,“姐——求你了,我發誓我下次再也不打探你的戀情了。”


    “我說不能是因為——你怎麽會覺得阿澤沒有季北辰的微信呢?”隨禾挑了挑眉。


    “怎麽可能?!隨澤要是看見了早就來嘲笑我了!”隨星一臉不信,當然也許是潛意識地一點也不想接受這個事實。


    “不需要我提醒你季北辰和隨澤兩個人都是雲城圈子裏的社交達人吧?”隨禾嫣然一笑。


    裴之宴和隨禾兩人在一個圈子裏卻不認識,一是因為兩人都不愛社交,二是因為即使是在一個圈子,異性的社交圈也不一樣,而季北辰和隨澤顯然兩個條件都不符合。


    “……”隨星震驚了,隨星沉默了,隨星怔住了,隨星快要凝固了。


    隨家個個都是人精,隨星這孩子怎麽會認為除了她自己隨家還有這麽純良可愛的人呢?


    隨禾慈祥地摸了摸妹妹柔軟的頭發,不無憐惜地搖了搖頭。


    下一秒,緩過神來的隨星二話不說拿起手機打通了隨澤的電話。


    “隨!澤!”隨星咆哮道,“你有本事就趕緊回來!”。


    “……怎麽了?嚇我一跳。”隨澤在公共場合,這一嗓子出來,路人紛紛側目,好像他是被當街抓奸的渣男似的,隨澤迅速地捂住揚聲器中傳來的巨大咆哮。


    “你老實告訴我,你微信和季北辰是不是微信好友?!”隨星質問道。


    “……”,原本一頭霧水的隨澤神色微動,挑了挑眉,“好像是、吧。”


    隨星把自己指關節的骨頭捏得嘎吱作響,“我說呢,怎麽每一次季北辰送我的東西都恰好是我喜歡的風格,合著是你在幫他做狗頭軍師啊。”


    “……”,隨澤沉默了一下,緩緩開口,“我提醒你一下,你如果繼續罵我,十分鍾後你們朋友圈的聊天記錄會躺在爸的郵箱裏。”


    “你強!”隨星磨了磨牙,一氣之下掛掉了電話。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在同父同母雙胞胎的毒打下,隨星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


    “奸詐小人!唯利是圖!卑鄙無恥!”隨星狠狠地瞪著手機界麵。


    隨澤這手段,真不愧是學外交的。目睹了全過程的隨禾笑著搖了搖頭。


    鬧了這麽一通,時間也過去不少,隨老爺子莫約也午睡醒了。


    隨老爺子是個老畫家,除常年喬木疏影交映,灌木青翠欲滴,宅子裏一年四季總是不缺花草的。


    隨老爺子的院子裏有一牆的爬山虎,鬱鬱蔥蔥,生命力旺盛。隨老爺子有一幅拍賣七位數的畫《綠》便是取材於這裏。


    一道去老爺子屋子的路上瞧見不少繁盛的花朵。眼下是夏天,鳶尾、扶桑、三色瑾、繡球、月季錯落有致,個個姹紫嫣紅,明媚嬌豔。隨禾學過插花,頓時生了聊贈一枝春的心思。


    隨禾一時興起便也不拘著,找了把大剪刀便斜斜地取下幾支粉色的繡球花做基底,加上幾朵洋洋灑灑燦爛綻放的白色芍藥,綴上一點滿天星,盡有些純真可愛。


    進了隨老爺子的屋子前,隨禾隨手把包好的花束放在庭院裏,準備晚上帶回去。


    “來了?”隨老爺子放下手裏的報紙,慢條斯理地打量了姐妹倆一眼,然後摘下了老花鏡示意她們坐下。


    “爺爺。”隨禾坐在對麵的一把紅木雕花椅子上。


    “你紀叔說你拍賣行辦得很不錯。”隨老爺子拿起麵前的紫砂壺給隨禾和隨星倒了茶。


    隨禾笑了笑,“紀叔過獎了,我隻不過是按規矩走走流程罷了。”後頭因為裴之宴的事情還有些分神,無端被誇獎她心裏有愧。


    “即是誇你,你也不必太謙遜,在台上侃侃而談介紹幾個小時要背多久的稿子我還是清楚的。”隨老爺子喝了一口茶,“阿星就沒你這耐性。”


    “哎呀,爺爺!你誇姐姐就行了,怎麽還要拉我做對比呢?”隨星哭唧唧地撒嬌道。


    “你啊,整天沒個正行。”隨老爺子搖了搖頭,“學藝術的不能浮躁,沉不住氣的人就像水上浮萍,風雨一來,便飄搖零落。”


    “知道了,知道了。”隨星忙不迭地答應,顯然是左耳進右耳出了。


    隨老爺子深深看了一眼兩個孫女。這兩個孩子,一個沉著穩重像水,一個活潑開朗像火,無一例外都是極好的。隨老爺子雖然希望她們功成名就,但更重要的是希望她們開心幸福。


    隨星被批評了也不惱火,笑嘻嘻地說:“爺爺,你之前還讓她給你帶個孫女婿回來,阿禾姐有情況啦,你不關心關心她。”


    隨老爺子遂抬頭看隨禾,隨禾搖了搖頭,“八字沒一撇呢,要是真有情況了,我能不把人帶回來給爺爺過目?”


    又聊了一會天,眼看天色漸晚,天空好像打翻了調色盤,水藍與墨藍銜接得天衣無縫,好像要下雨的樣子,隨禾匆匆拿起花束便趕緊開車回去了。


    果然到了半路上,陰雲密布,下起了大雨。即使是雨刮器不停地掃,視線也不能完全保存清明。


    許是梅雨季節來了,不過這樣的雨,來得快去得快。下完雨,空氣會清新很多,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隨禾車上沒有傘,怕淋雨感冒就給裴之宴打了個電話,讓他拿把傘去車庫接一下她。


    裴之宴拿了一把寬大的黑色雙人傘,原本高高興興地去接人,裴之宴突然看見她懷裏一大束精致的粉色捧花,襯托得她越發嬌豔可人。


    滿天星和繡球花的花語他不清楚,但好歹他高中學的文科有點底子,知道古代男女交往,以芍藥相贈,表結情之約或惜別之情,故又稱“將離草”。


    裴之宴沒有姐妹,自然不知道插花是雲城名媛的基本素養,隻覺得這花包裝得實在精致漂亮,一看就是花店裏精心挑選的。


    裴之宴和隨禾住一起有一段時間了,從沒看她買過這麽一大束花,偶爾買兩朵插在花瓶裏,也都是百合、山茶、玫瑰這固定的三兩種。


    裴之宴一路上一言不發,隨禾隱隱覺得他周圍的氣壓尤其低。


    隨禾麵不改色把花放進餐桌上的玻璃瓶裏,等裴之宴進了房間,才垂眸笑了。


    可不是她不說,是裴之宴憋著不問的——既然他不主動開口,就讓他再煎熬一會兒吧。明明已經開始考慮不這麽快搬家的白切黑隨禾同學幽幽地想。


    隨禾剛準備做點東西填飽肚子,回過神看見桌子上滿滿當當擺著她喜歡的宴雅居的菜品。


    “……”奇怪的負罪感又增加了。


    雖然如此,隨禾蠢蠢欲動的筷子並沒有停下。


    次日,裴之宴去公司上班,辦公室的桌麵上放著不少雜誌,最上麵的那本封麵是謝鶴鳴。


    “……”商業雜誌幹什麽找流量明星拍封麵,太不專業了。裴之宴又想到昨天隨禾冒著雨抱回來的一大束花和她唇角的微笑,麵無表情地將一張a4的白紙蓋在雜誌上。


    但是裴之宴不知不覺間目光又再次飄向了那本雜誌——白襯衫搭休閑西裝,隨禾喜歡這種風格?


    “裴總,你也喜歡謝鶴鳴嗎?”匯報完上半年財報的財務小姐姐一臉驚喜地問。


    “……”裴之宴麵不改色地點了點頭,淩空指了指雜誌,“你們女孩子都喜歡這一款嗎?”


    裴總平時不太來公司,每次來公司都是連軸轉地聽匯報,這是裴總第一次主動搭話,財務小姐姐頓時受寵若驚。


    “那也不一定的,有人喜歡溫潤如玉的哥哥型,有人喜歡陽光開朗型的,也有人喜歡您這種霸道總裁型的。”要是裴總不像這樣神龍不見收尾,多來幾次公司,肯定有一大批追求者。


    “霸道總裁?我?”裴之宴一臉不可置信。


    “……”財務小姐姐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難道裴總對自己的定位是禁欲係?或者是小奶狗?


    “咳咳,裴總,您看,我來漫遊以來和您接觸也不多,所以判斷可能有些問題。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您隻要走您喜歡的女孩子喜歡的路線,按您的才華和顏值,肯定能很快見效的。”


    “行了,報表你先放這吧。”裴之宴沉默了兩秒,好像在思索可行性,然後敲了敲桌麵示意她先走。


    財務小姐姐點了點頭,離開了辦公室。


    下一秒她在員工群裏發了一條信息——同誌們,我覺得裴總好像要脫單了。


    “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我沒有看錯吧,裴總鐵樹開花啦。”


    “年初任總結婚的時候發紅包那叫一個闊綽,今年我們還可以再擁有一次嗎?”


    “愛了愛了,跪求老板娘趕緊拿下裴總。”


    小劇場:


    裴裴:老實說,花是哪個狗男人送的?


    裴裴(一個爆哭):我不管,本宮不死,爾等都是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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