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劍影層層堆積如雲,紫電穿梭雲間,如龍騰雲海。


    雷聲滾滾,竟是讓底下的修士感覺到了龐大的天道威壓,好似天劫將至一般。


    然而,這並不是有人在渡劫。


    分明是執道聖君的劍意。


    他的劍意,竟可與天道比肩?


    在場人心思各異,一時間無人說話。還是老魔君率先打破沉默,他將釣竿一收,說:“這打雷閃電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要下暴雨了,釣不成了釣不成了。”


    收了釣竿和魚簍,老魔君繼續道:“擁有這樣劍意的人,怎麽可能墮魔,山上沒魚可釣,我就不湊這熱鬧了。”


    頓了一下,又說:“至於阮玉是不是那傅紫衣,我相信聖君會給咱一個交代。”


    此前站出來,是真的擔心逢歲晚入魔,阮玉就是傅紫衣,他不得不站出來以大局為重。


    如今親眼感受了這等劍意,確定執道聖君本人沒問題後,他才懶得摻和,跟洛雁歸站一起,他會覺得周圍的空氣都髒了。


    老魔君還衝洛雁歸咧嘴一笑,“聖君叫你呢,你快進去啊,別讓聖君久等了。”


    趕緊上去挨揍!


    打死最好。


    洛雁歸沒動氣,他微微抬眸,看了一眼空中劍意,淡淡道:“眼見也不一定為實,若就這麽離去,當心釀成大錯。”


    逢歲晚真的在好轉,但他肯定沒有完全恢複,否則的話,早就一劍劈下,而不是釋放出劍意,引他們入山。


    那就不能讓他繼續修養下去了。


    天生劍骨、靈脈資源、靈霄傳承、這麽幾個人,霸占了這麽大一片洞天福地,是時候該讓出來了。


    真相並不重要。


    畢竟,曆史將由勝者書寫。


    等他們贏了,聖君就是魔。


    至於會不會放出夢魘妖魔?這種擔心簡直多餘,既然逢歲晚跟夢魘妖魔元神交纏在了一起,那擊殺了逢歲晚,不就等於消滅了夢魘妖魔。


    他們,早就該走出這一步了,而不是一直束手束腳,反而被聖君已走出忘緣山來威脅。


    洛雁歸:“可有道友願往之?”


    藥王穀緊隨其後,聖女更是主動牽起了洛雁歸的手。


    看到這一幕的老魔君眼角一抽,心頭怒罵:“靠女人一路往上爬的小白臉!”


    瞬息樓的一息真君點點頭,往前邁出一步。他是修士,也是商人,商人重利,有利可圖的事,自然要去做。


    玄天門門主猶豫不決。


    站在他身後的小道君則被自家徒弟拽了衣袖。小道君回頭,就見阮一峰手裏拿著枚銅錢,說:“去不得,去不得。”


    聞香雪輕聲提醒:“門主可曾記得老祖的話?”


    玄天門門主心頭幽幽歎息。


    老祖臨終前交待,封印了夢魘妖魔的執道聖君絕對不能招惹,放出妖魔的後果不堪設想。


    雖說洛宮主口口聲聲說集眾人之力可以要滅妖魔,但他更加相信自家老祖。


    他此次來,其實跟其他人目的並不完全一致。


    在注意到執道聖君劍意並無入魔征兆後,他更想阻止其他人打攪逢歲晚。為了封印執道聖君,避免他被情所惑,老祖都折損壽元提前隕落,他哪裏願意旁人去破壞這一切。


    偏偏,老祖隕落後,玄天門的實力大不如前,宗門連個渡劫期都沒,而他們修的都是命裏玄術,戰鬥力在同境修士中本就偏弱,想攔也攔不住。


    他沒說話,默默後退兩步,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很快,這群人就分作了兩批。


    以洛雁歸為首那一批占了大多數,由靈汐引路進山。他們沒管離雲和元寶,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這一人一狗已不重要。


    剩下的則留在原地沒動。


    除了魔淵和玄天門,隻有錦繡山莊的人留了下來,老魔君還好奇地問未央夫人:“你怎麽不進去?”


    未央夫人麵帶微笑:“我就是想來看看,跌落神壇、契了道侶的執道聖君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等他教訓完那群人,我再遞上拜帖,也不知能否得見聖顏。”


    李蓮方瞬間明悟。這未央夫人跟洛存真一樣,都是聖君的腦殘粉兒!不過還是略有區別,畢竟未央夫人這語氣,還有點兒幸災樂禍的味道。


    話裏話外都透著這麽個意思——你曾經高高在上宛如神明,現在還不是結了道侶,還要為了那女子要死要活,拿天下蒼生來威脅知微老祖。


    就問你臉疼不疼?


    老魔君也哈哈一笑,“對,我也想看某人被打出來的樣子。”他一邊說,一邊幫李蓮方他們放出了離雲和元寶,又衝麵色慘白,正被孤雲岫治療的洛存真豎了大拇指:“你這神通和老夫胃口。以後,我去你那兒釣魚啊。”


    洛存真:……


    他才緩過來一口氣就問:“我們,要不要上去幫忙?”


    其餘人皆搖頭。


    也就在這時,山上轟隆一聲巨響。


    這是,話不多說,直接開打了?


    忘緣山上。


    靈汐領著眾人一路走到了聽風殿前。


    聽風殿一直都有結界,靈汐以前隻能站在結界外,而現在,她下意識伸手觸摸,沒有感覺到熟悉的那層阻礙。


    她心頭一喜,抬步邁出,隨後就感覺心神一晃,眼前竟出現了爹爹,他垂著手站在那裏,衝她招了招手。


    “爹爹,有事等會兒再說,我要去看師兄。”她沒停留,匆匆繞過爹爹,擦肩而過時,耳邊聽得一聲悠長歎息。


    “靈汐啊,爹視你為如珠如寶,而在你眼裏,我連你師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嗎?”


    靈汐腳步稍稍一頓,聲音稍弱:“你是爹爹,他是師兄,怎麽能相提並論,我知道爹爹最疼我了。”


    “所以,為了你師兄,你連我的最後一縷神魂也親手毀掉了對嗎?”


    靈汐渾身一震。


    她想說——不是,我沒有。


    可事實上,她已經那麽做了。


    爹爹留給她的最重要的東西,她已經用了,正是用了,她才能證明,阮玉就是傅紫衣。


    “爹爹,我錯了,你原諒我吧。”


    身後的身影充滿戾氣,一聲聲地質問她,而她內心煎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哭著哭著,又想起什麽,喃喃道:“師兄!”


    既然都已經做了,現在,她隻想喚回師兄的神智,陪在師兄身邊。


    那個女人,她是傅紫衣。師兄,怎麽能被仇人蒙蔽!


    周圍幻象消失,靈汐回過神,發現她還站在通往聽風殿的鵝卵石小徑上,身邊許多人愣在原地,似乎都陷入了幻象。


    很快,在場修士一個接一個清醒。


    大家都注意到,洛雁歸神色猙獰,渾身上下散發著濃鬱殺氣。


    其實這幻境並不難破除,大家不明白執道聖君設這麽一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隻是這會兒看到洛雁歸這個樣子,又多了一些心眼兒,這琅琊仙宮的宮主,表麵上是個溫文爾雅之人,現在看來,這人麵具戴得挺好。


    “雁歸……”


    洛雁歸的殺意竟是陡然劈向剛剛喚他的藥王穀聖女身上。


    好在下一刻,他清醒過來,猛地睜眼。


    那一雙眼裏布滿血絲,陰鬱得有些瘮人。


    洛雁歸很快調整過來,說:“聖君受夢魘影響至深,竟然能悄無聲息地影響我們元神,將我們拉入幻象。”


    沒有施法的痕跡,周圍也沒有此類陣法存在,可他們靠近就遭了道,就連渡劫期也沒察覺絲毫不妥,這等本事,可不就跟那夢魘妖魔極其相似。


    殿內的人沒有回答。


    隻是緊閉的大門緩緩打開,露出了通往聽風殿正殿的路。


    洛雁歸眼睛充血、心裏有火。


    在幻象之中,那些阻攔他的人,被他再次斬殺了一遍。


    沒有人攔得了他。


    誰敢攔他,神擋殺神,魔擋屠魔。


    殺氣騰騰的洛雁歸心中已然無懼,大步走進聽風殿。


    其餘人立刻跟上。


    等最後一人進入大殿,身後殿門轟隆一聲關上。


    靠山宗老祖走在最後。


    不知為何,緊閉的房門,空曠冷清的大殿,給了他一種微微不適感。


    等抬頭,看到不遠處的執道聖君時,那種不安更加強烈。


    執道聖君坐於大殿上首,他一襲白衣、頭戴玉冠,一臉冷漠地看著殿內眾人。


    威壓無形,卻能刺心。


    靠山宗老祖有點兒後悔前來趟這渾水了。那位,可是天下第一劍尊——執道聖君啊。


    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隻希望,此行順利吧。


    而這時,執道聖君居然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


    逢歲晚:“給他們上茶。”


    屏風後,一個溫柔的女聲傳出:“是。”


    執道聖君宮裏還有女人?他道侶不是阮玉,已經進秘境了嗎?


    洛雁歸在聽到女子出聲時,臉色驟變。他身後跟著的妙音,更是貓耳朵直接露了出來,抖動不停。


    那個聲音,一人一貓,最熟悉不過。


    不可能吧!


    等看到屏風後款款走出的女子,妙音驚叫一聲,而洛雁歸,則是如遭雷擊,元神都好似被一股力量強行劈開。


    那些被他小心藏匿的魔煞之氣,都紛紛從裂縫裏湧出。


    “妙音!”怎麽會是妙音!


    偽裝成妙音的玉蘭樹:……


    聖君突然這麽個命令,它還怕自己裝得不好,哪怕有什麽神魂氣息纏繞在身,也有留音石不用它發聲,它也底氣不足。


    哪曉得,對方反應那麽大。


    果然,心裏有鬼的人很好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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