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我卻沒吭聲說話。


    高天道的劍,我的確想要。


    天壽道人,我卻不想再見第二次。


    乍一聽,老龔的計謀好像很合理,天壽道人三番兩次的給過我“機會”。


    事實上,我走到今天這一步,將天壽道觀在四規山的布局全部打亂,柳自愈那一番話,讓天壽道人在整個陰陽界,可能都會成一個笑話。


    天壽道人,還能讓我暗度陳倉?


    他殺了我的可能性,很大!


    眼前這情況,哪怕是有百分之一的風險,我都不能去賭。


    輸了,就屬於自己去送死。


    還有那麽多人,那麽多事兒等著我。


    當老龔停下來笑聲後,我才將自己的想法說了。


    老龔反倒是怔住,小聲嘀咕了一句:“那爺,你總不能既要還要,那可是高天道的劍,你不冒險,怎麽拿得到?”


    “天壽道人不可控,他同樣會覺得我不可控吧?老龔,此事無需再提,否則,這件事情傳出去了,我無法和大師兄交代。”我語氣極為果斷。


    “這……那老小子還指著你續上四規山的布局,不會傳出……”老龔還有些不甘。


    我沒有接話,卻徑直往赤鬼廟深處走去。


    老龔還在守著江鄺的命魂吃鬼,並沒有跟上我。


    棺槨上的符,仿佛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愈發深邃。


    視線熟悉了這裏的陰暗,我下意識的再往深處瞟了一眼,瞳孔微微一縮。


    靠著牆壁,站著密密麻麻的女人屍骸,她們手腳幹枯,皮包骨頭,頭發都剝落許多,在地麵堆積起來。


    當初,椛螢調查到赤鬼的信息,就伴隨著一個古老傳聞和規矩,每逢災荒年,赤鬼村就要送一女子入山,換取風調雨順。


    直至餘秀出現,赤鬼要她連嫁八人,第九年才能入山。


    可以說,八敗寡婦,就是赤鬼一手促成的!


    隻是赤鬼沒想到,這寡婦他沒撈著,自己還被柳家道士給封鎮了!


    眼前這些女子,都是那規矩持續的二百年中,無辜的犧牲品。


    當我視線注意力集中在她們身上時,若有若無便聽到了涓細的哭聲,仿佛響徹在腦海中。


    對,就是腦海裏,否則老龔早就癲狂了。


    深呼吸,我再往前走,走到了靠牆處,幾乎和女屍隻有半米間隔才停下。


    我才瞧見,這些女屍的腰間,無一例外都拴著一根細細的鐵鏈。


    有些女屍的鐵鏈被磨損不少,卻依舊沒有斷掉。


    可想而知,當年被送上山的女子,至死都隻能住在此處,身旁就是早些年上山的女子屍骸,或者那些女子沒有完全死去,隻是被折磨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赤鬼能躺在棺材裏,是真的便宜他了。


    再度閉眼,幾秒鍾後,再度睜開,我咬破食指,點在其中一具女屍胸口,啟唇,念道:“太上赦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生,槍殊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赦救等眾,急急超生!”


    屍身沒有動靜,卻縈繞出了一層淡淡的灰氣,匯聚成了一個女子虛影。


    這是……魂!


    隻不過,屍身上的魂太薄弱,饒是凝聚出來,都在破碎的邊緣。


    超度符凝練在魂的胸膛處,才維係了勉強的平衡。


    下一秒,那女子衝著我輕輕躬身行禮,她輕飄飄的往赤鬼廟外走去。


    我默了片刻,繼續在第二具屍身上畫符。


    魂魄接二連三的走出赤鬼廟,不知道什麽時候,老龔居然到了我身邊兒,他不是蹦過來的,是江鄺那一縷命魂捧著他的頭走來的。


    老龔眼珠子瞪得溜圓,嘴巴不停的一張一合,喃喃道:“苦了這麽多的小娘子了……這才是煞星呐!”


    我沒有作聲,畫符的速度,越來越快。


    一轉眼,我少說畫了得有三四十張超度符,換做以前,什麽都給榨幹了。


    可現在,隻是稍有疲憊,感覺,如果不用上一些特定的咒法,這種普通符咒,根本無法對我產生消耗。


    當我畫到最後一具屍身後,我發現,還有一條鐵鏈,拴著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稻草人,卻穿著精致的花衣裳,其胸前貼著一道生辰八字。


    有一股淡淡的灰氣,在上邊兒縈繞。


    “咦?”老龔拉長了聲調。


    “小江子,靠近點兒。”


    江鄺那命魂,宛若提線木偶一般,湊到稻草人前頭。


    我注意力同樣在上邊兒。


    下一秒,那稻草人的麵部,忽地輕微扭曲起來。


    淡淡的啜泣聲,實打實的在赤鬼廟中回蕩。


    “嘶……這裏還有一縷?”老龔倒吸一口涼氣。


    我臉色同樣變了。


    這哭聲,像極了餘秀!


    不過,是更為稚嫩,小孩子一般的餘秀!


    那啜泣中,還有微弱的哀求,好似喊著救救她。


    “這死鬼,當年送寡婦小娘子下山,就留了後手,這是一縷命魂呐!”


    老龔聲音幽細,帶著一絲絲怒意。


    “一整個村的小娘子,都給他霍霍了,他吃定了寡婦小娘子,一縷命魂留在這兒,要不是老秦頭把人弄走了,還真就給他的手了。”


    “怪不得,那麽長時間了,下邊兒都爭不出來個結果,命魂兒都不在,不全乎。”


    “爺,把你的血,給她吃飽。”


    老龔擰了一下腦袋,直愣愣瞅著我的臉。


    沒有猶豫,我按照老龔的話,將手指塞進那稻草人嘴巴的位置。


    老龔往前一撲,一口便咬在了黑暗中某處位置,隻聽見哢嚓斷裂聲,稻草人似乎都前傾了一些,我手指感覺被死死咬住了。


    淡淡的流淌感,不停的湧出,那稻草人在不停的微顫著。


    幾分鍾的時間過去,我逐漸感覺到一股虛弱襲來。


    稻草人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臉頰白皙,極為清秀耐看的小女孩兒,她咬著我的食指,不停的吮吸。


    又過了十幾分鍾,我感覺到一股淡淡的暈厥,老龔才細著嗓子喊了句:“停了!能停了!”


    我立即收回手。


    那小女孩兒怔怔的看著我。


    老龔卻細著嗓子喊了句:“看什麽看,還沒夠哇?再不下山,那鬼東西可從棺材裏跑出來了!”


    “從哪兒來,你就趕緊回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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