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徐徐而來的貴婦人,就是賞花宴的東主安國公夫人管氏。


    作為一品國公夫人,管氏的氣勢擺在那裏,就算是年老了,都能輕易鎮住所有場麵,成為所有人的焦點。


    然而此刻,花渚亭的人大多看向管氏身側,尤其是像張妙這樣的年輕姑娘,直愣愣地盯著看,臉上慢慢染上紅緋。


    她們看的,是管氏身側的年輕男子,美男子。


    美者,色也,不管是男還是女,都愛悅之。


    就連顧琰見到這謫仙一般的男子,都忍不住讚歎一聲。造化得有多鍾愛眼前這人,似乎將好的都給了他,見了他,仿若世間男子都失了色。


    顧琰看著張妙和顧瑋等人的神態,確定這樣想的絕不止自己一個,她們都是這樣覺得的吧?


    隻可惜,眼前這男子,到底不是仙,他眉間隱有一絲病氣,膚色白了些。那句話得沒錯,不可極盈難持久,難怪年紀輕輕就……太可惜了。


    眼前這人,是安國公夫人的孫子,韋家的長隱公子。


    管氏身為東主,作為她嫡孫,長隱公子出現在這裏,沒有人會什麽。他陪在管氏身側,對花渚亭邊的夫人們頷首微笑,既不讓人覺得倨傲又有種恰到好處的疏離。


    正是這種若即若離,亂了一眾姑娘的芳心,臉色紅得和脂紅牡丹有得一拚。


    顧琰想到長隱早逝的命運,隻覺得無比惋惜。這種惋惜太過濃重,在一大片愛慕、欽羨的目光之中,顯得與眾不同。


    這種目光,長隱公子當然不會忽視,他順著目光看過去,見到一個插著燕銜花玉梳背的姑娘,正一臉惋惜地看著他。


    惋惜?惋惜什麽?完全不必要啊。


    這種場合下,長隱公子來不及多想,便再微微一笑,作出簡單的回應。


    見到這個純淨的笑容,顧琰連忙別開了眼,感到喉嚨一陣發堵,原本惋惜的情緒變成了難過。


    為什麽時間美好的東西都不能長久呢?長隱公子這樣好的人死得這麽早,才讓人深深感受到天道的殘忍。


    顧琰的心倏地沉了下來。


    長隱公子仍笑著,陪著管氏。素聞長隱公子不喜宴會,看樣子他是專門陪管氏來的,為她主辦的賞花宴添色。


    管氏本人對此十分得意,她笑眯眯地對長隱公子道:“你一來,所有人都看不見我這個老太婆了。”


    聽得管氏這句笑語,年輕姑娘們這才醒過神來,忙不迭地給管氏彎腰問好,將禮數做足。


    “都不必多禮,賞花宴就是給你們這些年輕人辦的,好好賞玩。”管氏笑道。


    她語氣聽起來很親切,讓姑娘們頓時放鬆不少,氣氛也熱鬧起來。


    “妙娘給老夫人問好,剛才我們還著,今年的牡丹花開得比往年都好呢。”張妙鼓起勇氣壓下了羞赧,主動跟管氏答話。


    她罷,脈脈看了長隱公子一眼,覺得心跳得很快,便想得有點多。長隱公子還沒成親,二十二歲是老了點,可是我也願意……


    “妙姐姐得沒有錯,尤其是苑南的姚黃,開得特別漂亮,這都是托老夫人的福氣。”先前那個綠衣姑娘這樣道,胖乎乎的圓臉很討喜。


    這兩個人開了頭,其餘的姑娘們就少了拘謹,都見機起話來。


    管氏微笑著,她知道這些姑娘的恭維更多是為了孫子,可是這些話聽著也很舒服。


    顧琰看著這一幕,就像看著一幅稍後就會撕碎的畫麵,覺得很難受,又不好突兀離開。


    沒多久,有人打斷了這種恭維:“牡丹長得好,是因為匠人伺候得好,不然朝廷每年撥那麽多錢養著歸善苑的花匠,不是白費了?老姐姐,您是不是呀?”


    這話的人,是成國公府夫人仲氏。


    同樣被一群人簇擁著,同樣貴氣十足的打扮,同樣是一品國公夫人,仲氏一來到,就分了管氏的勢,這似是笑的一番話語,滿是鋒刃。


    隨著成國公府的權勢越來越盛,仲氏就越來越不待見管氏了,尤其是安國公年紀太老,而成國公正當盛年。


    賞花宴這樣的場合,仲氏當然要壓管氏一頭。


    在場的人,都慣會察言觀色。聽到仲氏這話,姑娘們都感受到了那種劍撥弩張的氣氛,便都不再話了,怕的就是神仙打架殃及凡人。


    顧琰強自鎮定心神,不著痕跡地打量仲氏,她前世的婆婆,看起來仍這麽年輕,仍這麽盛氣淩人。


    見到仲氏,早在顧琰意料之中,早就有壓抑恨意的準備,像對待陌生人一樣,似乎也不難。


    她想起了前世成國公府的大火,不知那一場大火,有沒有將仲氏燒死?仲氏死前,不知有沒有哭喊呼救?


    不知道有多少奴婢仆從的性命折在仲氏手中,這樣的人,燒死才是應該!


    長隱公子笑著對仲氏點點頭,便上前一步,攙扶著管氏的手,微微笑道:“祖母,我們該走了,倚霄樓的宴會還須祖母提點呢。”


    賞完花之後,還有倚霄樓的宴會,那才是賞花宴的重頭戲,每屆東主,都要在倚霄樓接受眾人敬酒。


    就算仲氏再氣盛,她都不得不低頭敬管氏這杯酒!


    “那也是,倚霄樓沒有我還不行呢。”管氏接著道,極其大度。


    就見仲氏聽到這些話,臉色變了變,憋屈的!


    比起仲氏的憋屈,管氏感到通體舒暢,笑得更親切了,招呼著各位姑娘:“來來來,你們都跟著我去倚霄樓。”


    姑娘們都不用想,就向管氏靠近了一步。她們當然要跟著去的,長隱公子還在這裏呢!


    況且,她們見到仲氏落了下風,有種隱約的興奮,先撩者賤,不正是這樣?


    “哼!”見到管氏一群人已經離去,仲氏冷哼了一聲,帶著另一群人往相反的方向行去。


    渚花亭的熱鬧,來得快散得也快,最後就剩下傅氏一行人了。將這裏的情況從頭看到尾,傅氏隻有一種感覺:莫名其妙!


    這兩位國夫人位高勢重,有什麽必要爭個高下?還是在這麽多人麵前,頗失/身份。


    顧琰看著仲氏離開的方向,不知想到了什麽,目光有些散遠。此時是在西側,陪在仲氏身邊的,不可能有男人。


    那麽,秦績……秦績來了嗎?這個賞花宴,他來還是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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