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還算是留了餘地。華恬的技法與色彩運用,與當世眾多畫家不同,乃是獨一無二的。


    不過,華恬如今不過十歲,得此讚譽,藍媽媽也怕她從此驕傲自滿,止步不前,因此便不再多加解釋。


    但是聽到藍媽媽這些話,華恬便十分高興了。


    自那日於無果寺聽悟道大師講經,又有展博先生點撥,她自覺自己渾身輕鬆,衝破了往常束縛自己的障礙,也突破了繪畫的障壁。


    那時她才知道,自己作畫,總是隱隱約約摸到邊緣,難以突破,是心境的原因。


    心境一朝突破,不再束縛思想,再配上她成熟而精湛的技法,自然讓得藍媽媽好評不斷了。


    不過,此畫終歸是要先交給展博先生過目的,華恬很快將畫作卷起來,另外寫了一封書信,著人送到華家書院。


    可是,藍媽媽自告奮勇,接了這個任務,拿著畫作很快出去了。


    晚間,藍媽媽拿著畫,滿臉喜色地回來。


    一進門,她便喜滋滋地說道,“如今,這《早春圖》便是我的了。”


    想到華家書院內,展博先生、華大郎、華二郎三人對自己羨慕得眼紅的目光,藍媽媽笑得更加開心了。


    華恬突破心境的第一幅作品,被自己收於囊中了。即便將來她作了許多畫,也沒有這一幅那般大的意義。


    當年,投入銀子給華恬建設華家書院,如今,華家書院名聲在外,傳遍大周朝。這種名聲上的獲利。比金銀貴重得多了。可是,那些東西,畢竟是看得見,摸不著的。


    如今這一幅畫,便比往常投入的銀兩都要貴重。這是實打實的,藍媽媽作為一個酷愛算術的人,自是對真實利益情有獨鍾的。


    並非說。她看不上那些名氣。相反,她覺得名氣那東西高山仰止,她難以企及。隻有這種畫作。才是她能夠觸及的報酬。


    藍媽媽越是想,越是覺得收這徒兒是十分正確的舉動。


    展望未來,想到一路陪著華恬遊曆,華恬作品不斷。藍媽媽笑得更歡了。


    “是你的了,是你的了。”華恬看到藍媽媽笑得像偷腥了的貓。忍不住也笑出來,轉而又問,“展博先生可有回信?”


    被華恬這一提醒,藍媽媽才想起來。忙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有的。給你。”


    遞了信,藍媽媽拿著畫。坐在一旁展開來入魔一般觀賞去了。


    華恬搖搖頭,拆了信,看向上麵寫的內容。當她看完了,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在旁觀畫而笑的藍媽媽身上。


    “師父,先生信中說,我外出遊曆,第一幅畫並第二幅要給他。其餘要分好些給大哥、二哥,而我自己也得存有些。最多,隻能給你一幅。”


    藍媽媽兀自拿著畫看得滿心歡喜,突然聽到這話,略有些反應不過來,問道,“什麽?”


    華恬臉上帶著笑意,又說了一遍信中內容,然後看著藍媽媽不說話。


    “什麽?”這一聲,與方才那一聲內容相同,但表達的東西,卻是絕不相同的!


    方才是單純的問句,而如今是難以置信的問句,兩者差了很多,充分表達出藍媽媽內心的驚愕與憤怒之情。


    “怎麽可以?他是你的先生,但我也是你的師父,怎能隻聽他的!”藍媽媽一子站了起來,拍著桌子說道,“莫要以為他是天聞名的名士,便能在這裏大放厥詞!”


    原本她是極為尊敬展博先生的,可是如今涉及到自身利益,自然是有話直說了。


    華恬聳聳肩,說道,“信中說了,不獨是先生的意思,也有大哥、二哥的意思。”


    說到這裏,她將手中的信一子拍在桌上,笑得燦爛,緩緩說道,“難道,你們便不曾想到,作為繪畫者的我的心情麽?”


    畫仍未曾作好,便已被瓜分完畢了。這讓她這個辛勤勞動者情何以堪?


    “這,你自己多畫幾幅便是。”藍媽媽說著,示意洛雲並丁香出去,然後看向華恬,話鋒一轉,道,“你已從展博先生那裏知道葉老頭去帝都之事,我這裏便跟你說一罷。”


    原來,葉師父查到李賢身上時,頗有些不敢相信。因為牽涉到自己三個弟子內鬥,所以他並沒有說出來,而是辭了華家書院的任務,趕到帝都去查實真相。


    雖然不曾直接查到李賢身上,但是葉師父還是通過蛛絲馬跡明白此事與李賢有關。為了化解矛盾,也為了留出時間給兩個關門弟子成長,他自此便留在帝都,牽製住李賢。


    兩人雖不曾正麵對上,但是帝都臥虎藏龍,許多人都能看出端倪。各大世家雖不是紮根帝都,但是俱都有八麵玲瓏之人在帝都從政,便將消息傳回去。


    展博先生知道此事,便不足為奇了。


    將事情簡單解釋了一遍,藍媽媽便道,“這幾年,不曾有來自帝都的勢力對付你們,便是因為葉老頭在帝都擋住了。他曾傳書來過,說如今形勢,足以讓大郎、二郎成長起來,無需擔心。”


    華恬聽到這裏,才算直麵此事,並得到了答案,心中對葉師父更加感激。


    說完了此事,藍媽媽又問,此次遊曆,頗有些傾巢而出的架勢,華恬是否決定讓哪幾個留守。


    對於此事,華恬早已經盤算過了,如今大房、二房的財政是分開的,即便大房在外,也不怕二房對大房的財產出手。所以,她沒有留什麽心腹在榮華堂。


    畢竟對於丫頭們來說,此次遊曆算得上是一次公費旅遊。華恬向來大方,決意帶上自己的心腹。


    這留來的人,便隻有齊媽媽以及初七了。


    齊媽媽這些年得了華楚雅的信任,一直管理府上采買。而初七,當年漱玉齋的丫鬟被拆出來,她分到了華楚雅園中。


    若明年華楚雅出嫁,初七勢必是不能跟去的。為此,華恬專門讓丁香與齊媽媽打好招呼,到時將初七留來。


    去赴孫十二小姐約那日一早,華恬、華楚雅、華楚宜、華楚芳四人坐了馬車,直奔孫家別院而去。


    華楚雅、華楚宜、華楚芳三人,這四年中,此次還是第一次被人約去家中,俱是十分激動。


    華楚雅已經及笄,頭上插滿了各式釵環,一張小臉,抹了胭脂,看著頗有幾分貌美如花之感。


    而華楚宜、華楚芳未曾及笄,但是能戴上的首飾,俱都戴上了。


    反而是華恬身上最為普通,丱發上,一左一右,各繞了一圈普通的珊瑚珠子,脖子上,隻戴了一串珍珠,而手上,則戴著悟道先生所贈的念珠。


    “六娘,那孫十二小姐是世家罷,你道她約我們前往,為的何事?除了咱們,孫十二小姐還約了那些人呢?”華楚宜小臉上也抹了胭脂,嬌豔欲滴的樣子。


    華恬搖搖頭,輕笑道,“六娘倒也不知。當日孫十二小姐曾說,讓我們得了空找她玩耍去,想必此次是姐妹們好好玩一玩罷。”


    “原是如此。不知孫十二小姐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呢?”華楚芳在旁笑眯眯地問道。


    華恬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情。


    她倒是對華楚芳有些吃驚,此人往常愛笑,裝得一派天真爛漫,想不到如今頗會鑽營,竟了心思打聽孫十二小姐的好惡。


    “好了,六娘也隻是聽大師講經時見過孫十二小姐一麵,又哪裏來的深交?快別問了。”


    華楚雅見華恬搖頭,又想起她跟自己談起自己婚事時說的,世家並不大將華家放在眼裏,不怎麽搭話,便以為華恬吃了憋。生怕華楚芳問多了,華恬要發火,忙說道。


    華楚宜、華楚芳不再說話,但是俱是手托腮,憧憬起來。


    自從沈金玉出事,她們名聲極臭,一直無緣山陽鎮閨閣小姐聚會。難得此次有人邀請,一定要好生說話,好生表現。


    看著神色各異的二房幾姐妹,華恬生起一種,二房果然不大帶得出門去的感覺。


    隻是閨閣小姐小聚,就戴滿了有價值的行頭,還左思右想著要準備如何,有些小題大做了。


    一般來說,不同規格的聚會,要穿不同的衣物,這才是得體之道。如今隻是小聚,這幾人便隆重打扮,可真是上不得台麵。


    馬車很快駛到了鎮子西邊的一連串建築前。


    這便是孫家別院,在鎮上人心中,這建築群,可與華府媲美。先前一直不知是孫家,隻猜測到底是哪家的,如今總算揭曉謎底了。


    馬車直直自角門進了孫家別院,走了不一會子便停來。


    華恬幾人了車,見眼前極廣,當中竟有一條青石鋪就的闊路。還未及打量完畢,身後兩丫鬟上前來,言笑晏晏招呼道,“請華大小姐、華三小姐、華四小姐並華六小姐,再坐一會子車子。”


    聽到丫鬟口中之話,華恬幾人俱都笑著點點頭,跟著丫鬟而行。


    孰料兩個轉了身,往後而行。這時華恬等人才瞧見,她們身後便停著一輛青軸小車。


    在園中還要走車,這倒是華恬、華楚雅、華楚宜、華楚芳四人第一次見。但好歹大家隻是微微吃了一驚,便露出笑意,在丫鬟的侍奉上了車。


    一時間,青軸小車於青石路上緩緩慢行,眾丫鬟則跟在車子後頭走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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