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光鏡前的人,都是仙雲宮的老人。


    逢歲晚便道:“阮玉破除第三道鎖鏈時,我發現她有淨化魘氣的能力。”


    李蓮方喃喃道:“這,這怎麽可能呢?”平白無故的,怎麽就有這樣的能力呢?


    他想到有些毒物附近就會生長解讀的草藥,難道說萬物相生相克,阮玉出現壓製夢魘的力量,就符合了天道規律。


    洛存真則道:“夢魘妖魔,不也是突兀出現的。”到現在,他們都沒弄清楚那妖魔的來曆。


    靈汐還是覺得不放心,說:“哪有那麽多巧合,必然是夢魘妖魔的陰謀,玄天門不是對阮一峰搜了魂,我們也得查清楚,師兄,夢域裏有魘氣幹擾,你看到的並不一定就是真的!”


    “我們應該在現實中也檢查一次!”


    逢歲晚眼神冷下來,“玄天門搜了阮一峰的魂?”他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若阮玉知道,若阮玉知道……


    眼前浮現了一張滿是淚痕的臉,那雙曾經幹淨透徹的眼睛裏,裝滿了恨意!


    李蓮方連忙道:“不是那樣搜魂,是是是……”


    一時說起來,都有點兒不好意思,老臉燥得慌,還是旁邊的洛存真擠過來說:“是小道君聞香雪親自查的,用的很溫柔的元神交匯之法。”


    類似元神合修,不過隻是一方探測另外一方,不過都這樣了,總覺得小道君清白不保啊。


    當然,他們肯定會守口如瓶,不會再向外吐露半個字。


    逢歲晚鬆了口氣,轉念又道:“我心中有數,無需多言。”


    靈汐見執道聖君注意已定,心下更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慌亂,脫口而出,“就算阮玉跟夢魘沒關係,可她若哪天得知真相,知道師兄也間接害死了她全家,她要找你報仇怎麽辦?”


    說完,靈汐就後悔了,然而傷人的話已出口,她已無法挽回,隻能低垂著頭,小心解釋:“我,我就是不放心她留在你身邊。”


    “師兄你現在元神虛弱,她的實力又進展很快,你這麽信任她,沉睡的時候她都能隨意進出你的寢殿,若她對你不利……”她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也沒等到句回應,抬頭就發現懸光鏡早就熄滅,鏡子裏沒了師兄,隻有她那張青白難看的臉。


    “夢魘妖魔在害人,執道聖君拚著犧牲自己阻止妖魔為禍人間,他不出手,夢魘經過的地方,所有生靈都會死。”


    “他出手了,但是也有力不從心的時候,他隻是沒能救下阮玉所在的村子,怎麽到你嘴裏,就成了,他間接害死了阮玉全家?”李蓮方平時見著靈汐都陪著笑,這會兒沒了好臉色,就差指著靈汐鼻子問:“你腦子裏是不是進了水!”


    “既然聖君說阮玉沒問題,我們就當做無事發生。”李蓮方又道:“聖君現在一天天好轉,我們也別太過杞人憂天。”


    孤雲岫心說,真出事了,其實我們也幫不上多大的忙。


    操那麽多心,不如打一局麻將嘛。


    當然,這話隻能心裏想想,不敢說,說出來,怕是要被打。


    忘緣山上,逢歲晚靜坐在懸光鏡前。


    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夜,夢魘妖魔突兀出現,魔氣衝天。


    夢魘妖魔原本前行的方向是一座修真城池,而他,用劍將其逼退,使得夢魘不得不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小鳳村,就在另外那條路上。


    除了小鳳村,那條路上,還有其他的生靈,隻不過數量相對稀少,比不得那百萬人口的城池。


    做出選擇前,他沒有猶豫。


    事後,他也不曾愧疚。


    執道聖君遠沒有世人眼中的那般無私高尚,他有的,是冷漠無情。既立誓以天下蒼生為重,便直接選擇了人多的那一方,而無法顧及到的少數,也不會讓他心神動搖半分。


    他以為自己會一直如此,然而今日,阮玉的身世被揭開,靈汐的擔憂讓他心中仿佛砸了一塊石頭,倏地一下沉入穀底。


    他第一次擁有了一種叫愧疚的情緒。


    逢歲晚心神不寧,下意識地起身,邁開步子往外走。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艸齋外麵,他聽到咚咚的聲音,期間還夾雜著幾聲豬叫?


    眉頭立時顰起,逢歲晚:阮玉居然在他的忘緣山上養了豬!


    為了吃豬肉?


    一想到那些凡間的豬圈,滿地的黃白之物,逢歲晚就感覺自己快喘不過氣了,正想罰她抄書,又想起她的身世,將即將出口的懲罰給咽回去,默默安慰:養豬就養豬吧。


    吃肉就吃肉吧。


    誰叫,他問心有愧呢。


    “咚咚”的撞擊聲又響了起來,逢歲晚聽到阮玉在那哀嚎,“怎麽拚出來那麽像老色胚呢!我明明想的是莫問啊。”


    屋子裏,阮玉神識從玉簡裏退出來,這會兒滿頭大汗,頭發都有幾縷黏在了臉頰上。她以頭撞桌,神情悲憤!


    玉簡裏的考核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


    畫聖閭香考的是審美,裏頭有數不清的五官,讓接受試煉的弟子挑出自認為最好看的五官,拚湊出一張心中的美人麵孔,以此來判斷弟子的審美能力。


    畫聖為了畫好人,在凡間呆了上百年,為十萬人畫過像,裏頭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等等均有幾萬種,看得阮玉都快吐了。


    好在她還是從裏頭挑出了自覺最像莫問的五官,結果拚湊出來,瞧著居然跟執道聖君有七八分神似,雖說在畫聖閭香那裏得了個甲等,可她不服氣啊,明明是想著莫問,怎麽就拚了個逢歲晚?


    她還想再試一遍,奈何神識不夠用,第一次進去就挑得她眼花繚亂頭重腳輕,現在根本無力嚐試第二次。


    偏偏挑出來後,玉簡還將她拚出來得人物像給拓印出來,直接給了她一副畫,這會兒阮玉看著桌上的畫,氣不打一處來,又哐哐地撞了兩下頭。


    旁邊的喇叭花興奮地喊:“撞得好,撞得好!”


    可惜,發出來的仍是豬叫。


    殺豬聲音太洗腦,哪怕聽音被放出來好幾天,寫了好幾天的字了,依舊改不過來,開口就是豬叫聲。


    逢歲晚:“你在做什麽?為何自殘?”


    他聽到聲音好奇,走過來一看,就瞧見阮玉以頭撞桌,白嫩的額頭上都磕出了幾道紅印子,莫名叫人覺得不爽。


    大概是磕得不夠對稱,東一道,西一道?


    視線又落到阮玉桌上,瞧著那畫中人,逢歲晚想起她剛說的話,眼皮一跳,心髒也緊跟著劇烈蹦跳起來。


    她是不是發現什麽端倪了?


    他夢中的身份會不會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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