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恬仔細瞧了瞧,想知道到底是哪個,竟敢指著端宜郡主的鼻子罵。


    這時跳去查看的檀香回來了,低聲道,“端宜郡主不知何故,竟乘了一輛沒有標識的馬車。如今罵人的,據說是禹王的一個親戚。”


    原來是新進京不久的權貴親戚黨,難怪不認得端宜郡主,反將端宜郡主罵得像狗一般。


    華恬看得心滿意足,用手肘碰了碰鍾離徹,“咱們遇著了,你去調解一番罷。”


    鍾離徹知道華恬想做什麽,無奈地摸了摸她的發髻,了馬車。


    華恬笑眯眯的眼神看向來儀,來儀也有些無奈,便也了馬車,走向端宜郡主。


    很快來儀將端宜郡主請到了華恬馬車上,隻是端宜郡主不知是被罵得覺得有點兒沒臉還是怎地,一直低垂著頭低垂著眼瞼,不容易讓人瞧得見她的臉色和眼中感情。


    “郡主可受驚了?這也不知是何人,說話也太過難聽。”華恬口中說著,將一隻暖爐遞到端宜郡主手中。


    端宜郡主接過暖爐,仍舊是低垂著眉眼,隻是臉上神色帶上了些委屈,她似乎並不想讓人瞧見自己的委屈,又用力地擠出笑容,讓人見了心中忍不住憐愛。


    馬車足夠大,端宜郡主的一個丫鬟也上了車,聞言點頭附和,氣恨恨道,


    “倒是聽到了來曆,原是才進京不久的禹王的人呢。即便他身份高貴,我家郡主也斷沒有由他欺負的理。此事可不能罷了,咱們要進宮找太後評理去。”


    正在擠笑的端宜郡主聽到這裏,馬上抬起了臉蛋,對那說話的丫鬟斥道,“不過是小事,怎地又提進宮的事?那人囂張,難不成咱們要與他計較?沒的辱沒了身份。”


    丫鬟被端宜郡主這般敲打,低了頭,可是眼中不樂意明顯至極。


    端宜郡主不理她,看向華恬,眼中帶著悲傷,強顏笑道,“並不曾受傷,倒了嚇了一跳,不過並無大礙。幸好又在此遇到了六娘,得了這暖爐,連著涼也不用擔心了。”


    見端宜郡主動作神態極為正常,正像人受委屈的樣子,旁的並不曾泄露一絲一毫,華恬心中不由得喝彩。


    她仔細端詳了端宜郡主一會子,又是擔憂又是心痛道,“當初六娘離京,郡主還好好的,這會子怎地瘦成這模樣了?”


    聽到這個問題,端宜郡主臉上更顯傷悲,半晌才低低道,“也沒什麽事……這些日子進宮裏去看太後,她老人家心裏難受,我也深受觸動……”


    簡而言之,就是太後悲傷,我也跟著悲傷,所以悲傷得瘦了。


    華恬聽懂了端宜郡主的意思,心中恍然,她這還是第一次發現端宜郡主也是個極端厲害的角色,難怪名聲一向都極為好聽。


    “這……”華恬壓低了聲音,“太後心中難過,可是為了申王之事?”


    端宜郡主黯然地點點頭,眼淚掛在睫毛上,語帶哭腔,“太後、太後她老人家平素裏疼愛申王……可這……她連日來都不願意吃東西……如今過了許久,她仍未恢複……”


    “唉……”華恬長歎一聲,“當時我並未在京,單是聽說了這些事……太後她老人家鳳體安康罷?你也莫要過於傷心,千錯萬錯,都是那關鸞之錯……”


    端宜郡主沒有再說話,隻是低著頭拿著帕子抹眼淚。


    華恬見了,忙在旁勸,說的都是些好話,讓端宜郡主不要過於難過。


    端宜郡主哭了一會子,便收了淚,羨慕地看向華恬,“我聽說六娘懷了孩兒,而是真的?”


    “嗯……”華恬輕輕點頭,繼而羞澀一笑,眼睛似乎是不好意思瞟向端宜郡主,“夫君他……待我極好。”


    端宜郡主適時做出一副茫然若失的模樣,很快又擠出笑容,言不由衷道,“那、那是極好的……也怪我……怪我沒有這命……他、他……”


    說到這裏,語氣顫抖,似是再也說不去。


    華恬眨眨眼,拉起端宜郡主的手,紅著眼眶道,“對不起……若不是我,或許他會選你……雖說林二小姐千百般好,比咱們都優秀許多,可必定是你……”


    “我沒事,真的沒事……”端宜郡主吸了吸氣,笑起來,可是美眸中兩大滴淚珠無聲滑落,如同海棠沾了晨露。


    “郡主……”華恬挽住端宜郡主一隻手,充滿淚光的眼中愧疚得幾乎要將人淹沒了。


    端宜郡主拿著帕子去擦華恬臉頰上的淚珠,溫言安慰道,“並不是你的錯,你莫要多想,倒是我,給你造成了這許多困擾……”


    已經淩亂了的端宜郡主的丫鬟看著眼前這發展,怔怔地說不出話來,隻能跟著抹眼淚。


    來儀紅著眼眶在旁幫忙勸,說夫人別難過,端宜郡主本就悲傷了卻又來安慰你,可想而知她心中多難受雲雲。


    最後還是鍾離徹勸住了那禹王親戚,又叫來了捕快,沒什麽事了返回馬車,這才止住了華恬和端宜郡主的淚水。


    被丫鬟扶著馬車的端宜郡主瞧見鍾離徹,臉上一紅,側過臉去,從另一邊走了。


    華恬在馬車見她到此刻還在作態,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


    等到鍾離徹上了馬車,正好遭到無妄之災,被華恬捏著狠狠擰了一把。


    馬車啟程,開出了老遠,保證不會被端宜郡主的人偷聽到,來儀這才道,“方才一出,夫人占了上風。端宜郡主心裏膈應還得安慰夫人,想來心中不忿,才在臨走前氣一氣小姐的。”


    華恬自然知道端宜郡主是故意的,但是拿她的夫君來作態,她就是咽不這口氣。


    鍾離徹捂住自己方才被擰的地方,委屈道,“恬兒如何不知道?不過是想覷著機會敲打我罷了。”


    “你也知道我敲打你,若不是你惹了那麽多爛桃花,她隨便找一個借口接近我也行,怎地偏偏扯上了這麽個桃色的?”華恬看著鍾離徹,氣得牙癢癢。


    鍾離徹並不怕生氣,他雙目亮晶晶地看向華恬,“恬兒你吃醋了?”


    來儀和茴香相視一眼,同時扭開臉。恩愛夫妻,對於她們這些貼身大丫鬟來說也是好事罷?


    華恬臉蛋氣得通紅,和鍾離徹小鬧了一場,這才細細回想起方才和端宜郡主交鋒的過程。


    毫無疑問,端宜郡主是個了不起的角色。她心機深沉,能屈能伸,無論如何打臉如何擠兌,她都能夠忍來,冷靜地反擊。


    以端宜郡主這資質,做背後的黑手也是足夠了。但華恬知道,事情並不如表現出來這麽簡單。


    以後和端宜郡主相處,一定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才是。


    卻說端宜郡主帶著丫鬟上了馬車,一路回府,臉上表情甚是沉靜。


    丫鬟在旁喋喋不休,“郡主,那人也不是個什麽角色,卻敢對著郡主破口大罵,必得報這仇。”


    她很是激動,平日裏端宜郡主出門並不愛帶她,今日好不容易帶上她了,她一定要好好表現,爭取以後還能跟著郡主出門。


    看了自己丫鬟一眼,端宜郡主心中煩躁,嘴上溫和道,“好啦,也不是什麽大事,不許再說啦。”


    丫鬟還想說什麽,可是被端宜郡主的眼神掃了一眼,再不敢說什麽。


    真是個蠢丫頭,即便要出頭,也斷然不可能在口頭上胡說八道,授人以柄。要真做什麽,那也得悄悄的來,算計好足夠的利益再手!


    掃了一眼丫鬟,端宜郡主便將注意力放到華恬身上。


    她想起方才和華恬說話的情景,抿了抿唇,難道華六娘察覺到了什麽?


    還是說,申王出事,與華六娘有關?


    可是不對啊,鍾離一早就將“鯉魚犯荊花”一事傳回京中,他們這些上層王孫公子與貴女,早就知道了,怎麽還會被陷害?


    除非是被人捏住喉嚨灌進嘴裏的,不然沒有人會傻得明知是毒也喝去。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自殺!


    難不成真是申王那個死鬼,過不了美人關,所以和關窈那個賤人自殺殉情了?


    想到這裏,端宜郡主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恨得幾乎要吐血。


    為了個女人,竟然不要命,不要皇位!真真比豬還不如!


    華恬到了華府,華恒、華恪都很是高興,拉著她不住地說話。


    周媛抱著胖乎乎的小華樓在旁招呼,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


    華恬見了胖乎乎的小侄子,心裏愛煞,忍不住一頓揉搓。


    回到了自己家裏,又住在自己原來的閨房,華恬心情十分好。


    第二日,華恬稍微留意外頭的消息,便聽到了老太後發落禹王親戚又將禹王叫進宮中一頓斥責的消息。


    據說禹王被斥責得灰頭土臉,但並沒有對端宜郡主產生什麽怨恨,因為端宜郡主一直在旁勸架。勸不上了,也一直跟禹王道歉。


    華恬聽完消息,冷笑一聲,她就知道,必定會是這個結果。


    說起來,端宜郡主比她高端多了,她就做不到此等完美的境界。得了利益,又得了感激,更得了許多不知情民眾的擁護和誇讚。


    就在京中許多人說端宜郡主性子端方、為人和善之際,又發生了一起大事。


    林丞相府的二小姐林若然,半個月之後竟要在東大街搭台子拋繡球招親!


    這個消息傳出來,整個帝都都沸騰了!


    三個時辰之後,消息傳到了鄰近城鎮,許多人源源不斷擁緊京城。


    華恬相信,隨著時間過去,這個消息肯定會傳遍天。


    以往林若然一直被稱為帝都第一美人,但事實上,說她是天第一美人也是沒有人反駁的。如今她要拋繡球的消息傳出,隻怕天有意者都會絡繹不絕地湧進京城。


    隻是,為何林若然要如此自暴自棄?


    雖然說她曾經淪落風塵,但憑著她的家世,憑著在宮中的林貴妃,憑著她的美貌,她要嫁人還不容易嗎?為什麽要選擇拋繡球招親?


    就算是比武招親,也比這個拋繡球招親靠譜一些罷。


    華恬想起林若然的絕代風華,心中很是可惜。


    她甚至有衝動想找林若然問一問,問她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何要拋繡球。


    要知道,拋繡球不定性太高了,乞丐、二流子、屠夫,什麽人都有可能拿到那個繡球。


    如果繡球真被乞丐、二流子或者屠夫拿到了,林若然這一生還要不要了?


    想起林若然曾經對華家有救命之恩,又想到自己胎兒已經穩了,華恬決定還是去林府拜訪一趟。


    不過她如今住在娘家,如果去了林府拜訪,必須得回到鎮國公府。不然住在娘家,到處在京中行走,卻不回夫家,外頭不知會傳成什麽樣子。


    想明白了這些,華恬又計算了日期,決定再在娘家住上兩日便回鎮國公府。


    在華家住了這麽幾日,她見華恪一切如常,並沒有十分思念落鳳的樣子,心中就有些好奇。


    這日吃完晚膳,華恬拉住了華恪,專門問他落鳳之事。


    “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問我的。”華恪苦笑道,“先前怕你有危險,不讓你和落鳳接觸,便是由我接手處理情報的。一來二去,我們彼此都有意,也曾苦苦壓抑過……”


    隻是苦苦壓抑,並沒能壓抑得住,反而越是壓抑,心中湧動越是凶猛。等到彼此都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控製不住了。


    所以,最後整個京城都知道了。他也高調宣稱,要娶落鳳為妻。


    華恪的性子決定了他不會在意落鳳的身世,不會在意世人的眼光。現在不是他小時候,華家已經有了立足之地,所以他能夠在一定範圍內隨便任性。或者說華家如今的地位,讓他必須得


    任性。


    可是讓他失望的是,讓他願意豁出去任性一回的人,並沒能回應他同等的信任,而是交接了一切,一走了之。


    他會對落鳳動情,就是因為落鳳的性子,不能為而為之,敢與這個社會抗爭,並且眼光精準地踏在安全的界線上,隨心所欲地做自己的事。


    可是落鳳最後落跑的懦弱行為,讓他失望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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