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身,我拖著行李箱,回到徐暖麵前。


    徐暖眼中嫌惡:“你想幹什麽?這裏是徐家,收起你的齷……”


    我揚起手,一巴掌抽了下去。


    清脆的啪聲在屋內回蕩!


    徐暖直接撲倒在沙發上,白皙的臉頰上腫起五根鮮紅指印!


    她呆呆看著我,像是沒反應過來,緊接著眼淚唰的一下掉了出來。


    “你打我?”


    她眼眶通紅,聲音更尖銳:“你居然敢打我!”


    我再揚起手,她被嚇得一顫,整個人縮在沙發上,動都不敢動。


    “羅顯神,你放肆!”


    隨之一個人影大步跨入門內。


    三步做兩步,徐方年擋在沙發前頭,怒目嗬斥:“打你小的時候,我徐方年就自詡待你不薄。”


    “當年你家道中落,我還想著去領養你,此後多年都沒放棄打探你的消息。”


    “隻是和你說了,婚姻大事不比以往,讓暖暖和你聊,你居然就下手打人!”


    “你這些年,到底都經曆了什麽?”


    “像是你這種人,我怎麽敢將暖暖交給你!”


    徐方年唾沫飛濺,聲色俱厲。


    徐暖哭得梨花帶雨,真像是被我欺負了一樣。


    我手垂了下來,心緒忽的平靜很多,問:“先前,你在門外看吧?”


    徐方年眼皮跳了一下。


    “我一直沒走,你想看她怎麽把我逼走的,是我異想天開了,以為徐家很好。”


    徐方年沒吭聲,隻是眼神有些飄移。


    搖了搖頭,我又道:“我幹涉不了你們的想法和決定,可死者為大,她辱我爸媽在天之靈是其一。”


    “其二,是你們曾受我爸媽恩惠,也是你們要求立下婚約,此後,我爸媽給了徐家重聘。”


    “剛才那一巴掌,是給她一個教訓,若是再犯,定不輕饒。”


    “三天內,將當年的聘禮送回我家,婚約作廢,否則後果自負。”


    徐方年眼神不再飄移,神色陰晴不定。


    “羅顯神,小小年紀,事情做這麽絕,就不怕我徐家……”


    “你試試。”


    我打斷他的話,轉身,拖著行李箱往外走去。


    徐方年並沒有追過來。


    我剛走出大門,門砰地一下關閉!


    商業街人流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路人時不時瞟向我,交頭接耳,說住在這種宅子裏的人,好像和大家沒什麽兩樣嘛?


    我微眯著眼,夕陽光太刺目,映得衣服都泛紅。


    胸口還是濕的,茶水的冰涼卻抵不上心頭升起的涼薄。


    一時間,我竟有種舉目無親的感覺。


    徐家悔婚了。


    難道,我就無法出陽神,隻能隱姓埋名,苟且過這一生了嗎?


    搶不回自己的東西,沒辦法再去祭拜老頭子。


    甚至……我也沒有資格和本事,去打探我爸媽當年之事?


    十年來,我時常夢到當年,舅舅用十二根鋼針,奪走我的一切。


    那晚,他把我丟在雪地裏的一幕,還曆曆在目!


    眼眶微紅,我拖著行李箱往街道外走去。


    用老秦頭的辦法恢複出陽神是不可能了。


    可並非真的完全沒辦法!


    有仇不報非君子,整整十年了!


    若是我當個懦夫放棄,還不如一頭撞死在棺材上。


    走出商業街,打了一輛出租車。


    窗外車水馬龍,景色飛逝,一切幾乎都是陌生的。


    四十分鍾後,車停在一條種滿銀杏樹的靜謐舊街,這裏叫平安裏。


    路麵鋪滿了深黃的落葉,最後一縷夕陽餘光掙紮著映射在葉片上,反射著金芒。


    兩側都是洋房別墅,十年時間並沒有讓它們陳舊,反倒是沉澱出更深厚的底蘊,住在這裏的人,非富即貴!


    我下車後,往前走了幾十米。


    一棟陳舊的別墅,和這裏的氛圍格格不入。


    葉片暗綠發黑的爬山虎,像是扭曲爬行的蛇,緊緊附著老牆,三尺高的雜草,盡顯荒涼。


    鐵門開著一條縫,門頭的鎖早就不見了。


    伸手推門,合頁就像是墳地裏的蛤蟆,發出難聽的咯咯聲。


    掠過雜草,葉片割著腳踝,防盜門也虛掩著。


    我推門而入,幹幹淨淨的客廳赫然進入眼簾,外頭那麽髒亂,別墅內卻幹淨的一塵不染,大部分家具還是保持當年的模樣!


    一道靈堂正對著大門。


    暗藍色的桌布四麵垂下,完全遮住桌角,兩個靈位前擺著貢果香爐。


    香灰堆得快冒尖兒,燃香隻剩下發黑的杆兒。


    香爐前頭,還擺著一個相框。


    相片略褪色,左邊站著西裝革履的男人,意氣風發,俊朗帥氣。


    右邊是小家碧玉的女人,透著一股溫婉氣質,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處於兩人之間。


    一家三口幸福無比,其樂融融。


    我心,顫了。


    腳步略蹣跚的走到靈堂前,“砰”的一聲,我重重跪地!


    眼淚無聲的從眼角溢出,淌下。


    “爸……媽……”


    “顯神,回家了……”


    老秦頭那裏不算家。


    他是我師父,那是師門。


    這棟別墅,才是我生,我長的地方!


    隻是,如今隻剩下我一人了……


    老秦頭總教我,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那隻是未到傷心處罷了!


    我哭了很久,心中愈發悲哀。


    忽然間,一陣冷風從後邊兒刮來,我瞬間就覺得芒刺在背!


    “誰!”我猛地起身,陡然回頭。


    別墅防盜門開了一半,外邊兒天已經黑了。


    門口站著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呆呆的看著我。


    長發梳成馬尾搭在肩頭,不施粉黛,素麵朝天,未全然脫卻的稚氣,形成了一種難言的清純感。


    眉眼之間,依稀還讓我熟悉。


    “顯神哥哥?”少女怯生生的話音,略顯得空靈。


    “你……芊芊?”我眼中錯愕。


    “真的是你!”少女臉上迸發出喜悅,匆匆跑向我。


    停在我麵前,她激動得睫毛微顫,臉頰微紅。


    記憶湧了上來。


    我爸有個管家,叫做唐全,平時兼任開車,他老婆在我家當保姆。


    他們的女兒唐芊芊,就是我眼前的青雉少女。


    她比我小兩歲,那時黑黑瘦瘦的,天天跟在我後邊兒轉悠,喊我顯神哥哥。


    我當年多少有點兒少爺脾氣,並不想跟她玩兒。


    她特別堅持,非要跟著我!


    惹惱了她爸,有時候一巴掌下去,她會哭很久。


    我明白過來,為什麽我家會有靈位了。


    舅舅壓根就沒有心,是唐家念及仆從之情,給我爸媽操辦的後事。


    “顯神哥哥,你哭了很久了,事情也過去很久了,要節哀順變。”


    唐芊芊踮起腳尖,輕輕擦拭我眼角。


    有一股淡淡的黃桷蘭香味鑽進我鼻翼裏,很好聞,讓人心情都愉悅放鬆不少。


    隨後,唐芊芊快速縮手,笑靨如花的看著我。


    “謝謝。”我由衷的感謝,內心通泰許多。


    並非不是所有人都背離了羅家。


    徐暖那番話明顯是信口雌黃,胡說八道!


    “唐叔叔和胡姨還好吧?”我又問。


    唐芊芊神情稍黯淡,回答:“不是太好,可還好,爸說日子慢慢過,一切都得往前看。”


    她年紀不大,倒是很懂事。


    “過兩天,我去看他們,你們住在哪兒?”我轉過身,靈案上還有一卷香,抽出來幾根點燃。


    唐芊芊卻答非所問。


    “顯神哥哥,你要住在這裏嗎?”


    “嗯,這裏是我家。”我回答。


    “你不能住在這兒的……這裏會鬧鬼,而且……”


    我剛將燃香插進了香爐,聞言,心頭湧起一股難掩的哀傷。


    “鬧鬼,鬧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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