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念了幾句消災咒,心中為此人祈福。


    然後我說:“確實挺慘的,希望他能活下來吧。咱們趕緊去抓藥……對了,沒有處方簽,藥房能賣給咱們嗎?”


    吳八一問:“小林哥,要抓啥藥?”


    我掏出一張在他姐家寫好的單子,上麵有曾青、細辛、龍膽、苦參、黃連等藥物。


    吳八一拿過單子,連看都不看就一拍胸脯,“擔心啥,瞧我的吧!”


    他顛顛兒地跑去中醫藥房,遞過單子,說給家人抓藥,藥房的人果然說要處方簽。


    吳八一裝糊塗,“什麽?還要帶那個?那我還得再跑一趟呀!姐姐行行好嘛,我家住挺遠的,我發誓就是在這兒瞧的病,就是三樓那個內科大夫,姓王還是姓李來著……”


    一頓軟磨硬泡,對方雖然是管藥房的,也懂醫術,看看單子,都是補養肝氣的藥物,就給抓了藥。


    出來之後,吳八一眉飛色舞地說:“怎麽樣,我這口才可以吧?”


    “不錯嘛,你這小胖子簡直就是八麵玲瓏。”看著藥配齊了,我挺滿意,也就沒損他。


    “嗯?”吳八一先是愣了下,繼而開心地笑道:“嘿嘿,小林哥,不是跟你吹,這才用了我三分實力,小爺要是火力全開,那小姐姐指定把整個藥房的藥都抓給我!”


    小胖大概沒料到我會順著捧他,表情有點受寵若驚,難得被一頓誇,看他搖頭晃屁股的樣子感覺還挺美的。


    我心想,他除了在自己家人麵前蔫兒不拉嘰的,在外人麵前都挺活泛。


    這時,吳八一把藥包遞給我,說要去上個廁所。


    我站在走廊裏等他,約摸過去二十分鍾了,這小子也不見回來,我心想他不會掉坑裏去了吧?


    我有點急了,先是給他打手機,可是沒人接。於是又跟人打聽,找到了這一層樓的男廁所,推門進去,裏麵卻沒人。


    我挨個打開隔間檢查,也沒人——這就奇怪了……


    就在我一頭霧水,準備離開的時候,倏地起了一陣陰風,繞著我回旋,這股陰風來自我身上的犬兄。


    因為來城裏不想太“奇裝異服”,我就把犬兄圍在了腰上,外麵披著外套。


    犬兄突然顯靈,似乎是在提醒我什麽……


    我一驚,難不成有情況?


    醫院每天都有人生老病死,本就是一個陰氣、怨氣極重的地方,聽說有些實習護士會被告之,晚上值班要隨身帶一把剪刀,如遇到怪事就把剪刀扔在地上辟邪。


    我開了望氣眼,推門出去,剛才還人來人往的走廊居然一個人也沒有。


    我喊了一聲“吳八一”,一直往前走,兩旁的診室一間一間從眼前掠過。


    走了一會兒,我猛然意識到什麽,錯愕地探頭去看診室裏麵,我發現這些診室都是一模一樣的布置!


    我又來回走著、觀察著——原來走了半天我居然一直沒有離開走廊!


    於是我奔跑起來,果然,走廊在拉長,那間診室反複不斷地出現。


    無論我怎麽跑,都一直到不了走廊那頭。


    我停下腳步,不由氣笑了——哪裏來的孤魂野鬼,居然敢和我玩“鬼打牆”這種low招,我得這玩意兒知道它今天惹錯了人!


    我結了一個印,剛準備誦念沐邪咒,突然右手一沉,竟是被一雙蒼白的小手扯住了!


    我低頭一看,一個皮膚白的像牆皮似的男孩抓著我的手,他眼神幽怨,右手食指在我掌心劃來劃去,好像在寫字。


    小男孩出現得很古怪,我心說這小孩不會是……鬼吧!?


    唉……我苦笑,怎麽可能不是……肯定是鬼啊!


    望氣眼隻能望氣,並不具備陰陽眼的功能,我能看見他,多半是因為我現在陷入一種“鬼神通”的法術結界裏麵,也就是俗稱的“鬼打牆”。


    老實說,這麽真實具體的鬼出現在眼前,還抓著我的手,我心裏也有點膈應。


    我甩開他的手,厲聲道:“念你是個孩子,我不對你用狠招,趕緊放我出去!惹毛我可沒你好果子吃!”


    小男孩舉起雙臂,可是手腕上空空蕩蕩,雙手已經不見了。


    我詫異之時,又感覺到掌心癢癢的,往手上一看,隻見一雙斷開的小手仍緊緊地抱著我的手掌在寫字,一筆一劃清晰地傳到我的皮膚上。


    “切,裝神弄鬼!”


    我一拍手心,附在上麵的小手變成一股黑煙消失了,再一抬頭,小男孩也不見了。


    噝……我吸了口涼氣,其實心裏也有些發怵,畢竟頭一回遇到這種怪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它們居然敢來招惹我?這未免太奇怪了。


    鬼打牆的原理據說是生物磁場幹擾,就如同一台錄音機收到了幹擾電波。


    據說隻要撒一泡尿,打個尿戰,改變身體的磁場頻率,就能清醒過來。


    可是我又有一個比較現實的顧慮,我現在畢竟是在醫院裏,雖然我是被鬼打牆了,可別人沒有啊!我這突然在公共場合撒一泡尿,被人看到了,那不是臉都丟盡了!


    當然還有一種辦法,就是狠狠地咬破舌尖,一激靈就醒過來了。


    但是上次在墓裏我用過這招,疼死我了,之後塗了芸南白藥粉,但恢複得實在慢,這段時間吃飯喝水舌尖都隱隱作疼。


    我擔心再咬一下,把整個舌尖咬掉了,那以後說話就大舌頭了。


    你可以說我的顧忌比較現實,也可以說我人慫,作為巫醫,我肯定把健康放第一位。


    遇到鬼打牆這檔子怪事,而作祟的東西又沒有實際傷害我,我是覺得咬破舌尖挺不值的。


    既然巫醫以溝通為主,那就試著溝通溝通,看看對方是什麽企圖。


    它是單純地開個玩笑呢,還是有求於我!


    於是我在空蕩蕩的走廊裏大聲說:“這位朋友,不知道是何方神通,陰陽本不應該相犯,如果您有事情要說,那咱們就好好談談。”


    “嘎吱”!


    一陣澀滯的、好像是椅子挪動的聲音從側麵傳來,我扭頭一看,剛才還空空的診室裏麵居然坐著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


    我走進去,白大褂拿著鋼筆,正在一張紙上寫字。他是個中年大叔,見我進來了,笑著伸手作了一個請的動作。


    我在對麵坐下,白大褂繼續低頭寫字,我開門見山地問:“是你做的嗎?”


    白大褂抬起臉,隻見他的右眼珠突然變紅,從眼眶裏掉了出來,口鼻開始冒血,笑著的牙齒像熟透的石榴籽似的一顆顆掉落,光潔的皮膚上也出現了一道道紫紅色的淤青。


    “喀嚓”一聲,他握筆的右腕也折斷了,傷口流出的血把袖子染紅了。


    看著這詭異的一幕,我皺緊了眉頭,這個鬼到底葫蘆裏在賣什麽藥?!


    還好我不是尋常人,經常和山精野怪打交道,否則這一幕我非嚇瘋不可。不過,近距離看著這段“無聲的恐怖表演”也讓我全身汗毛倒立,我趕緊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


    這時我發現那張紙上寫滿了重複的三字,寫得十分潦草。


    我把紙拿過一看,眼睛立即瞪大了,上麵潦潦草草地寫滿了三個字——“救救我”!


    我一激靈,拿手指在手掌上比劃,剛才那小孩寫的也是——“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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