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心驚的,不光如此。


    高田寺……居然是從高天道觀中脫離的道士。


    怪不得,他們想要拿出來傳承。


    本身就是被高天道人控製殘害的人,他們拿出傳承理所應當,這是高天道人欠他們的。


    更重要的,還是在天壽道觀上。


    雷平道人同樣是出陽神境界,在世間不停遊蕩的魂,沒有終日。


    按道理來說,他和高天道人相同,隻有特定的人能瞧見。


    那些人在高天道人的邏輯上,能作為借體還魂的器皿。


    也就是說,器皿才能被上身。


    雷平道人一直能重現人世,可他並沒有那麽做。


    時至今日,他才上了天壽道人的身?


    終究是惻隱之心,不想要天壽道觀就此覆滅?


    就算天壽道觀作惡多端,他也一直旁觀,縱容?


    我的計劃,失敗了。


    那顆高天道人的雕像頭顱中,明顯封著魂。


    另一個出陽神境界的魂,使用天壽道人的身體,這普天之下,恐怕沒有任何人能對付他。


    我根本不可能在他身上拿回來老龔。


    甚至此刻,一旦被發現,我會死無葬身之地!


    “器皿……”


    天壽道人低喃道:“誰能想到,出陽神後,是如此境界?無數道士趨之若鶩,卻沒有做好承受這孤寂的準備。”


    “嗬嗬,這高天道人曾睥睨於天,如今境界跌落,屍身三蟲流出,魂魄雖然一分為三,但未曾被三屍蟲汙染,我並非要讓他簡單歸魂,他魂魄入體後,境界就永久性的被打落了,除非,用上田公泉。”


    “我相信你們,不會那麽做的。”


    我本來想慢慢退後,至少現在得逃走。


    完全沒有勝算的可能,衝出去和自殺沒區別。


    可“天壽道人”這番話,卻太古怪。


    他要毀了高天道人?


    可為什麽,他會說,我相信你們?


    重新蟄伏下來,我慢慢俯身,盡量不露出任何容易被發現的視野。


    “這……”


    孿僧兩人同樣詫異迷茫。


    “高天道觀是畸形的,高天道人,就是一個畸形的道士,他太極端了,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他的心性同樣極端,才會登天而不甘。”


    “天,就在眼前,我們看得見天,天,亦然看得見我們。”


    “投胎輪回,是不停的換一種方式存在,登天,則是長存。”


    “孤寂,卻並非那麽可怕。”


    “他覺得自己受騙,可自己,真的受騙了嗎?”


    “過高的資質,讓他登上了不該登上的境界,他才會痛苦,他的心,匹配如今三蟲流出的狀態。”


    “天壽前生為雷平山觀,我為登天之道士,本無意破壞這一切,他們做的惡,種下的因,自然會結果,自然有人摘取。”


    “隻是出現了不該出現的“人”,我亦不算破壞因果。”


    “天壽道觀,不複存在了。”


    “我等他用出最後的咒法,才上身於他,那些門徒,死於他手,算是一種解脫。”


    “高田寺,如今有兩個選擇,高天道觀的傳承,或是我雷平山觀的傳承,你們可以取之。”


    “田公泉,你們可以飲之。”


    “若境界高過了自己可承受極限,你們就會承受高天的痛苦,可自行決定。”


    “天壽道人”這番話說完,那雕像頭,完全落在高天道人屍身的麵具上,隨著他手指輕點,雕像頭上的符文,寸寸迸裂。


    三張扭曲的臉不停交纏,扭打,抗拒,卻還是被吸入了屍身中!


    天,黑了。


    蠕動的三屍蟲,再度覆蓋整個屍身,恐怖極了。


    孿僧分外呆滯,似是還沒反應過來。


    “那麽,你們認為,羅顯神該殺嗎?”


    “天壽道人”詢問孿僧。


    “這……”其中一個老僧搖搖頭,微歎:“當年不過是那羅牧野,帶人來盜墓竊屍,我們要阻攔,若我高田寺是凶惡寺廟,怎麽會有渡厄道人以及眾多道士前來相助。”


    “對待非常人,便用非常法。”另一個老僧接過了話。


    “如此作答,甚好。”天壽道人淡笑,卻又看向了老褚和楊鬼金,問:“那你們認為,羅顯神,該殺嗎?”


    楊鬼金戰戰兢兢,用力的搖頭。


    老褚聲音嘶啞許多,同樣偃旗息鼓,說:“不該。”


    下一刻,老褚小心翼翼的問:“我和大哥剃了度,是高田寺的和尚了,高田寺要變成道觀,那我們能學嗎?”


    “不能。”


    天壽道人還是淡笑。


    “因為,你騙我。”


    老褚一懵,他腦袋搖的撥浪鼓一樣。


    隻是這搖動的頭忽然飛了起來!


    砰的一聲悶響,居然落在了房頂上,更怪異的是,咕嚕咕嚕的朝著我滾來!


    頃刻間,人頭滾到我藏身之地,老褚眼神錯愕,好似這會才失去所有生氣,目光逐漸渙散。


    “我沒有騙……”楊鬼金的話音還未落下。


    他同樣咣當一聲,人頭落地!


    死不瞑目的雙眼,瞪著夜空。


    “羅顯神,這可算是替天行道?”


    天壽道人站起身來,他抬頭,眺望著我藏身的方向。


    我顫巍巍的站起身來,眼中有一絲清醒,又有一絲迷惘。


    “四規山,好啊。”


    “我雷平,卻幾乎淡出世人記憶。”


    “你,心堅。”


    “我不強人所難,此物,送你。”


    話音落罷的瞬間,天壽道人雙手落於臉頰兩側,手猛地往上一推!


    再度拋飛而起的,竟是他的頭顱!


    轟然一聲悶響,是天壽道人屍身倒地。


    哐當一聲悶響,是他的頭顱,重重的落在我麵前。


    他臉上的深邃沒有了。


    是雷平道人的魂魄,離開了他身體。


    扭曲,痛苦,持續了一瞬間。


    最後歸於死寂。


    隻要死的夠快,人的反應就跟不上,似是有人被快速斬頭,還能瞧見自己的身體,以及斷裂的脖頸。


    天壽道人清醒了。


    他死了。


    最後一眼,是和我這個他一直覺得有緣的小輩對視。


    我撿起來了天壽道人的頭。


    下方院內,孿僧兩人抬頭看我,他們眼中並無凶光,同樣微微迷惘。


    我深吸一口氣,抓著天壽道人的頭,三兩步跳下了房頂,到了其屍身旁。


    我依舊保持著警惕,快速的將夜壺掛在腰間,再將自己的東西全找了出來。


    這間隙中,孿僧並沒有動手。


    他們甚至微微後退,和我保持了一定距離,眼神又帶著一絲絲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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