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福生彎腰,居高臨與杜雪巧麵對麵,咧嘴笑道:“看吧,為了你,我不但和三哥撕破臉,還毀了容,你是否該表示一?”


    杜雪巧好不尷尬,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時候她不是應該把話題岔開嗎?


    於是,說道:“昨日我給你和春兒送過飯,回來的路上把別人給撞傷了腳,這兩日都在那家裏幫忙。”


    燕福生道:“我知道,安字胡同彭家。”


    杜雪巧怒,“你派人跟蹤我?”


    燕福生搖頭,神色有些落寞,“昨日你回來的太晚,三皇兄又來了永和府,不派人跟著我不放心。”


    “三皇子未必會對我手。”想到之前兩人在巷子中的對話,杜雪巧知燕福生是好意,可三皇子都表明了他不屑於對自己手,燕福生這樣就有些小題大作。


    燕福生冷笑,“你還真是光長力氣不長腦子,那小人的話也信?他說不對你手,我若真信了他,哪天你被他抓了,我到哪去找人?”


    被個真正十二歲的孩子給鄙視了,內心早已過了二十五歲的杜雪巧心裏不忿,可燕福生說的也是事實,三皇子瞅著正人君子似的,她可是很清楚他也就是個偽君子,到底心裏不痛快,說的她好像蠻夫似的,就她這一身力氣,三皇子就算真想把她給抓了威脅燕福生,她也不會輕易被拿。


    而且,若說三皇子是偽君子,傳言中從來不把別人當回事的五皇子就是真小人了,偽君子對上真小人,倒也是半斤對八兩,誰也別說誰。


    心裏明白燕福生是關心她,臉上卻很不好看,“就算我被抓了又關你何事?你自去爭你的皇位,少了我還有李姑娘、張姑娘、顧姑娘……”


    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低,杜雪巧覺得自己這話聽著怎麽像拈酸吃醋呢?看燕福生含了笑的眼,就差說上一句:乖,不鬧了!


    燕福生將手伸到杜雪巧麵前,“回家吧!”


    杜雪巧別扭地不肯抬頭,滿麵燥熱,就怕被燕福生看了去,燕福生笑嘻嘻地抓住杜雪巧的手往起扯,“雪巧姐,難不成還要和我在這裏賞月不成?”


    杜雪巧被他笑的有些惱了,就是不肯起身,燕福生的力氣哪有她大,被她一甩直直地向杜雪巧撲來,便順勢往杜雪巧懷裏一倒,朝杜雪巧無辜地眨眨眼,“雪巧姐真是熱情。”


    又伸手在柔軟的胸前拍了兩,嘴上還占著便宜道:“還是雪巧姐的懷裏舒服。”


    這回杜雪巧真是窘了,不但被占了便宜,倒像是她故意要把燕福生抱在懷裏似的,這小子真是……蹬鼻子上臉。


    “起來,腳麻了。”杜雪巧把燕福生推開。


    燕福生一臉可惜,可在聽到杜雪巧說腳麻後,還是幹脆地起來,伸手過來扶杜雪巧,見杜雪巧抬腿就呲牙裂嘴的,顯然是走不了路,背對著杜雪巧身子微微前傾,“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杜雪巧被逗笑了,燕福生比自己矮了差不多一個頭,竟然說要背她,就算她不沉,對於燕福生來說個頭也在那裏了,哪裏背的起來呢。


    燕福生見杜雪巧沒有爬到背上,回頭催了催。


    不知是今晚月色明亮,晃的人心蕩漾,還是感動於燕福生對她的好,杜雪巧對燕福生也不那麽排斥了,見燕福生催了幾次,玩心大起,真想試試燕福生是否真背得動她。


    輕輕往燕福生背上一趴,燕福生就勢兜住她的兩條腿,杜雪巧冷不防差點仰過去,趕緊摟住燕福生的脖子,換來燕福生的一聲輕笑。


    顯然他是故意的!


    想不到看著個子不高的燕福生,竟然真的把她背了起來,走的也怪平穩的,完全不用擔心跌倒。


    燕福生步伐不是很大,腳卻很穩健,杜雪巧摟著他單薄的脖頸,嗅著他身上清淡的薰衣香氣,不知為何,很瘦弱稚嫩的人卻讓她有種安心溫暖的錯覺,可這份溫暖又能貪戀多久?總有一天會消失的吧?


    明明就是個脾氣很不好的人嘛,幹嘛要對她萬般忍讓,害的她想躲他都內疚的要命,再這樣去她真會被感動啊。


    可她不是一個人,還有弟弟要保護,怎麽能讓他也跟著自己趕著去找死呢?


    回家的路不長,燕福生卻走的很慢,杜雪巧趴在他的背上心情繁雜,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燕福生停腳步,杜雪巧才茫然地發現,這裏不是她的家,而是卓犖書院旁的一處宅子,上麵寫著‘司馬府’,光是門樓就比杜雪巧家氣派多了。


    杜雪巧一想就知道,這裏才是燕福生在永和府的落腳地,也就是顧南琴上次住的地方,隻是沒想到燕福生竟然把她背到這裏,這一段路,難為他怎麽把人背過來的,可他把她背這裏來是想做什麽?


    月色,燕福生的頭上有汗水滑落,氣息也略有沉重,顯然也是累的不輕。


    杜雪巧道:“瞧你累的,我的腳不麻了,還是把我放來吧。”


    燕福生理也不理,抬腿在門上踢了一腳,“開門,爺回來了。”


    院子裏一陣雞狗跳,大門被打開,露出一張眉眼口鼻都要皺到一起的臉,看了一眼就讓杜雪巧想到了苦瓜。


    這張苦瓜臉看著有些眼熟,竟是溫夜初的父親,顯然是跟著燕福生過來的。


    一見杜雪巧被燕福生背著,溫管家吃了一驚,“杜姑娘這是怎麽了?要請郎中過來嗎?”


    燕福生卻理也未理,徑直往宅子裏走。


    杜雪巧怕溫管家真去請郎中,便回頭道:“無礙,不過是腳麻了。”


    溫管家抹了把頭上的汗,那如釋重負的神色,真像是剛剛受了多大的驚嚇了。


    司馬府景色精致,紅牆碧瓦就是在夜色中都雅致的讓人震撼,更別提七拐八拐不知拐了多少院子才來到的子。


    不必燕福生開口,自有一路跟來的伶俐小丫頭誠惶誠恐地將門推開。


    內燭火通明,隻那擀麵杖粗的蠟燭就點了幾隻,用琉璃燈盞罩著,既明亮又不會被風吹的晃來晃去。


    內擺設更是透著雍容大氣,杜雪巧看的好不心驚,怕是隨便拿出一件都夠普通人家吃一輩子了吧。


    這還隻是燕福生臨時住著的一個府邸,若是換了京城的住處,還指不定有多奢華呢,果然她這種小門小戶的姑娘理解不了皇家的氣派。


    燕福生將杜雪巧直接背到床前,這才將人放,“你先躺會兒,讓這個丫頭給你揉揉。”


    杜雪巧搖頭,“已經不麻了,揉就不必。”


    可燕福生話都說了,旁邊的丫頭哪敢不揉?跪在床前的小榻上,先將杜雪巧的鞋子脫,再將手放在杜雪巧的腿上,“姑娘且忍忍,若是哪裏不適告訴奴婢就是。”


    杜雪巧哪裏被人這樣侍候過?意識就把腿收了回來,朝小丫頭客氣地笑道:“已經不麻了,不敢勞煩姑娘。”


    小丫頭嚇的臉色頓時煞白,剛剛主子是怎麽將這位姑娘背回來的她也看到了,若不是心尖兒上的人,就主子這脾氣,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更別提會累著自己了。


    可這位姑娘卻不讓她給揉腿,難道說是看不上她?若真是被姑娘看不上眼,主子還會留著她嗎?


    小丫頭這樣一想,跪在地上磕頭,嘴裏念叨著:“主子饒命,主子饒命。”


    燕福生望著伏在地上磕頭的小丫頭,眼中有些不奈,冷冷道:“去吧,明日讓溫總管換個伶俐的過來。”


    小丫頭從地上爬起來,退著出去。


    杜雪巧有些尷尬,她隻是不習慣被人侍候,可看這小丫頭嚇的麵無人色,怕是平日裏燕福生對她們很不好?瞧這小模樣嚇的,她都要心疼了,燕福生就不懂得憐香惜玉嗎?


    果然丫頭是不好當的啊。


    燕福生卻無心去管小丫頭嚇不嚇到,既然杜雪巧不肯讓這小丫頭揉腿,肯定就是對這個小丫頭不滿,於是,坐到床邊,將杜雪巧的腿放到自己的腿上,一輕一重地捏了起來。


    杜雪巧此時的心情隻能用一個亂字來形容,雖說在她麵前燕福生最多就是別扭的時候不理人,真沒覺得他會一怒之要人性命,可那小丫頭驚嚇的神色還在眼前。


    若是她真把燕福生給惹怒了,他會不會一怒之……把她給宰了?


    不怪杜雪巧胡思亂想,實在是前世這位五皇子就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要說草菅人命的事真是沒少幹過,雖然殺了人也都有個正當的理由,可那理由是不是事實百姓們又如何分辨的清?隻知道,得罪了五皇子,就要時刻當心脖子上的那顆頭了。


    雖然看著挺漂亮個孩子,一想到那些傳聞,再看他沉來的臉,也怪嚇人的。


    杜雪巧這邊自己嚇自己,完全忽略了,她的腿還被人家那位傳說中草菅人命的主兒抱著呢。


    當胡思亂想的杜雪巧突然腿肚子抽筋,意識一腳蹬了過去,再聽‘撲通’一聲,才意識到,不小心竟把為她揉腿的燕福生給踹到了地上。


    其實這也不能怪她啊,別人揉腿是越揉越舒服,被燕福生揉過之後,麻是不麻了,卻抽筋了。


    當然,這也剛好說明人家五皇子沒幹過這活,為她都做到這份上了,她該感激涕零才是,而不是一腳把人給踹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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