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機關


    十六、


    一道門,一道鐵柵門橫隔在祁月和南宮玉麵前。


    讓祁月沒想到的是,號稱上好精鋼打造的鐵門,竟然沒有鎖,一扇沒有鎖的門,即便是它多麽的結實,又有什麽意義呢?


    然而,門上竟然綁著一個人,一個女人,背對著他們。


    在女人身邊的牆上,橫插著一柄刀,一柄長刀,刀上散發著冰冷的寒光。


    隻要推開這扇門,那麽女人就會被割成兩半。


    南宮玉大怒道:“好狠的賊婆娘,她以為這樣就會困住我嗎?就是一把破刀,某家就現在就把它給折了。”


    祁月道:“如果你把刀給折斷了,隻怕門上的女人也就完了。”


    南宮玉不明所以,問道:“卻是為何?”


    祁月道:“隻怕這把刀就是開啟機關的按鈕,隻要是刀一斷,這位姑娘就會被萬箭穿心。”


    南宮玉道:“那就先給這位姑娘鬆綁,讓她避開刀鋒,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祁月道:“無論是給姑娘鬆綁,還是砍斷她身上的繩索,結果隻有一個。”


    南宮玉道:“又是萬箭穿心?”


    祁月道:“不錯。”


    南宮玉惱怒地道:“繞來繞去的,就是想告訴我,要想出去,那麽這個姑娘就得死。”


    祁月道:“不錯。”


    南宮玉道:“可是,這個姑娘一看是被抓來的,她是無辜的。”


    祁月歎道:“就算她不是被抓來,隻要不是罪大惡極,一代大俠又怎麽會讓她死呢?”


    南宮玉道:“如果我出去了,那麽她就得死,我又怎麽配得上大漠三俠的名頭。”


    祁月道:“如果是這樣,我等又怎麽安心。”


    南宮玉道:“她雖不是我殺死的,卻會因我而死,而且是死在我的一念之下。”


    祁月道:“這才是最狠毒,他們算準了我們不會傷害這個女子。”


    南宮玉道:“所以,這才是天下最厲害的機關。”


    祁月道:“不錯,這是天下最厲害的機關。”


    天下最厲害的機關不是暗器、不是迷藥、不是毒箭,而是人性的狠毒,無所不用其極。


    南宮玉一掌狠狠地拍在牆上,道:“難道,我們就沒辦法了。”


    祁月道:“可他們畢竟是算錯了。”


    南宮玉大喜,道:“看來你有辦法了。”


    祁月道:“他們算錯了,我們有兩個人。”


    南宮玉急了,道:“都這個時候了,你買什麽關子?”


    祁月道:“隻要我們兩人同時出手,一個把刀擊毀,一個推開門,就能救下姑娘了。”


    南宮玉恍然大悟,道:“不錯,想那些機關隻是對準姑娘現在的方位,我把刀擊毀了,你推開了門,那麽暗器自然就射空了,我怎麽沒想到呢?”


    接著,他又哈哈大笑:“要是他們知道了他們的破綻,那賊婆娘一定鼻子氣歪了不可。”


    祁月道:“事不宜遲,我們動手吧!”


    南宮玉點點頭。


    兩人同時出手,隻聽見“謔、謔”的一陣響聲,對麵射出一連串暗箭,如密雨連珠般射了過來,祁月長袖一卷,已將這些暗箭卷在袖裏。


    箭頭上散發著翠綠的顏色,無論是誰,隻要被劃破了傷口,都會中毒。


    這毒,見血封喉。


    十七、


    解救下來的女子,竟然是燕飛飛。


    她被點了穴道,無法動彈,兩眼看祁月,也不知是喜還是憂。


    祁月將她推宮過血,然而,他馬上就發現,她不但被點了穴道,也受了嚴重的內傷。


    燕飛飛毫不在意自己受傷。


    她看著祁月,溫柔如水。


    安靜地問道:“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祁月道:“什麽話?”


    燕飛飛道:“即便不是被抓來,隻要她不是罪大惡極,你絕不會見死不救。”


    祁月嗯了一聲,接著道:“何況這個人是你。”


    南宮玉道:“原來兩位,相互認識的。”


    他當然看得出來,這兩位非但認識,而且關係還非同一般。隻是這種情況,他想插上一句,所以這麽一問。


    祁月對著燕飛飛道:“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大漠三俠的南宮堡主。”


    他轉過頭對南宮玉道:“這是我的朋友燕飛飛。”


    燕飛飛道:“南宮堡主請見諒,燕飛飛有傷在身,無法行此大禮。”


    南宮玉趕緊道:“燕姑娘言重了,南宮玉愧不敢當。”


    祁月眉頭緊鎖。


    燕飛飛笑了一下,但誰都看得出,她這是裝出來。


    她道:“你為何不高興,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一聲歎氣,從黑暗之外傳了過來。


    南宮玉喝道:“誰?”


    一個女人的聲音幽幽地響起:“好一個愛惜自己男人的女子。”


    竟然是柳若娟。


    南宮玉喝道:“柳若娟,你究竟想作什麽?”


    柳若娟道:“祁月,能有這樣的女人陪在你身邊,我想你也死而無憾了。”


    祁月道:“隻可惜,在下並不會死,而你卻要麻煩了。”


    柳若娟笑道:“你一直都是這麽自信的嗎?”


    祁月道:“湊巧的很,在下就是比別人多了一點自信。”


    柳若娟道:“我想你還不知道,你現在的處境有多麽的危險。”


    南宮玉喝道:“你這個賊婆娘,等某家出去,第一個就叫你好看。”


    柳若娟突然笑了,仿佛這話是她聽過的最可笑的笑話。


    她吃吃地笑道:“想不到,在地宮裏呆了那麽久,南宮堡主的火氣竟然還是那麽大。”


    南宮玉並不理會,而是轉向頭對祁月道:“燕姑娘的傷勢如何?”


    柳若娟突然道:“還是我來告訴你好了。她還死不了,隻是……”


    南宮玉道:“隻是什麽?”


    柳若娟道:“也沒什麽,隻是需要你們給她輸入一點內力。”


    燕飛飛掙紮著道:“你們千萬別上她的當。”


    她解釋道:“如果你們給我輸入內力,那你就沒法闖出這些機關了。”


    祁月道:“如果,我不給你治療,我一樣不能將你帶出地宮。”


    柳若娟道:“看來,祁大俠還是比誰都明白我的心思。”


    祁月並不理會柳若娟的話,對著燕飛飛道:“所以,無論我輸不輸內力給你,我們都無法闖出地宮,可要是我不輸,你卻是要承受內傷帶來的傷痛。”


    燕飛飛掙紮著道:“你不要這麽做,你自己出去,隻要……隻要你的心裏還記得我,我就滿意了。”


    祁月握緊了她的手,道:“你知道,即便是毫不相幹的人,我也不能不顧。”


    十八、


    祁月正給燕飛飛運功療傷,南宮玉焦慮的在旁邊守護著,此地既非安全之地,他們更是在受困之中。


    倘若柳若娟他們這個時候進來,那情況會變得糟糕。


    祁月能夠停下來嗎?


    不能。


    因為如果這個時候停止運功,非但燕飛飛受傷不治,連他自己也處於在危險之中。


    黑暗的深淵仿佛深不可測。


    緊張蔓延在南宮玉的心頭,寧靜的地宮又讓這種氣氛變得難以捉摸。


    荒誕和充滿了未知的恐懼。


    汗水,開始在他的額頭滑落,他握緊了拳頭。


    越是不願它發生的事情,卻偏偏總是在這個時候發生。


    黑暗之中顯出一個人影,仿佛是從地獄裏走來的,聲音陰森而詭異,漸漸地走近,他看著祁月等人,嘴角微微揚起,嘲笑著別人的愚昧。仿佛別人的命運,都握在他的手裏。


    祁月等人在他眼裏跟死人沒什麽分別。


    突然間,他又為祁月等人感到悲哀起來,無奈的掙紮、軟弱的反抗。


    他歎道:“沒用的,一切都太晚了。”


    南宮玉仔細一看,竟是漁夫錢如命,顫聲道:“是你?”


    錢如命道:“看來,我並不受你們的歡迎。”


    南宮玉道:“可你還是不請自來了。”


    錢如命道:“雖然這個時候,你們不願意看到我,我卻願意極了。”


    南宮玉道:“因為你不願吃虧。”


    錢如命笑道:“我的名字叫錢如命,別人都以為我嗜財如命,其實我隻是不願吃虧而已。”


    南宮玉道:“所以選擇這個時候來。”


    錢如命道:“不錯。”


    南宮玉道:“盡管他沒有七星刀在手,可你依然不是他的對手。”


    錢如命道:“我不否認。”


    南宮玉道:“他給人療傷的時候,正是你最好的機會。”


    錢如命道:“全對。”


    南宮玉冷笑道:“可惜,你忘了此地還有我。”


    錢如命笑道:“是嗎?”


    他拔出了一把怪形的劍,劍身竟然是圓的,又小又細,像一個魚刺,這是他獨門的兵器。


    南宮玉道:“魚刺劍?”


    錢如命道:“不錯,你應該感到榮幸,三十年來,死在魚刺劍下來全是響當當的人物。”


    南宮玉道:“我倒要看看,這魚刺劍是否如你吹噓的那麽厲害。”


    他存心一拚,反而消除了心理的恐懼。


    受傷的野獸總是比平時更加可怕,存心求死的人反而有說不出的勇氣。


    錢如命卻笑道:“你以為,我是在怕你嗎?”


    南宮玉傲然道:“你可以試試。”


    錢如命道:“我隻是要弄清楚,地上那個人是否真的在運功療傷。”


    說罷,望向祁月和燕飛飛,隻見他們兩人頭上都冒著氣暈,此刻,顯然到了最緊要的關頭。


    錢如命道:“看來是時候了。”


    魚刺劍並非天下無敵,但總是能夠戰勝強大的對手,隻不過是因為他比別人更加小心謹慎。


    他從不冒失。


    冒失就會失去機會,一旦喪失了機會。


    那麽喪命的隻有他自己。


    這一點,他比誰都明白。


    十九、


    一出招,南宮玉就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對方實在是一個可怕的對手,這時候的錯判,豈非是可怕的。


    魚刺劍舞得密不透風,一招快似一招,兩百招之後,南宮玉就到手無招架之力,已是險象環生。


    他感覺到死亡的迫近,仿佛像是魚刺劍刺進了他的身體,血液順著冰冷的劍身緩緩流出。


    劍,化成了無數的寒星,無法辨別是從那個方位刺出,又像是每個方位都有。


    南宮玉感到一陣眼暈。


    他閉上了雙眼,等待著魚刺劍將他刺穿。


    卻聽到“嘭”的一聲,魚刺劍並沒有刺進他的身體。


    而是紮在了他身邊的牆上,一個酒壺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正是祁月出手救了他,他用酒壺彈開了那一劍,致命的一劍。


    祁月站了起來,對著漁夫錢如命道:“你沒想到吧,我會在這個時候,治療好了她。”


    錢如命道:“我並不會感到驚訝,事實上你總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的回答倒是出乎祁月的預料,錢如命繼續說道:“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


    祁月道:“哪一點?”


    錢如命道:“從你撞開我那一劍中,可以判斷出,這次運功消耗了你不少真氣。”


    祁月道:“我的確是消耗了不少內力。”


    錢如命道:“所以,即便你是運功完成了,你依然不是我的對手。”


    祁月點點頭,道:“不錯。”


    錢如命道:“所以,你依然改變不了結局。”


    祁月道:“可是有一點你忘了。”


    錢如命笑道:“是嗎?”


    祁月道:“可你剛才卻和南宮堡主大戰了一場,也是消耗了不少內力。”


    錢如命笑道:“不錯,即便是如此,可我有魚刺劍在手,我依然多了三層勝算。”


    說完,他舉起劍,對方是一個可怕的對手,他不想對方拖延時間,然後恢複內力,所以他必須先下手。


    他的劍,幻化成朵朵的梅花,潔白似雪,沒有痕跡。


    他出手的夠快,刺得夠準。


    魚刺劍像極了一條吐信的毒蛇,瞬間要人性命。


    一陣白光閃過,錢如命垂下手臂,他痛苦的發現,祁月的手擊住了他的胸口,他覺得自己的劍已經夠快,快到超過了極限,卻發現祁月的出招竟然更快,快到了不可思議。


    此刻,他感覺自己的苦膽都被擊出來了,吐出一口苦水,然後才是嘴角流出血漬。


    錢如命喃喃道:“為什麽?”


    祁月道:“你雖然打敗了南宮堡主,但是在你們激戰的時候,我卻看出了你劍法的破綻。”


    錢如命仿佛不願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道:“你說我的劍法有破綻。”


    祁月點點頭道:“你的劍法狠毒,卻是隻攻不守,如果遇見了比你出手更快的對手,就會不攻自破。”


    錢如命無比失落,歎道:“看來我的確來得不是時候。”


    祁月道:“這地方你本不該來。”


    錢如命道:“可我卻來了。”


    祁月道:“所以你沒得選擇。”


    二十、


    地宮之內異常安靜,每個人都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錢如命本不願相信發生的一切,但現在卻變得心念俱灰,他像極了一個風前殘燭的老人,剛剛經曆過最刻骨銘心的變化。


    失敗,有時候意味著死亡。


    錢如命閉上了雙眼,過往的一切被割裂,分隔成兩段界限。


    卻聽見祁月輕輕地道:“你走吧!”


    南宮玉和燕飛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望著祁月,祁月再一次的說道,你走吧。


    錢如命沒有說話,竟然轉身徑直走去。


    相比剛才發生的事情,現在的一切都似乎變得無足輕重。


    一輪殘陽的餘暉映紅大漠,還有什麽比站大地上更加令人放心的,看見空曠的大漠,有時候會令人感到害怕,但祁月等人卻是鬆了一口氣,與暗無天日的地宮相比,這裏簡直就是天堂。


    燕飛飛道:“原來,你放走錢如命是有目的。”


    祁月笑了笑,沒有說話。


    燕飛飛道:“原來是利用他把我們帶出來。”


    祁月依舊還是笑了笑。


    南宮玉道:“當時,我也奇怪你為什麽會放他走,現在一想,一個受傷的人能夠走出機關重重的地方,唯一的解釋是那地方一定還有其他的出路。”


    燕飛飛輕聲地問道:“你不是早就想到了這一點?”


    祁月點點頭,道:“活著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我現在真想找一個地方睡上一覺。”


    南宮玉道:“要我說,要是能夠喝上三壇酒,那才是最美好的事情。”


    祁月淡淡地道:“想喝酒,隻可惜還早著。”


    南宮玉不解,問道:“我們現在不安全嗎?”


    祁月道:“他們是故意放我們出來的。”


    南宮玉驚道:“故意放我們出來?”


    祁月點點頭,道:“不錯,他們是故意放我們出來的。”


    南宮玉和燕飛飛都懷疑自己聽錯了,明明是跟蹤錢如命找到出口,祁月卻說是對方故意放他們出來的。


    他倆望向祁月。


    祁月緩緩道:“早在我跌落地宮時,中了迷藥,人已經失去知覺。如果他們想取我性命,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南宮玉道:“但他們卻沒有殺你,所以他們一定是另有目的?”


    祁月道:“不錯,但我卻沒有明白他們的真正目的。直到我得知你是南宮堡的堡主之後,才隱約的想明白,他們抓住了你卻沒有害你,隻能說明,在你的身上還有他們想得到卻沒有得到的東西,而這件東西對你們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


    南宮玉淒慘笑道:“不錯,沒有它,某家怎麽會活那麽久。”


    祁月道:“而這件東西並不在身上,也隻有你知道藏於何處。”


    南宮玉道:“不錯。”


    祁月道:“這件東西,他們非要得到不可。”


    南宮玉苦笑了一下,道:“不然,我怎麽會被關進地宮的。”


    祁月道:“從你的口中無法得知消息,所以他們一定找個辦法放了你。”


    燕飛飛道:“可他們為什麽過了那麽久才行動,而且還是選擇了你。”


    祁月道:“找這樣的一個人並不容易,大漠的武林人士,南宮堡主大部分都是了解。更重要讓他相信闖出機關的人,世上並沒有幾個。”


    南宮玉直呼:“痛快,痛快!”


    燕飛飛不解道:“如果是這樣,那也說明他們會跟蹤我們,等待我們將是更大的一場危險。”


    南宮玉哈哈大笑,道:“他們頗費周章精心的布局,一下子叫人識破了,豈不是痛快之至。”


    祁月突然問道:“那究竟是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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