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時麵無血色,嘴巴微張,一隻手絕望地向前伸著,仿佛要抓住什麽。


    洞外,楊子介趴在洞口正上方的草叢裏,草叢約半人多高,枯黃與翠綠相交生長,楊子介一身迷彩服極映襯這背景,加上他一動不動,仿佛就像真的草一樣,融於山中。


    扔下背包的一瞬間,聽到關軒的腳步聲,楊子介來不及多想,手腳並用向上直接爬出五六米,找了一處密草,趴進去,好在雨大風急,草叢濃密且高,他並沒有被許木和關軒發現。等到許木也進了洞,他才敢下來。


    拍掉身上的雜草,他來不及再去探查洞裏的事物,急匆匆地就往和尚躺著的地方跑去。


    繞過拐角,楊子介來到掩藏和尚的地方,撥開草叢,他倒吸一口冷氣,草叢裏空無一人,和尚,不見了!


    他怎麽也沒想到,在自己離開十多分鍾後,和尚竟然起身跑走了。


    時間回溯到15分鍾前。


    楊子介撥弄好草叢,確定從外表上看不出草叢的異樣後,拿起兩個背包離開。


    5分鍾後,掩藏和尚的草叢一陣攢動,從裏冒出來一個人。和尚的五官因為疼痛扭曲在一起,他雙手不停地揉著臉,艱難地從草叢裏走出來。


    “呸!”和尚朝地上吐了一口血痰。


    “真是個怪物,力氣這麽大,還好我裝暈蒙騙過去了。”和尚揉正了臉上的五官,似乎是疼痛稍微舒緩了一些,五官正常了許多。他伸了一個懶腰,想著舒展一下筋骨。


    “啊!疼死我了,這腰!”和尚扶著腰,之前的弓身似乎並沒有完全減弱抱摔的力量。


    “真倒黴,進洞拿幾個東西懲罰一下這群亂闖別人墓室的小娃娃,竟然會被這種人盯上。”和尚自言自語。


    “都怪廟裏那老東西,讓我跟來看看這群人會做什麽,這下好了,他們不僅進了墓,還殺了守墓蛇,這下守墓廟真的改名叫半山廟了。哎喲,我這胳膊!”和尚又把手伸向胳膊,不停地揉搓。


    “我這守墓人做得可真憋屈,本來想著有守墓蛇在,這群小瓜娃應該會知難而退,沒想到竟然被打死了兩條,另外三條不知道怎麽樣了?待會兒下去看看,希望不要出什麽大事,不然我這名頭可不保了。哎喲,我的脖子……”說著,和尚又把手伸向脖子。


    “說來也奇怪,這人都四五十歲了,力氣還這麽大,差點就把我給震暈了,還好我底子好,強忍著,扛過去了。”


    “不過也算了,就算是報應吧,誰叫我打暈了那三個小娃娃呢。不過最後那個娃娃有點可憐哦,不老老實實地躺著,還要掙紮,這不是讓我下重手嘛,真是的!哎喲,我的腳!算了算了,回去找老東西商量要點藥酒喝。嘿嘿!”


    和尚不停地用手揉著身子,一會兒頭,一會兒腰,盡管如此,腳下的速度並不慢,他似乎不在乎被楊子介搶走了背包,迎著風,踏著水窪,消失在雨裏。


    楊子介雙眼微眯,仔細地掃視著草叢,生怕錯過一點蛛絲馬跡。眼前這一簇草叢,就是剛才自己藏匿和尚的地方,可是現在卻什麽都沒有了。


    他之前已經來回好幾次,查看小道上其他地方的草叢,依然沒有和尚的蹤跡。


    “難道那和尚剛剛裝暈騙我?”楊子介沉思。


    忽然,他眼睛瞥到了地上,那裏有一小團血痰。他走近一看,血痰黏稠,在雨水的衝擊下還沒有化開。


    “剛留下的,果然,那和尚不是一般人,他肯定跑了。”楊子介自言自語,他一瞬間有種想要衝上去尋找和尚下落的衝動,但被他壓製住了,眼下,對他和她來說,計劃最重要。


    他幹脆不去想這個和尚,走向洞口,準備繼續跟蹤白郃他們。


    白郃和許木此時正好走出洞口,朝著下山的路走去。


    此時,雨勢已經變小了,隻有毛毛細雨飄在空中,撲在臉上,讓人覺得有些癢癢的。


    楊子介與白郃二人相隔著一個u形彎道,中間被山擋住,無法看到對方。


    白郃和許木並排而走,雖然雨小了,但白郃還是撐起了傘,她不喜歡細雨拍在臉上的感覺,因為感覺麻麻的,忍不住想要揉臉。


    許木舉著手機,不停地找著信號,他對著山裏斷斷續續、時有時無的信號已經完全沒耐心了,一臉的不悅,若不是白郃在身邊,他早就破口大罵,發泄一下了。


    楊子介雖然強迫自己不去想和尚的事,但人越是想逃避什麽,就越會碰到什麽,和尚的身影在楊子介腦海裏揮散不去,他很好奇那和尚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吃了自己的抱摔還能保持清醒?


    三人各懷心事地漫步著,都沒感覺到互相離得越來越近。


    “哢嚓——”


    樹枝被一隻大腳踩斷了。


    三人聞聲都抬起頭。


    白郃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不遠處的人,那身影是如此熟悉,雖然穿著迷彩雨衣,戴著帽子,但多年的相處,她還是一下子認出對方。


    對方顯然也愣住了,沒想到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雙方見麵了。


    許木舉著手機的手僵住了,他也看到了麵前的人。


    “這是什麽裝扮?野外求生嗎?”這是許木內心湧出的第一個想法,但他立馬反應過來。


    在山中穿成這樣,這人必然有問題,說不定就是那“鬼”!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許木大吼一聲:“站住!別跑!”聲音鏗鏘有力。


    另一頭,楊子介已經飛奔出去了十多米,他懊悔著自己怎麽如此大意,謹慎地跟隨了一上午,眼見快要得手了,卻在這種陰溝裏翻了船。懊悔的同時,他也十分慶幸,白郃看起來似乎很好,並沒有出事。


    楊子介速度極快,不一會兒便跑遠了。許木心係白郃,害怕眼前這人還有其他同夥,引誘他是為了調虎離山,從而對白郃下手,於是不敢再追,跑出數十米便回來了。


    “阿郃,這個人肯定就是那個鬼。”許木看著楊子介逃跑的方向,心裏感歎著他怎麽跑得這麽快。


    身旁的白郃沒有動靜,許木覺得有點奇怪,怎麽阿郃一點反應也沒有,轉過頭,發現白郃正怔怔出神。


    “阿郃?阿郃?你怎麽了?”


    許木憂心忡忡,忍不住用手去搖白郃的肩。


    白郃緩過神:“沒事,我隻是突然被嚇到了。”


    楊子介的突然出現,讓白郃措手不及,她也沒想過就這樣和楊子介見麵了,而且還是在許木在場的情況下。


    白郃不想暴露楊子介的存在,一旦許木回去跟大家提起這件事,那麽楊子介暴露的可能性就變大了。


    她腦中此刻浮現出兩種想法:一個是跟許木說清緣由,讓他不要透露見過楊子介的事;另一個則是任由許木說出楊子介的穿著打扮,她再從中插手,混淆視聽。


    思前想後,白郃決定還是選擇後者。


    許木還在關心地問著白郃,白郃揮揮手,表示自己沒事。


    她問:“你看清他的長相了?”


    許木搖頭,事發突然,對方還戴著帽子,並沒有看清。他回答:“沒有,他戴著帽子,看不清,我隻記得他穿的是迷彩服。”


    “那你看清了他的身材嗎?”


    “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塊頭應該不小。”


    “好,我們先找有信號的地方。”白郃放下心。許木並沒有注意到楊子介的太多細節,她便不需要費力去掩飾,她想著先轉移許木的注意力。


    “啊?那關軒他們怎麽辦?”


    白郃看了許木一眼:“關軒的話,你覺得需要我們擔心嗎?”


    許木啞然,白郃說的也是,這裏最不需要擔心的就是關軒了。


    與許木商量了一下,兩人決定還是先下山,路過楊子介消失的路口,白郃瞥了一眼路邊的樹林草叢,沒有發現楊子介的身影。


    兩人朝著山下走去,沒走多遠,一陣轟鳴聲傳來。


    白郃和許木相視一眼,兩人眼中都充滿了疑問。


    兩人沿著路往下走,轟鳴聲越來越大,震耳欲聾。


    終於,走到一處斷壁,白郃發現轟鳴聲來自斷壁下方,並隱約夾雜著水聲。


    斷壁裂得參差不齊,好像是被什麽強大的力量硬生生扯斷的。來的時候,這處斷壁是沒有的,白郃剛走到這兒還覺得十分奇怪,什麽時候這裏出現了一塊斷壁?記憶中這裏應該是一棵大樹,邊上是一條小山穀。


    白郃建議,兩人攙扶著上去看看,許木不同意,害怕白郃出事,一個沒站穩掉下去。


    白郃拍了下許木的頭,笑罵他是烏鴉嘴。


    轟鳴聲震天動地,白郃說話都要扯著嗓子,就算這樣,許木還是沒有聽清白郃說了什麽。


    他隻好大張著嘴,湊近白郃的耳邊,大聲告訴白郃自己聽不清。白郃無奈地搖頭,隻好徑自朝斷壁走去。


    許木不放心,急忙上前扶著白郃,兩人顫顫巍巍地走到斷壁邊上,小心地朝下看去,這一看,兩人霎時間就覺得天旋地轉,腳下發軟。


    原本的小山穀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翻江倒海的洪流,暴雨引發了山洪!


    混濁的山洪不知從山中哪裏傾瀉而出,順流直下,卷起泥沙,帶走草木,攜著洪荒之力咆哮著衝往山下。


    白郃與許木急忙走下斷壁,還離得遠遠的,生怕斷壁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塌陷了。


    順著山洪奔騰的方向看去,那裏是上山的必經之路。現在恐怕已經被山洪淹沒了,他們似乎被困在山中了。


    許木抽空看了一眼手機,發現這裏有了一絲信號,他興奮地拍了拍白郃,把手機拿給她看。


    撥通了b市的救援隊電話,許木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一時間語無倫次,講不到重點。


    白郃在一旁看不下去,一把抓過手機,由自己來說清事態。


    不一會兒,白郃沮喪地放下了手機,許木覺得有點不對勁,開口詢問。


    白郃沒有立馬回答,而是往回走了幾步,這裏太吵,她怕講出來許木也聽不清。


    走出百米路,身後的轟鳴聲漸漸變小,白郃這才把剛才電話裏說的告訴許木。


    “救援隊早前就已經接到白雲鎮的求救電話,白雲山發生山洪,我們打過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救援隊已經到了山下,可是山洪堵了路,救援隊一時上不來,他們讓我們躲好,等著他們來救。”


    許木噘了噘嘴:“難道我們要在那個山洞裏等這麽久嗎?還有三個人在那兒暈著呢,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雨勢又開始漸漸變大了,山裏的天氣永遠出人意料,不會有人知道下一秒是晴還是雨,是風還是雷。


    白郃撐起傘,遮住兩人:“關軒說他們沒什麽大礙,他是醫生,雖然是心理醫生,但是簡單的護理應該學過的,放心吧。”


    聽了白郃不算安慰的安慰,許木也不再說什麽,事已至此,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天漸漸黑了,山裏的夜來得比城裏的早,白郃與許木還沒走到山洞,隻好加快步伐。


    夜裏的白雲山顯得十分蕭瑟冷清,似乎山中的昆蟲都被這雨驚得不敢外出,除了滴答雨聲、簌簌落葉聲,山裏沒有傳出其他的聲音。


    等到天完全黑了,許木和白郃終於走到了山洞。


    還未到達洞裏,白郃聽到裏麵傳來一陣歡笑聲,她看了一眼許木,許木麵露喜色。


    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達洞裏,果然,白郃發現王騰、張巧盈、羅勝三人都醒了過來,王騰、張巧盈精神不錯,正在煮著東西,羅勝受的傷較重,虛弱地躺在一邊。


    見到白郃、許木二人回來,顧蘭圍了上來,噓寒問暖,詢問他們去哪兒了。王騰和張巧盈也湊了上來,白郃禮貌地問候了一下二人。至於羅勝,他斜靠在一邊,沉默不語,關軒給他送了吃的,放在他手邊。


    白郃和許木跟眾人簡單地說了一下情況。得知他們被困在山中,一時半會兒無法獲救,除了顧蘭和張巧盈一臉惆悵外,其他人基本不在乎。


    普天之下,哪兒不能睡覺,男子漢四海為家,以天為被,以地為鋪,躺著就能睡!這估計就是在場男生們腦中所想的吧。


    白郃說完情況,就向王騰問起他們被襲擊的事。


    王騰一隻手輕撫著後腦勺,另一隻手遞給白郃一碗熱湯,這湯是用鍋煮的,用的是消過毒的雨水,裏麵加了些脫水蔬菜。


    “我不太記得了,就隻記得巧盈跟著我往外走,走出隧道的時候,外麵一片漆黑,我當是風吹滅了火堆,想上去重新點燃,然後聽到巧盈一聲驚叫,接著我眼前也一黑,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你們了。”


    白郃看向張巧盈,張巧盈接著說了下去:“我跟王哥的情況差不多,我在隧道裏跟著王哥走,王哥先出的隧道,然後我跟了出去,就聽到身後有風聲響起,接著我眼前一黑,醒來就看到你們了。”


    最後,白郃又看向了羅勝,羅勝歪著頭,看著另一邊。


    “羅勝,說說你看到的吧。”白郃本不想問羅勝的具體情況,但是又覺得有些不妥,隻好開口。


    羅勝聲音虛弱,白郃沒想到他說話竟會有氣無力,好像下一秒就要斷氣了。


    “我是在隧道中被人偷襲的,那人個子不高,但是靈活,穿著青色的衣服,而且很厲害……我跟他糾纏了一會兒,他才對我下狠手,不知道拿什麽東西砸在我後腦勺上,我就暈過去了。”


    青色衣服?許木感到疑惑,那麽下午看到穿迷彩服的人又是誰?他一時不敢把下午撞見另一個人的事說出來,擔心增加大家的恐慌。他看了一眼白郃,想要跟她商量,白郃卻正看著羅勝,他想著晚點再跟白郃討論。


    夜深了,洞內的眾人煮了點熱湯,合著壓縮餅幹和風幹牛肉吃了下去,勞累了一天的幾人,精神都十分疲憊,恨不得立馬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


    關軒從包裏抽出睡袋,鋪好,往火堆又添了一些固體燃料後,提議道:“我們需要安排好守夜的人,不然,所有人都睡著了,難保中午偷東西的人不會再出現。”


    許木連忙舉起手:“我讚同。”


    白郃也點點頭:“那我們安排下人。我可以值第一班。”


    許木搖頭,不同意白郃說的,他想讓白郃先休息一會兒:“我值第一班,我體力好。”


    “那我值第二班。”白郃接著許木的話說。她想早些守夜,這樣說不定可以碰到楊子介。


    “那行,我守第三班。”關軒正把身子往睡袋裏擠,扭了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那我守第四班。”顧蘭舉手示意。


    “那我第五,巧盈第六吧。”王騰轉頭帶著詢問的眼神看著張巧盈,想知道自己的安排可不可以。


    張巧盈微笑地看著王騰:“我沒關係,就最後一班吧。”


    “好,就這麽決定了,男生兩小時,女生一小時,到時間記得叫人,撐不住也要叫人,千萬別睡過去了,出事了就大叫,總會有人醒來的。”許木拍拍手,示意大家睡覺去。他扯著睡袋走到洞口,一屁股坐下來,倚著牆。


    白郃懷著忐忑的心情鑽進了睡袋,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一時難以消化。她擔心輪到自己守夜的時候,如果不能遇見楊子介該怎麽辦?外頭雖然沒有下雨了,但楊子介晚上睡在哪兒?還有,羅勝口中穿著青色衣服的人到底是誰?今晚會不會又回來?


    需要擔心的事太多,白郃勞累一天的腦子終於轉不動了,她隻覺得眼皮十分沉重,大腦渾渾噩噩,似塞滿了棉花一樣,虛有其表,一點作用都沒。她這樣想著,慢慢地,慢慢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漸漸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熟睡的白郃被人輕輕搖醒,睜眼,許木的臉出現在眼前。


    “呃……到我了是嗎?”白郃揉了揉眼,兩個小時過得太快,她還沒有休息夠。


    “你還困嗎?困的話你就繼續睡,我幫你守這一小時。”許木溫柔地說。


    白郃搖頭:“不行,你從早上到現在還沒休息過。”說著艱難地爬起身。


    許木壓住白郃肩膀,讓她繼續躺下去:“沒事,我還不怎麽困,你再休息會兒。”


    白郃掙紮了幾下,見許木態度強硬,自己實在又困得很,就不再堅持,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又睡著了。


    昏昏沉沉中,白郃又被一陣晃動搖醒,微睜開眼,她發現,身邊的人陸陸續續地都醒了。


    許木走過來,遞給她一壺熱水。


    白郃擺手謝絕,輕聲問:“到時間了?”


    許木麵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身後的人,搖搖頭道:“沒有,隻是羅勝不見了。”


    “羅勝不見了?”白郃扭頭看向羅勝所在的位置,他的睡袋鼓鼓的,乍一看,就好像羅勝還在睡袋裏。


    “是,王騰偶然發現的,當時天已經亮了,他想煮點早飯,去拿食物的時候不小心絆到羅勝的睡袋,發現有些異常。”許木抿了一口熱水,繼續說,“他說睡袋太輕了,不像有人在裏麵,仔細一看,才發現裏麵空蕩蕩的。”


    白郃站起身,輕微伸了一個懶腰,然後走到羅勝睡袋邊,半蹲下來。


    羅勝的睡袋從外麵看上去十分整齊,隻是內裏有些雜亂,睡袋裏的內膽往外延伸,不像是被人硬拽出來,更像是他自己爬出來的。


    看著睡袋,白郃一時找不出頭緒,另一邊,關軒已經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正招呼著他們過去。


    “我們出去找羅勝,東西就不要全帶了,把必需的東西裝一下就好,省點體力。”


    白郃點點頭,她把自己包裏的東西都抖出來:睡袋、登山繩、筆記本、充電寶、手電筒等。她挑了幾樣必需品塞進包裏,然後拉緊背帶,原本被撐得老大的背包一下子癟了下來。


    許木把吃的東西都塞進了自己的背包,包括固體燃料,他擔心這些東西會被人拿走。


    收拾好東西,一夥人就出發了。


    白郃、許木、顧蘭選擇往山下搜尋,另外三人往山上搜尋,他們約定好不管有沒有搜尋到,中午之前一定要回到洞裏。


    雨停了,但山中還是烏雲密閉,不見陽光,時不時有陰冷的山風吹來,吹得身子骨不是很好的顧蘭陣陣發抖。


    白郃沿著昨天走過的路繼續走著,許木不時地往草叢裏跳去,企圖在這些地方發現羅勝。


    沿途找了一路,他們來到了昨天才發現的斷壁。山洪還沒有停止,白郃看著咆哮的洪水,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拿出手機撥打了救援隊的電話。電話裏頭,救援隊好像是在焦急地指揮著什麽,接電話的人此時並沒有時間跟白郃細談,隻是大致說了一下情況,山洪引發泥石流與塌陷,道路阻塞比昨天還要嚴重,現在正在緊急搶險,會盡快上山救援他們,讓他們不要慌張。


    白郃一臉平靜,冷淡地“哦”了幾聲,便掛了電話。


    “救援隊怎麽說?”許木問道。他有點心煩,這找了一路都沒有發現羅勝的蹤跡,如今隻能寄希望於救援隊了。


    “今天早上救援隊是上不來了,還在修路。”白郃收好手機,朝山下看去,她在考慮要不要往山下繼續走,畢竟,羅勝失蹤對於她來說是一件好事。


    “那我們要再往下走嗎?”顧蘭捂著耳朵,遠遠地看著洪水,生怕自己會掉下去。


    白郃搖頭:“不去了,下麵太危險,也不知道來時的路還在不在,羅勝不一定會往這裏走,我們先回去吧。”說著轉過身走了。


    許木和顧蘭默然,跟在白郃的身後。


    回到洞中,白郃發現關軒他們早已經在洞裏了,三人臉色難看,張巧盈更是一臉蒼白,眼睛紅腫就像剛哭完,洞裏並沒有羅勝的身影。


    白郃疑惑,難道沒找到羅勝?


    帶著疑問,白郃問:“你們……找到羅勝了嗎?”


    “唉……”一聲重重的歎氣,來自王騰。


    這下白郃更加疑惑了,是找到了,還是沒找到?


    許木也感到莫名其妙,他走過來,搭著王騰的肩:“王隊,到底怎麽了,不要隻歎氣啊。”


    “找到了,但也算沒找到。”關軒緩緩地開口,語氣帶著一絲惋惜。


    “這又是什麽意思,到底是找到了,還是沒找到?”許木有點不耐煩,這一個兩個都不好好說話,讓他摸不著頭腦。


    白郃觀察兩人的臉色,似乎猜到一點,她試探地說:“你們,找到了不會動的?”


    “嗯……”關軒和王騰一齊點頭。


    “不會動的?”許木還是沒有弄明白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時顧蘭用手肘戳了他一下,輕聲道:“羅勝死了,隻有死人才不會動啊。”


    許木吃驚:“死了?”


    “帶我們去看看吧。”白郃做出決定。她內心驚訝程度不亞於許木和顧蘭,雖然羅勝如她願死了,但她內心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決定還是去看看。


    許木似乎還是不相信:“真的死了?”


    白郃拉著他:“死沒死我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站在一邊的顧蘭退了幾步,走向張巧盈,她搖了搖頭,揮手道:“白姐,你們去就好了,我怕這東西,到時候你們回來跟我說說就好。”


    白郃不勉強顧蘭,她知道顧蘭膽子小。她頷首示意關軒,讓關軒帶他們去看看。


    關軒歎了口氣,點頭答應。


    白郃卸下背包,和許木一起走出了洞口。關軒早在洞口等候,看見兩人出來,手朝著上山的路一指,說道:“沿著這路往上走大概一公裏,就到地方了。”


    關軒在前頭帶路,白郃和許木跟在身後。上山的路比下山的路更窄,隻能勉強讓兩人同時通行,但一個人走綽綽有餘。


    白郃一路上觀察著路兩旁,想要看出點什麽。


    上山的路兩邊與之前大同小異,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高聳的柏樹,不一樣的是,這裏的草叢更加茂密高大,一個人半伏在裏麵,如果不仔細觀察,根本看不清裏麵的情況。這是藏人的好地方,白郃心想。


    路上沒有拖動的痕跡,隻有關軒等人的腳印,由於來回走動,顯得有點雜亂無章,看不出具體哪個腳印是誰留下的。草叢從外麵看上去整整齊齊,不知道裏麵怎麽樣。


    走了一會兒,白郃聞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異樣的味道。


    關軒揉了揉鼻子,說道:“聞到了嗎?血腥味,前麵拐個彎就到了,不過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白郃和許木點點頭,許木不安地抓著白郃的手臂,想把她護在身後。


    往前走了不過五十米,出現了一個拐角,離關軒說的地方越近,空氣中散發的血腥味越濃。


    過了拐角,一團肉眼可見的血跡出現在眾人麵前。地上、草叢上,都布滿了血漬。


    血漬發黑凝固,沒有淡化的跡象。這就說明,這是在雨後留下的,白郃在心中記下這一發現。


    站在草叢外,關軒停住腳,擔憂地說:“裏麵的場景有點嚇人,你們最好有點心理準備。”


    白郃點頭,覺得事到如今還是親眼看一下比較好。


    撥開草叢,一片顯眼的紅色映入眼簾,白郃仔細一看,那是呈放射狀的血跡,肆意地灑在被踩得淩亂不堪的草堆上,放射的方向對著草叢外。


    白郃循著放射的反方向看去,果然,在關軒又撥開一簇擋住視線的草叢後,一具背麵朝天、臉被埋在地裏的屍體出現了。


    昨晚下過小雨,加上山裏的天氣不是很熱,溫度隻有二十多攝氏度,羅勝的死亡時間想來也沒有超過十二小時,因為空氣中除了血腥味,沒有傳來想象之中的腐臭味。


    關軒招呼許木過去,兩人合力將屍體翻轉過來。


    白郃趁機瞥了一眼,那是一張熟悉的麵孔——羅勝,他此時麵無血色,嘴巴微張,雙目圓睜翻著白眼,一隻手絕望地向前伸著,想要抓住什麽。


    羅勝真的死了。白郃心中不由得一慌,楊子介昨晚真的殺了羅勝?那他是怎麽把羅勝引出去的?這些又是未解的謎團。白郃決定,下次碰到楊子介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問清楚。


    忽然,白郃看到羅勝拚命伸出手的前方……那是一團草叢,裏麵好像有東西卡在那兒,她繞過血跡走過去,俯下身子,發現是一個石製的小佛像。令她震驚的是,這小佛像雕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一看就是精細工藝品,此刻出現在這兒,不像偶然。


    她不敢撿起這東西,叫關軒和許木過來看,他們也十分納悶。關軒喃喃地說:“這難道會跟半山廟有關?羅勝打壞了一尊石像,他們殺了羅勝報仇?”


    白郃搖頭,她不太相信這種說法,為了一尊石像殺了一個人,這是一個多荒唐的理由。但是楊子介身上並沒有這個東西,他不信仰宗教,是個唯物主義者,不可能擁有這種佛像。難道是羅勝自己攜帶的?


    許木他們不太關心這個佛像,忙著整理羅勝屍體去了,白郃不放心,仔細地再觀察了一下,她發現石像上沒有一點血跡與汙垢,就像新的一樣。


    她還想繼續,那邊的關軒催促她過去,要給她看看羅勝的傷口。白郃隻好拽起幾片雜草,胡亂地包起佛像塞進背包。


    關軒之前已經檢查過屍體,這次當著白郃與許木的麵,又檢查了一遍。他指著羅勝的脖頸,那裏有一條十厘米長的豁口,像是被鋒利的刀一下割開,傷口處的皮肉向外翻著,還留有已經幹掉的血漬。


    關軒冷靜地說:“我檢查過了,這是致死的傷口,一刀割喉,導致失血過多而死。”他又指了指羅勝身上的其他地方,“其他地方也有傷口,我還沒檢查,不過他的右腿好像被人打斷了。”


    說著,他提起羅勝的右腿,鬆開手,腿以詭異的姿勢,呈九十度搭在了左腿上。


    看著屍體,許木終於忍不住,跑出草叢蹲在路邊嘔吐。白郃皺了皺眉,也隻好走出了草叢,站在邊上拍打許木的背。


    吐完之後,許木心裏憋著的惡心一掃而光,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白郃一眼,想要道歉。白郃擺手拒絕,輕聲道:“第一次看到這種場景,會吐很正常的,我看過一次,現在再看覺得沒什麽了。”


    許木愕然,隨後想起白郃曾親眼看見白月自殺的場景,心中一陣嗟籲,沒有什麽事情比看著親人的屍體更難過了。他看見的隻是一個不算很熟悉的人的屍體,竟然也會這麽狼狽。


    強打起精神,許木再次走入草叢,他打算和關軒商量,要不要把羅勝的屍體搬回去。


    白郃站在草叢外,翻著包裏的佛像,心想,楊子介沒有佛像,也不會專門帶一個佛像來做這種事,那這個佛像是誰留下的?難道真是羅勝的?但是羅勝的背包都還留在洞裏,沒有帶出來,難不成他專門帶一個佛像出洞?十分可疑。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羅勝有可能並不是楊子介殺死的,凶手另有其人,那凶手會是誰?


    想不出也猜不到,白郃一時束手無策,隻好想著待會兒回到洞裏跟大家一起討論。


    身後草叢一陣晃動,白郃轉過頭,發現許木和關軒用防水布包著羅勝的屍體,把羅勝抬了出來。


    白郃不解,問:“你們這是?”


    許木抬著羅勝的腳,背對著她:“我想,就這樣把羅勝的屍體,暴露在草叢裏,是不是對死者有點不尊重,於是跟關軒商量了一下,他也同意,決定抬回去放在洞裏。阿郃你先走,我們在後麵抬著就好,你少看點這些不吉利的。”


    聽了這話,白郃心中莫名一暖,許木雖然自己很厭惡屍體,但是這時還考慮到她,也是有心了。她應了一聲,把包背好,走到前麵帶路。


    路不遠,許木和關軒一起抬著瘦小的羅勝,並不吃力,走了十幾分鍾,就回到了洞裏。


    本想抬著屍體進洞,白郃阻止了,她怕會嚇到張巧盈與顧蘭,就讓他們先把屍體放在洞口邊上,等知會過那兩人後,再打算要不要抬下來。


    關軒和許木也不多說什麽,隻好答應。


    進了洞,白郃看見張巧盈和顧蘭靠在一起,不知道在竊竊私語什麽。王騰坐在火堆邊上,看見他們回來,就過來詢問:“你們看到了嗎?”


    白郃點點頭:“看到了。”


    “那……看出什麽了嗎?”


    白郃還沒回答,許木搶過話匣:“就是死人,能看出什麽?”


    他抬屍體抬得有些口渴,拿出一瓶水咕隆咕隆就往嘴裏灌,喝了大半瓶後,他長舒一口氣,接著說:“羅勝的屍體我們抬回來了,就放在洞口,死者為大,也不能這麽一直放著,所以想問問你們,屍體可以放進來嗎?”說著,他看向張巧盈和顧蘭。


    張巧盈和顧蘭的臉色一直正常,直到許木最後一句話說出口,才發生了變化。


    這……屍體都搬到洞口了,還要搬進來和她們處在同一個地方,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張巧盈和顧蘭臉色立馬黑了下來,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經過白郃等人不住地勸說,顧蘭雖然害怕,但還是答應了,隻是張巧盈有點固執,勸說了許久,才勉強點頭,但是要求他們把羅勝的屍體放到隧道裏去。


    屍體搬了下來,運到隧道裏。


    張巧盈選了一個離隧道最遠的位置背對坐下,從始至終沒有看過屍體一眼。


    事畢,白郃拿出包裏的佛像,擺放在眾人中間,緩緩地道:“這個是我在羅勝身邊發現的,當時羅勝伸手好像要拿這個,你們……對這個有什麽看法?”


    大家都搖著頭,不知道這詭異的石像有什麽含義。


    顧蘭思考了一會兒,怯生生地說:“這……不會是羅勝打碎的石像來複仇了吧……”


    “……”


    許木敲了下顧蘭的頭。顧蘭吃痛,縮了一下脖子。許木道:“這都什麽年代了,二十一世紀的好青年怎麽還相信牛鬼蛇神!”


    “我沒有,我隻是猜一下。”顧蘭反駁。


    “別鬧了!”關軒打斷倆人無用的爭吵,然後認真地端詳著佛像,片刻後說,“這個佛像我不知道是不是羅勝的,但是目前看來,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為什麽?”白郃條件反射性地問。


    關軒原地轉了個身,徑直朝羅勝的屍體走去:“他可能想告訴我們,動了石像的人,都得死……”


    白郃啞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關軒話裏有話,他明顯針對著半山廟裏的人。


    “這個他指的是?”火堆邊上的王騰試探地問了一下,他昏迷多時,對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感到陌生。


    “他說的是半山廟的人。”許木沒好氣地回答。他始終認為半山廟的人不會做出這種事,他想起昨天下午碰到的那個人,心想也許是那個人幹的,便說,“凶手可能是另外一個人,就在昨天下午,我和白郃下山的途中撞見一個穿著一身迷彩衣服,鬼鬼祟祟的人,但是身手很好,說不定就是他。”說完,他看向白郃。


    白郃隻好無奈地點點頭,她心裏一萬個不願意暴露楊子介的存在,但許木已經說了,隻好附和他。


    “許木說得沒錯,我們的確是看到一個鬼祟的人,但回來後羅勝說襲擊他的人穿的是青色衣服,我就沒放在心上。”


    “唉!”關軒狠狠地跺了一下腳,“現在看來,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隻是換了一件衣服,沒被你們看出來。”


    白郃嘴巴動了動,想要說什麽,但她一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為一個“不熟悉”的人辯解,難免會引起誤會,就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洞裏誰都沒說話,一片安靜,隧道裏還放著一具屍體,無形之中讓壓抑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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